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每天都会走这一套流程,哪怕他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晚,依然躲避不开,景兮不住在这,却命令他不要想着离开,他像个用来维护母亲和情人感情的人质,没有任何权利拒绝地被绑在了这个地方。 这房子里没有正常人,大家都像是被调控完美的程序,被隐形的丝线牵动着的木偶,演着不知道观众是谁的情景剧。 景程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不过,他一个鸠占鹊巢的女人带来的拖油瓶,大概是这屋檐下最没资格觉得没意思的。 他嘲讽地笑了笑,如之前每次那样,礼貌拒绝道:“不用了,谢谢您。” 景程的房间在三楼,宋临景的在二楼,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布局,听说是在他们搬进来之前重新改造的,因为宋枫不想让两个孩子觉得不公平。 景程觉得可笑得无从评价,不知道宋临景对此有什么看法。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结构,景程有时站在阳台醒酒,甚至还能听到宋临景敞着窗户开视频会议的声音。 说的不知道是哪国语言,反正不是英语。 虽然他听不懂意思,但也能听得出宋临景表达的流畅,再配上对方本就清冷好听的声线,在酒精操控下不太清醒的景程,总会因为这个,不知不觉多吹上几十分钟的风。 想到这,路过宋临景门口的景程,条件反射地往那边瞥了一眼。 可没想到,宋临景房间竟然还亮着灯。 这实在奇怪。 要知道,这位宋少爷的作息规律得雷打不动,六点起,十点睡,没有一天例外。 今天这是怎么了?装完逼太兴奋,失眠了? 正当景程在心里暗暗嘀咕着,突然,他面前的房门竟从里面打开了。 穿着深蓝色缎面睡衣的宋临景,笔直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你回来了。” “嗯。”景程原本烦得要命,可不知道怎么,在见到宋临景本人的瞬间,他那点想找茬的念头,竟莫名都变成了诡异的尴尬。 虽说自己之前大概就没给对方留下过什么好印象,但像今天这样不体面的程度,到底还是有点超出景程的计划了。 “你醒着呢啊?”景程脱口而出。 刚问出口,景程就后悔了,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下子。 醒着呢? 不然呢?梦游么…… 景程绷着嘴角,心虚地把自己那只缠着纱布的手往身后藏了藏,仿佛这样他就能在对方面前更有底气些似的。 “我上去了。”景程避开宋临景的视线,抬脚就要往继续楼上走去。 可还没等他做出行动,宋临景却喊住了他:“景程。” “我在等你。” 景程一脸震撼地转过头,直挺挺地对上了宋临景坦荡的目光,对方似乎是刚洗完澡,平时打理利落的头发,此刻却有些湿漉漉的,发丝随意垂着,竟给对方冷冰冰的气质,添上了几分不匹配的柔和。 楼下主厅的灯适时地熄灭了。 以走廊为分界线,景程就这样被笼进了黑暗里,像某种晦涩的隐喻。 他总是漾着笑意的眼睛里满是不解,脸上那些鲜活的表情,也被浅淡的无措替代,竟莫名透出几分呆愣来。 宋临景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缓缓向后退了半步。 房门被敞得更开了。 屋里温暖柔和的灯光照了出来,洒向楼梯,攀着景程的脚踝,蔓延到了他的喉结上,又荡进他微颤的瞳仁里, 看着对方重新亮了起来的眼睛,宋临景才像终于满意了似的,不露声色地再次出了声:“进来聊吧。”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先行一步向室内走去。 明明是邀请的话语,宋临景的态度却生硬得像是命令,不容置喙,更不给可能得到的婉拒留窗口。 “没吃药吧……”反应过来的景程,忍不住啧了一声,愤愤地嘀咕道。 换做平时,宋临景如果能这么主动的跟他搭话,景程肯定要顺势得寸进个尺,吊儿郎当地想尽一切会让对方不自在的方式折腾他。 可当宋临景转了性子,不自在的反而就成了景程自己。 “喝茶还是果汁?”宋临景的询问声打断了景程的思绪。 事已至此,再“扭捏”下去也没什么用,反而显得自己不够大方。 在两人过去的相处中一直掌握主动权的景程,自然是不想在宋临景面前露怯的。 “随便。”他抬脚走了进去,并快速地想到了找回场子的方式。 景程恢复了平时那副懒散从容的做派,微眯着眼睛,勾着嘴角,随手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来,笔直递到了宋临景面前,笑盈盈的说道:“一起来一根儿?” 宋临景的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内,对方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转身走过去把他没记得关的门合上了。 景程嗤得笑了一声,感觉那点别扭劲儿都散了大半。 哎,这样才对嘛。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下一秒,返回的宋临景却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不仅从里面捏了一根咬住,还翻出旁边抽屉里的打火机,熟练地点了起来,甚至也没忽略掉景程邀请里的那句“一起”。 宋临景又捻了根新的出来,轻轻塞进彻底愣住了的景程的唇瓣之间。 他走到阳台,转过身注视着景程,他慵懒地倚靠着围栏,眉梢微挑,神态是难得一见的松弛。 深吸了一口后,他自然地向空中吐出浅薄的雾,尼古丁的味道混着室内香氛的清冽,不由分说地侵入了景程的鼻腔。 搭配上眼前的场景,搅得景程甚至有种在做梦的恍惚。 只见宋临景唇角弯了弯,朝他一抬下巴。 “烟不错。”宋临景冷淡的语气里竟蕴了几分戏谑: “谢了。”
第9章 盛夏的深夜,白日蒸腾的暑气消散,凉爽温和的风被敞开的落地窗迎进室内,窗纱轻飘飘地将宋临景的身影吞没,几秒后又随着摆动把人放了出来。 少年身形高挑,却不显清瘦,已然接近成年男性的轮廓,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地包裹在睡衣柔软的布料里。 锐利的眼型弯出懒散的弧度,惯性紧蹙着的眉宇舒展,甚至透着几分微不可见的餍足,像是恶作剧的成功后自我庆贺的一环。 虽说看起来依然跟性情热络搭不上关系,但好歹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还是有点讨打的那种。 说来也怪,在短暂的讶异后,景程竟快速接受了这个设定。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此类形象,在这种家庭背景下萌生滋长,其实很合理。 与宋临景这样“冷漠的天之骄子资本家”长相,更是适配得不行。 景程不仅坦然接受了,甚至还醍醐灌顶般,迅速想通了为什么除开初次见面那回,之后他对于宋临景的无数撩拨骚扰,都没能顺利得到他期待的效果。 宋临景根本不是什么听话的小古板。 “有品位啊。”景程朝宋临景走去,自然地靠在了他身侧不远处,“我最喜欢的,有淡淡的柑橘味儿。” 宋临景表情淡淡,只是稍一扯唇角,好脾气地应道:“嗯,很清爽。” 哪想到,景程像是被这个答案取悦到了,彻底承受不住这离谱的反差,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我靠,你别说了哈哈哈哈!太违和了你懂么。” 宋临景却不置可否,只是也偏过头看他,一向没什么波澜的眼底漾出浅薄的笑意,像是对景程评价的默认。 景程笑得蹲下又站起来,直到嗓子都快哑了,才终于舍得停下。 而宋临景也没准备打扰他,就默默倚在旁边,瞧瞧景程,再望望星空。 “喂。”景程眉尾轻挑,抬了抬手肘,像对待亲近的朋友那样,拐了宋临景一下,“你天天装那么正经无不无聊?” “不算装,我就是个很无聊的人。”宋临景耸耸肩,态度倒算真诚,“抽烟也不是什么用来证明我有趣的事。” “很忙、不能睡觉的时候提神而已。” 这话从宋临景嘴里说出来,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毕竟除了工作日,景程好像的确没怎么在家见到过对方。 有时候他后半夜回来,甚至分辨不出宋临景是已经按时熄灯了,还是整晚都没能回家。 毕竟独子嘛,整个家族的资源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被赋予的期待远大,所需要承担的责任也自然更重。 景程撇了撇嘴。 跟他这种整天虚度光阴的野种形成鲜明对比。 “王崇兴伤得不轻,断了两根肋骨、一根锁骨,鼻梁骨和小腿胫骨也有裂隙。”宋临景画风一转,语气淡漠地阐述道。 景程闻言一怔,倒不是为对方罗列出的伤情而意外,而是根本没想起“王崇兴”是谁。 “哦~”缓了半分钟,景程才反应过来,“差点被我打死的那位啊。” “他家打算怎么办?赔钱道歉还是想直接诉讼?”景程坦然问道,显然此类流程早已轻车熟路了。 “景程。”宋临景轻轻叫了叫他的名字,语气听起来似乎竟蕴着点无可奈何,“你是没人管、独惯了,还是真的不相信我?” 景程笑嘻嘻地在空花盆里碾灭了烟:“哪敢啊,我这不是欲扬先抑嘛,待会儿你宣布处理结果的时候,会被我短视肤浅的揣测衬托得更牛逼一点。” 宋临景抿了抿唇,像是觉得这个说法虽然有狡辩的嫌疑,但倒也还算顺耳:“王崇兴骑车不小心出了点意外,伤情严重,需要休学一年。” “他父母是恒瑞某个子公司的高管,听说一向疼爱儿子,所以决定在他出院后,举家搬去南方,那边的气候更适合恢复期修养。” 景程:…… 骑车出意外,子公司高管,疼爱儿子,举家搬去南方…… 值得吐槽的点太多,景程一时想不到该从何说起,干脆识相地保持安静。 少爷牛逼…… 夜风带来稀薄的凉意,花园的树上传出窸窣的蝉鸣,屋檐下几乎看不见的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窝了一家燕子。 或许也不是燕子,反正是小鸟,毛茸茸的,偶尔叽叽叫两声,从景程的房间踮脚探出去,能勉强触碰到鸟巢粗糙的边缘。 两人并肩站在阳台,相邻的那只手臂自然向下垂着,睡衣和衬衫的袖口贴在一起,像种无意识的亲昵。 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有人先开口,打破了这并不尴尬的沉默。 “为什么帮我?”景程挠挠手背,似乎是被什么刮蹭后泛起了奇怪的痒。 他将双臂伸直,搭在围栏上,指尖从宋临景背后划过后停住,形成一种从正面看近似于搂抱的姿势。 “我对你并不友好。”景程言简意赅道。
89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