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音笑了笑,卸去了刻意学习、精心伪装的温柔姿态,显露出真实的人格特性,极度自私、自利,眉眼阴郁得近乎刻薄。 她转过头,看了会儿严霖,很突然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后颈,“我没腺体了。” 说完,李南音辨认着严霖的表情,几秒后确认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去年圣诞,由于再次发生了信息素“溃散”,实验组评估后,李南音被迫摘去了蒋清的腺体,换回了自己的腺体。 而今年立夏前后,李阵影又为她成功寻来了匹配的腺体,可惜,量级最多只能算中上水平。 李南音自然不满意,几番提出要换回蒋清的腺体,均被实验组驳回。 于是一周前,李南音用餐刀直接划开了后颈。实验组大骇,悉数告知真相——蒋清腺体早已于年前便不知去向。 严霖没有回答的意思,往窗外望去。 初夏之际,草木茂盛,疗养院左侧建有小教堂,白色的棱顶被大片绿植掩着,看不分明。而基地的真正入口便是那里。 李南音将烟摁灭在窗台,说,“我一直在想,是谁动了评估报告——”说着话音一转,“就是没猜到,Thanatos会和你们合作。” “其实,说不上多恨你们。就是这腺体,用来用去,还是蒋清姐的好用。” “李南音!”严霖喝道。 “说实话,你跟着Thanatos,不好受吧。”李南音面色不改,又从盒里抽出了根烟,划燃。 严霖皱起眉,彻底冷下声,“与你无关。” “腺体,其实你留着也没用,不如还我。”李南音无所谓道,“我帮你彻底摆脱Thanatos,怎么样?” “要是没别的事,我走了。”严霖没有搭话的意思,简洁扔下句话,便转身离开。 但快到门口时,李南音突然出了声。 “Thanatos把你当狗,随便扔根骨头。”李南音扯着嘴角,突然神经质地笑了几声,“没想到你还真就感恩戴德了。” 笑完,她狠吸了口烟,然后死死盯住严霖。 “那要是,我告诉你,蒋清没死呢?” _ 事故发生前二日。 - 【6/4 11:21 p.m.】 屋里点上了壁灯,但不算亮,也可能是因为房间的面积太大。 窗是木质的框楞,年代看着有些久远,设计也像上世纪贵族的阶级品味。窗前置了张木桌,左右摆着两个雕花的铁质烛架,插有白金色的长烛,整体近半米高,火苗很亮。 烛光前,是位身着神父袍的年轻男人,暴戾和恣睢妄为掩埋在外表之下,露出的头发被火光映照,是极为纯正的金色。 年轻人微欠着身,视线向下,平稳注视着跪在地面上的黑发青年,丝毫不露端倪 。 “她……在哪?”严霖红着一双眼,赤膝跪在长绒地毯上,垂下头,“求你……” 金发碧眼的年轻神父微笑着,左脚仍在不轻不重地碾着什么,淡色的瞳孔注视着严霖,轻声发问,“求谁?” “主…人…”一说完,严霖就失了声,身体瞬间反弓了起来,脊背绷得极紧,从尾椎到后颈的皮肤潮红成片。 年轻人弯腰,扶起白色教袍的一角,认真看了两秒,有点惋惜道“脏了。”然后一撩教袍,屈膝半蹲下来,又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扯住严霖的发尾,要人仰起脸来。 “今天很乖。”年轻人的指腹贴着严霖后颈的皮肤,轻轻摩挲,“可以给你奖励。” 这是必须要回答的句式,严霖强迫自己睁开眼。 Thanatos的信息素带着焦糖的甜感,却又厚重而粘腻,仿若陷进了某种琥珀质地的半流体之中,从四肢开始逐渐失去主动权。 严霖其实清楚自己已经输了。循序渐近的“训练”,使他彻底臣服于对方更高阶的信息素,徒留同性相斥的本能反应,带来生理性、助纣为虐似的神经痛。 “谢谢……主人……”严霖艰难开口。 黑发杏眼,原本是最为天真的脸型,如果不是严霖肤色偏深,实在很难猜出第二性会是Alpha,偏偏倔得离奇。 因而,难得一见的示弱便尤为招人。 Thanatos眼神渐暗,火光下,极似某种冷血爬行纲动物的竖瞳,如撒旦吐露真言,“她在隔壁。” “想见她,你知道要怎么做。”Thanatos放低声音,循循善诱,“宝贝,我教过你的。” _ 事故当天。 - 【6/6 02:12 p.m.】 圣顿郊区有座私山,从未对外开放,戒备森严。 半山腰上建有庄园,上了山道再开十几分钟,便能发现掩在密林深处的铁门。 铁门后依然是一片树林,难见建筑痕迹,只有密林左侧,若隐若现出罗马石廊的影子。长廊两侧雕有人像,但入夏枝叶繁茂,藤蔓爬满了石柱,无从观赏。 午后,廊下出现了一位黑发青年,双手握紧轮椅扶手,正笑着说些什么。轮椅上是位穿淡蓝长裙的女子,脸色虽显出苍白,但精神看着不算差。 “你真不走?”蒋清侧过脸,唤了严霖的名字。 严霖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稳当地推着轮椅继续穿过长廊,“我在这还有点事”,说完又问,“怎么?想我啊?” 蒋清“嗯”了声,回他,“我睡太久了,还感觉……有点不习惯。” “没事,很快就习惯了。”严霖收着声音,往远处望了眼,示意蒋清,“接你的人到了。” 昨日黎明时分,Thanatos的私人医生成功唤醒蒋清后,又在严霖的眼皮子底下,做了周密检查。 除了因为长期卧榻,肌群存在不同程度的暂时性萎缩,其余各项机能、激素水平都趋于正常值。 看来这几年,她作为李南音原生腺体的“载体”,基地的实验组到底不敢怠慢,层层设防也是必不可少。 因此,很难猜测Thanatos使了何种手段,竟神不知鬼不觉,便将蒋清运出了基地。 这两日,均暂居于此庄园内。 虽足够安全但并非长久之计,毕竟李南音绝不会放弃对蒋清腺体的执念,更何况蒋清作为基地的秘密实验体,也不可能放任在外。 思量再三,最终决定出其不意,即刻将蒋清带离圣顿,护送回国静养。 _ “来得好快。”蒋清回过头,循着严霖指的方向看去,语气变得惊讶,“鸿谦?” 几秒间,席鸿谦大步走来,在二人跟前站定后,俯身抱住了蒋清,很轻地闭上了眼。 “我没事,不是说别来了……”蒋清愣了会儿,才抬起手,搭着席鸿谦的手背,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席鸿谦松开手,缓声回道。 “没哭吧。”蒋清注视着席鸿谦,几秒后微微一笑,说,“昨天我醒来,严霖——” “车在等了,先过去。”严霖迅速打断道。 蒋清收了话头,笑回了声好。 席鸿谦便走到严霖身侧,接过了他手中的轮椅扶手,问,“今天感觉怎么样?站得起来吗?” “早上严霖扶着我走了会儿。”蒋清将手搭在膝盖上,“不过走几分钟,就没力气了。” 严霖接道,“医生说正常,后面会慢慢恢复。” 天际处浮云浅浅,日光正盛。 有微风从密林深处而来,绕过藤蔓和长裙的花摆,阳光里带着刚刚好的温度。 “真好。”蒋清闭上眼,声音很轻。 严霖看了眼蒋清,又透过树隙去看远方的云,也说了声“真好。” 快接近铁门时,才发现门前的平地上已经停满了车,约十来辆。 打头的那辆商务车格外显眼,底盘较之其他要高出许多,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几人走近后,车门被人从内侧打开。 来人穿了双黑色长靴,上身是套暗紫色的立领礼服,中世纪风格领口,褶皱宽大。一头金发也细致打理过,往后定了型,脸部轮廓极为清晰。 “Thanatos,麻烦你了。”蒋清招手问好。 Thanatos很自然地走到严霖身侧,伸手搭上严霖的肩,“不麻烦,刚好也要来接人。” 被揽住后,严霖神情微微一滞,很快又恢复正常,朝两人点了点头,说,“今晚有个宴会。” “家里弟弟办成人礼。”Thanatos补充道,“严霖也认识。” 严霖偏头,上下扫了眼Thanatos,没说话。尽管他清楚,Thanatos家族与王室渊源不浅,但这样的装束对严霖而言,还是有些过于夸张了。 严霖“嗯”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回头看了眼车队,再次确认,“安排好了?” 按计划,为混肴视线,另外准备了三辆车随席鸿谦一同出发,并各配有两辆车护送,兵分四路前往机场。 席鸿谦开口,“刚才我看过了,没问题。” 严霖这才安下心,注视着蒋清,像曾经无数次告别那样地笑,“快走吧,路上小心。” ---- tips: 严霖是浅小麦色,算半个黑皮吧,有两个不太明显的虎牙,不笑的时候,冷脸的样子倒也能唬唬人,但真正笑起来就藏不住了。
第64章 鸠 徐飒阳找到徐术时,已经是出事的第二天。 在徐术贷款购入的那套单身公寓,他拿备用钥匙开了门。 虽然做了准备,徐飒阳进门时,还是被屋里的烟味呛了片刻。 徐术坐在沙发上,对着大门的方向。 但徐飒阳的出现,没有引起徐术任何多余的反应。徐术沉默着,垂头看向茶几。 徐飒阳叹了口气,往阳台走去。 他推开窗散了会儿味,然后又去厨房倒好杯水,才走到徐术身边。 “喝点儿。”徐飒阳将水杯放到茶几上,看了眼落满灰的烟缸。 徐术依然没有反应。 徐飒阳皱了皱眉,直接来了句,“人还活着。” 沉默了快半分钟,徐术突然拿起水杯,喝了一会儿,很慢地开了口,“我知道。” 徐术的声音很低,但听不出来难过或者别的太多情绪。 这根本不是应该有的反应。席鸿谦尚有生机,作为伴侣,即使没有第一时间出国,也不该是这样失魂落魄地躲起来,又上瘾般地抽掉整包烟。 除非,徐术已经恢复了记忆。 徐飒阳确实没有察觉,因为他没想过徐术能藏得这样不露痕迹。 但他不是不清楚徐术为什么隐瞒——是那些失去的记忆太过刚好。 没有了蒋清,也没有了李南音,席鸿谦可以毫无保留地对待徐术,而徐术也可以毫无负担地接受。 因此,徐飒阳比谁都清楚,徐术不可能开这个口。 徐飒阳侧过脸,喊了声“徐术”,罕见地犹豫了几秒,才说,“想起来了?” 徐术没有回答,几秒后,轻微点下了头。 “什么时候?” “不知道……”徐术缓慢地说,似乎是因为抽了太多的烟,嗓子像要烂掉,发音生涩,“前几个月……一点一点……” _ 徐术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 他的烟瘾,是在上大学时染上的。 大学宿舍是六人间,徐术运气不好,抽到了间混宿,和美院学生对半寝。 学业压力大,和同学也没有共同语言,根本聊不到一起,几个美院生又作息颠倒得厉害。 一开始徐术只是醒得早,三四点醒了怎么也睡不着,后来便整宿整宿地失眠。 递烟的,便是宿舍里爱玩游戏、学雕塑的富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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