_ 梁辉第一次对这段关系产生怀疑,是他看见徐术上了席鸿谦的私车。 那是个周四,梁辉出了外勤,写总结报告时缺了些材料回公司取。他刚停好车,一抬眼就瞧见了席鸿谦。 报告内容有几项需要席鸿谦定夺,这会儿碰着了,当面问想来更方便,于是梁辉推开车门正准备往那边去,却看见徐术小跑着到了那辆车前。 席鸿谦说了声“慢点走,不急”,声音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徐术走近后抬起头去看人,然后也浅浅地笑了一下。 那语调说不上来,怪怪的,反正梁辉是没听过席鸿谦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过什么话。 地下车库不算亮,但梁辉听力好,视力也好,况且那两个人他不可能认错。 于是他就这样亲眼看着徐术坐进副驾,车尾灯闪了闪,一个拐弯后便失去了踪迹。 如果是别的同事碰着也就罢了,徐术作为席鸿谦的助理,乘一辆车合情合理,但目睹的人偏偏是他。 梁辉可以确定的是,那天没有任何商务宴会需要席鸿谦出席。而且,如果是商务性质的聚会,席鸿谦也绝不会开自己的车去,历来都是坐那辆标配的公务车前往。 那天后梁辉留了心,于是很快发现,每个周四,两人基本都在同一个时间段离开公司,前后相差不会超过十分钟。 甚至周五上班,也是这样前后脚地进公司。 尽管除此之外,席鸿谦和徐术的相处模式没有太多变化,起码公司别的员工是看不出的,但这并不包括梁辉。 梁辉不蠢,自然明白最有可能性的原因是什么。他只是不敢相信。 蒋清还在的时候,暗地里想插上一脚的已不在少数,更不要说蒋清走了以后,明着来套近乎的人又有多少。 那段时间梁辉烦不胜烦,多少也想过几次,想席鸿谦之后的伴侣,水平总该要和蒋清差不多。 梁辉不敢相信,因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猜到会是徐术。 但又真的是徐术。 _ 梁辉真正确认,是在那次晚宴后。 宴会上,梁辉察觉出席鸿谦的情绪有些起伏,不算明显但梁辉还是有些意外。 开场时来了批中央的人为席闫明庆生,不论怎么说,席鸿谦原本都应该陪同左右。但酒过三巡换场,席鸿谦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了席。 那天也是个周四。梁辉有所猜测没有表露,第二天接到了席鸿谦的来电。 席鸿谦的易感期来了,那套公寓里备的抑制剂不足,而市面上买不到此类强效针剂,因此联系梁辉。 席鸿谦没有避讳的意思,梁辉进公寓时,看到了玄关处的皮鞋,还有沙发上的外套。 梁辉没有关注别人穿搭的爱好,但徐术的装束实在单一,来来回回只有那几套,想认不出都难。 梁辉递出针剂盒。席鸿谦看着还在低烧状态,后颈皮肤有些红,接过后低声说了谢谢。 席鸿谦的易感期有多难熬,梁辉再清楚不过。有次挑着公差期间来了,席鸿谦足足高烧了两天两夜,什么药都不管用,等转递的抑制剂到了,温度才退下来。 卧室的门关着。 或许是梁辉的目光太过直白,席鸿谦也回头看了眼卧室的方向,微不可察地笑了,然后说,“他还在睡,今天会晚去。” “早上的例会帮他看会儿。”席鸿谦又说。 梁辉应下好,转身就出了公寓。他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像试卷上出现了最不可能的答案,而他又必须选。 _ 席鸿谦往徐术的手机上装定位和实时监测,梁辉一开始就知道了,加装的芯片还是他去取的货。 他没觉得席鸿谦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监视一个好不容易勾搭上Alpha的Beta,本就在情理之中。 但梁辉没想到的是,席鸿谦第一次因为监控下指令,是因为徐术买不到定制的宠物奶粉。梁辉忍受了十分钟对方带着口音的英语,终于沟通清楚。 后来梁辉才明白席鸿谦装定位的真正原因——徐术也是“光阑”的实验数据。 席家和“光阑”计划的渊源颇深,梁辉知道一些,席鸿谦的母亲燕虞因产后抑郁自杀,席鹤溟的生母阮青死于难产大出血。 席鸿谦对光阑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对待徐术自然也是慎之又慎。 接近李南音的原因,席鸿谦并没有选择告诉徐术,甚至为李南音做下了标记,让梁辉错以为席鸿谦留下徐术,只是出于方便、碰巧之类的因素。 而之后不久,徐术就被派去了滇南,席鸿谦继续接洽李家,更是加深了梁辉的推断——徐术不仅远比不上“光阑”重要,并且可以随意舍弃。 徐术走后,梁辉想一切都应该会回到正轨上,可原来那并不是席鸿谦的正轨。 席鸿谦的易感症状再次变得棘手。先是持续的低烧,以及无法推脱的高强度的工作,项目接二连三地崩盘,然后面对董事层的诘问。 席鸿谦却说无碍,也没有表露太多情绪,起码从表面上看,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但席鸿谦其实一直如此,待人处事上一以贯之,情绪管理严丝合缝没有任何缺口,即使是梁辉也难以看出破绽。 直到,席鸿谦毫无预兆且毫无必要地,专门挤出空去了趟滇南,梁辉才幡然醒悟。 _ 可梁辉无法理解。 为什么席鸿谦作为Alpha,会选择注射抑制剂度过易感期,又为什么放着大把的Omega不要,会选择徐术这样一个毫无帮助的Beta。 还有徐术的那只肥猫。梁辉的母亲也养猫,就在车祸的前一天,席鸿谦还询问过他,“怎样才能快速获得猫的信任”和“猫最喜欢什么”。 问话时席鸿谦表情如常,似乎如何获得那只肥猫的喜爱,确实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之后席鸿谦又提醒梁辉安排好日程,因为一周后他要去趟滇南,接猫。 梁辉还是不能理解。 直到这一年的夏末,梁辉遇见了一个人。 她没有很漂亮,脸颊上有几个小小的雀斑,头发也染成了浅浅的亚麻色,甚至不符合任何梁辉定下的对另一半的标准。 这时候梁辉才明白,就是会有这样一个人,是语法中的特殊句式,是所有规则的例外。 但是唯一解。
第70章 黄昏 徐术降下车窗,让风灌进出租车里。 冬天已经到了,但夜风吹在身上,也只是觉得凉。海明就是这样的气候,冬天不会多么冷,来得又很晚,常常没什么感觉春天就到了。 徐术观察到司机看了几眼后视镜,似乎是想搭话,但徐术没有交谈的欲望,于是闭上眼假寐。 今天出门时徐术其实有开车,但从医院出来后,车让席鹤溟带着那个小朋友先开走了。 或许是自己的结局太差,徐术也开始像所有过来人一样,希望别人的感情经历都是圆满顺利的。但他也明白,自由恋爱对如今的席鹤溟而言,其实是种奢望。 蒋清抵达滇南后,徐术很快回了明真地产。 当初徐术做的是病假,正常销假便能返岗,手续上没有太多问题,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总部也并未设难。 真正回到明真才发现,席鹤溟面对的困境,比想象中更为艰难——席鹤溟临危受命,同席鸿谦关系交好的高层不服他,总部下派的几个领导又极擅刁难。 席鹤溟此前一直在国外生活,国内人脉稀缺,想要快速解决这种困境,最稳妥也最合适的方法,便是通过联姻发展出关系网。 席鹤溟最终选择了白氏药业。 白氏药业不算老牌,但市场口碑很好,其致力于信息药剂的研发,极具人文关怀,对席闫明后续进入政坛有所助力,因此席闫明勉强同意。 徐术见过几次长女白槐,她任职于海明大学音乐学院,性格温婉,确实是合适的对象。 但这种事从来没有缘由也无法预料,就像今天和席鹤溟一道离开的,正是白家的小儿子白洵。 一个很有礼貌的小朋友。 家境优异,家教却也很好,不是那种跋扈的性格。 而且白洵身上带了点傲气,虽也是Beta,但从不觉得自己比Alpha差。少年心性,真的被养得很好,很招人喜欢。 也是徐术对自己小孩的期待。 _ “师傅,停一下。”徐术突然出声,他很少做这种临时的决定,犹豫了几秒还是继续说,“谢谢,我在这边下就行。” 司机没多问,在前面的路口调了头。 下车后,徐术往回走,很快抵达了一家店面,招牌是只穿着蓝白水手服的卡通小狗。 店内由淡粉和淡蓝构成主色调,饱和度不高,配色舒服,那只圆乎乎的长耳朵小狗以不同形式呈现在了各类商品上。 徐术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进去。刚刚在车上一时起意,等到了店门口又觉得这时候就开始准备,似乎有些太早了。 “嗨,要买什么吗?”身着蓝色围裙的店员正在清点货物和上架,转身时发现门口杵着个人,热情招呼道,“我们快关门了哦。” 徐术犹豫了两秒,走了进去。 “宝宝多大了?男孩女孩?”圆脸的店员放下手中的新品,走到徐术身边,热情问道。 是个女孩。 徐术想起医院里徐飒阳递过来的那张报告。在此之前,徐飒阳吊足了他的胃口,没明说只笑着恭喜他,说“如你所愿。” 没有梁辉在旁帮衬着,这几个月徐术忙得不可开交,定期去医院看那个未成形的小孩,成为他连轴转的生活里唯一的调剂。 虽然是什么性别都没有关系,但他其实一直希望是个小女孩。 在满是连体小衣服的货架旁,徐术很轻微地笑了,告诉店员是“小女孩”,然后补了句“还没出生。” 店员了然地笑笑,领着徐术到了新生儿用品区,介绍了几个必备品,然后指着旁边粉蓝条纹的大礼盒对徐术说,“喏,都在这里面了,很全的。” “那帮我带一盒。”徐术弯下腰,碰了碰摇篮上的长耳朵小狗风铃,说,“这个也拿一个,谢谢。” 店员没想到徐术这么爽快,应了声“好嘞”,又笑眯眯地说,“爸爸这么爱她,宝宝一定会很幸福的。” 徐术回了“谢谢。” 店里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工作日不方便,于是徐术预约了下周六。而风铃体积不大,所以徐术当场就带走了。 那串风铃最后被徐术挂在了卧室的落地灯上。 房子不是徐术装修的,房东偏好北欧风格。于是,在线条简约的摆设里,出现了串粉蓝条纹的毛绒风铃。 却意外显得很温馨。 路上耽搁了一阵,到家时已经不早了,徐术简单洗过澡便睡下了。 睡前徐术看了眼落地灯的位置,轻轻闭上了眼。 _ 徐术原以为今晚会睡个好觉,可惜也没有。 这几个月忙得厉害,精神高度紧张,因此很难睡好,几乎每个夜里都在断断续续地做梦。 徐术最常梦见的,是自己在福利院的那些年。梦总是挑最平常的场景开始,中午食堂放餐或者一小节国文课,但没有悬念地,梦境总是以徐术被霸凌结束。 徐术已经分不清是因为次数太多,还是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释怀,所以才总做这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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