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好像要真的再见啦。】 - 席鸿谦在蒋清离开的第三天,收到了这封无头无尾的挂号信。 他看到信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蒋清留下的,因为几乎没有谁还保留有手写书信的习惯。 更不用说信封上的邮票,是去年蒋清特意嘱托,让他出差东洋到庙里求的。湖蓝色底的浪条纹理,和一只引颈待鸣的白鹤。 蒋清一直有集邮的爱好,而这张则是她的珍藏之一。 席鸿谦想起,自己在看完信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席鹤溟。 之后意外地顺利,两人里应外合,很快挖出了津非怙这条线。 为了推翻“光阑计划”,更是为了找出当年母亲丧身火海以及阮阿姨逝世的真相,席鸿谦觉得这几年,过得比想象中还要短暂。 现在想来,他似乎也确实未曾因蒋清的离开难过多久。 _ 滇南,洱市。 挂上白色经幡后,徐术很快离开了山顶。 路过茶棚时,茶婆婆一眼认出了徐术,扬起手唤他。 徐术微笑着回了声,然后走进茶棚,递出手中的海茉莉花束,“婆婆,您喜欢花吗?可以摆在桌上。” “真好看。”茶婆婆双手接过花束,低头轻嗅,“好香……小伙子谢谢你啊,老咯,好多年没收过花咯。” 徐术觉得婆婆该是喜欢的,因为她将将沏完茶,就捧着花离开了茶棚,笑着说要回去找个合适的花瓶插上。临走了又折身回来,嘱咐徐术别拘着,茶喝完了可要去添上。 徐术赶紧应了声好。 茶婆婆热情健谈,但徐术其实不太适应,他本就是闷着的那种性格,这会儿没了旁人反而更加舒适。 深冬,其实不算太冷,但温度还是比靠近热带的海明,低上不少。周遭是常绿的阔叶树林,也落去了许多枝叶,风过有萧飒的声音,远山颜色变得更深。 茶碗是粗陶质地,触感温度适宜,徐术捧着暖了会儿手,很莫名地,想起了蒋清留给他的两幅画。 他是在蒋清离开的第三天,才收到这两幅画。 一开始,其实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是一封仅标明收件人的信件,A4牛皮纸信封,略有些厚度。 但徐术拆开后,便很快明白这是蒋清留下的。 天台和病房内各立有木质画架,笔触细腻,一贯的颜料和风格,徐术看到过很多未完成的画作,风景居多。 但蒋清留给他的却是两张场景速写。 第一张正是天台的画面,他们在蓝白条纹的阳伞下谈天,左侧是透明的玻璃花房,海茉莉开得正好。画里的他是侧脸,正微微笑着。 蒋清在右上角用铅笔留了一句话,竖体,字迹很细。 【徐术,这段时间谢谢你能来。和你一起聊天,我觉得很开心,希望你也是。】 _ 当时,徐术看了很久,才继续翻开第二张。 是他根本无法设想到的画面——一家店铺内景。徐术以为自己记不清了,原来没有。 画的还原度很高,但徐术记得收银的位置旁边有个小摆件,是位圆肚短腿的长胡子圣诞老人,蒋清没有画上。 他在这家店做了两年兼职,高一的下半学期以及高二,周末和节假日他都会来这里,因为,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店面不大,三四张小矮桌,菜单也很短,就十来种制作简单的饮品。 定价中等偏高,因为靠近学校区域,所以生意还算可以。 说是包吃包住,其实也就是在店后隔出了一个单间,面积很小,一张带柜的小书桌和铁架的单人床,就放不下别的家具了。 但徐术很满意这里,因为床褥很暖,工作也轻松,他当时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是他做过最好的兼职。 而且,除了兼职的徐术,再没有别的店员。 老板是位女性Beta,性格洒脱,几分钟的面试后直接敲下了他。之后,带着徐术做了两天,认了认送货的几个师傅,留下联系电话就出了省,整个寒假都没再出现。 那年徐术刚上高中,是全市最好的中学,班级里不乏家世显赫者,偏偏头脑也聪慧,心思活泛,学业、社交样样拿得出手。 初中时,徐术没落下过年纪前十,但到了这根本不够看,只能勉强维持班级中游。 徐术倒没什么心理落差,他没有过期待,只要能上一所还算可以的大学,毕业后有份稳定的工作。况且社会中Beta群体依然很难受到重用,他也没有家人,能养活自己就足够了。 徐术是特困生,学费、住宿费全免,政府和学校每个月也会发放一定的补贴,维持基本生存条件不算难。 班级里知道的人也不多。到了高中的年纪,也不再像初中那样拉帮结派,热衷于出风头,而徐术沉默寡言、学习中等,是最不会引起关注的那类学生。 虽然,不会存下什么闲钱,但也不存在额外开销——校服是学校免费发的,食堂又有伙食补贴。 徐术觉得这样就很好,甚至,他还再次与席鸿谦相遇。 席鸿谦大他两届,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优等生——家世显赫、外貌优越、品学兼优,在学校里算得上人尽皆知。 青春期,半大的骚动年纪,八卦风传,自然也编排了些关于席鸿谦、蒋清、严霖的故事和情感纠葛。 徐术虽然没有当真,但每次也都会默默听着,直到那个寒假,他才意识到传闻皆不可信。 因为三人的关系是真的好。 那年寒假很长,足足放到年十五,但并不包括高三生。 徐术算了算,那年高三前后似乎只放了两周的假,余下自然是例行补课。万幸,一中的午休时间还算长,尚可接受。 三人便是在午休时分出现的。 假期人少,徐术靠在收银台边打盹儿,听到店口风铃摇摆的声音,一激灵,抬头就和席鸿谦对上了眼。 明明席鸿谦是最后一个进店的。 英俊挺拔的高中生,即使穿着校服依然显眼,眉目即将褪去青涩,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眼尾弧度虽仍单薄,却已经生了温情的雏形。 仿佛对待任何人,都必将以诚以礼。 席鸿谦进店后,反手将玻璃门拉回,之后温和地朝吧台的位置笑了笑,说了声下午好,才问:“可以点单吗?” 徐术赶紧点头,并在心里庆幸自己戴了口罩。因为他一紧张就很容易脸红。 “Hi,那黎姐在不?就是你们老板。”蒋清快步走向吧台,笑着问道。 “她好像去旅游了……有事可以打她电话。” 蒋清摇摇头,“没事儿,就是好久没看到她了。”她笑着看向徐术,“你是兼职吗?看着好小啊。” 徐术长得不矮,但营养一直没更上,因为太瘦所以显得小。“我是兼职。”徐术点了头,似乎想了几秒,又补充道,“我……我成年了。” 蒋清笑笑再没说话,低下头开始看菜单。 这天之后,午休时他们三人都会出现。 徐术想,应该是因为这里人少清静,座椅舒适。蒋清总是比着菜单轮流点,严霖自然和她一样,而席鸿谦只喝去冰的无糖柠檬茶。 他们习惯坐在靠窗的那处,大多时候其实是在休息。 不过,课业不重的时候,也会听到他们天南海北地聊天,语气无所顾忌,因为是彼此熟稔的关系。 而每回,徐术一准备好饮料,席鸿谦就会起身往吧台走。他会说声“谢谢”,然后稳稳接过对方手中的托盘。 道谢时席鸿谦习惯直视对方,因为这样显得真诚,但他也发现,这个兼职的小服务员从来都垂着眼不看人。 偶尔,两人的手会短暂触碰上。 徐术自幼身子底没打好,体质偏寒,便觉得席鸿谦的手心发热,因此先收回手的总是徐术。 _ 【其实,我们都记得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我知道,在某些方面我们是一样的。】 第二张画的留言是在反面。
第43章 耶诞 平安夜,圣顿。 城市节日气氛浓厚,甚至连街灯都装饰上了墨绿、暗红相间的彩条,在这方面人们总是乐意花费精力。 入夜后雪便停了,地面积留的雪层厚软,暖黄亮灯照映而上,边界处有一串渐沉的脚印。 黑发青年踩着酒店地毯上的五彩碎带,步履急促地穿过走廊,敲响了尽头的房间。 “是我,开门。” 门很快开了,房中人似乎并不意外深夜来客,他看着门外神情焦躁的青年,明显没有让身的打算,只如常询问来意。 “梁辉说你昨天就到了?为什么不通知我?”青年的语气带着些许质问。 席鸿谦语气平直地喊了声“严霖”,便不再开口,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受席闫明指示以及李阵影百请之托,此次前来,席鸿谦需亲身前往基地稳定李南音病情,考虑到严霖情绪容易过激,自然设法隐瞒。 “可是老大……我觉得恶心……”严霖下意识抬手搭住席鸿谦的右肩,声音低下去,“她的腺体被别人用了,我觉得……很恶心。” 席鸿谦很短地叹了口气,“严霖,这次确实没法带人。有什么情况等我回来谈,好吗?” “什么情况——难道我会不清楚?”严霖看向席鸿谦,“不就想让你做标记?” 席鸿谦脸色平静地回道:“你知道、我不可能同意。” “你不同意,你不同意又能怎样?再拖着?像现在一样再拖半年?半年后呢?再提几管?你的腺体就能受得了?” “严霖,你冷静点。”说话间,走廊上传来嘈杂乐声,节日派对已然开始。席鸿谦退开半步,示意他进门,“李南音能不能撑到年后,都是个问题。” 因为李南音的病变,李阵影慌了手脚,正是趁虚而入的关键时机,谢阳也甚至即将获许浏览机密要件的S级权限。 严霖不可能不清楚,只是无法接受。 “小谢那边回消息了,他们在考虑换回她自己的腺体。”为了平复严霖的情绪,席鸿谦继续补充道。 严霖定定地看着席鸿谦,神情几变,最后移开视线,垂着眼苦笑了几秒,“老大……我也想像你一样……像你一样就不觉得难受了。” “蒋……她走的时候,你觉得解脱了吧,没人再要你负责了。” 席鸿谦微微皱眉,沉声打断道:“严霖,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认为她是个负担。” “她不是负担?她不是负担你就不会把她一个人扔到岛上去。” “严霖——去岛上是她提的——我以为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能不知道吗?婚后你在公司住了多久我都知道!”说完,严霖闭了下眼,有在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但显然再次失败了,“她不提,难道要看着你在公司住一辈子?你觉得她忍心吗?” “也是,我忘了,你怎么会有感觉,她不就是被你这样逼到岛上……”严霖直直地注视着席鸿谦,一字一顿,“席鸿谦,你和你爸,真的越来越像了。” _ 圣诞日,圣顿。 十一点刚过一刻,医护人员取下了附在席鸿谦前额、胸口处的仪器探头。 长达两个小时的基因检测终于结束,结果非常理想,但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消息传到主楼,耳后便携智脑上就传出了最高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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