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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

时间:2023-09-23 00:00:11  状态:完结  作者:蕉三根

  “接着说。”索寻低着头,声音很平稳,“然后呢?你发着烧徒步走去波兰的?”

  当然没有,安德烈还不至于这么自不量力。

  当时他能够确定的是,谢尔盖确实是在往波兰走,一路上遇到的同为逃难的民众确认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应该离大路不会太远,毕竟谢尔盖还要跨境的。安德烈开始在黑暗中循着印象里的方向走,没有多少细节可以告诉索寻,无非就是冷,黑,绝对的寂静,对于可能走错了方向的恐惧,以及绝望。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因为发烧而混沌的大脑早就已经丧失了时间的概念,他只记得他一直在跟“坐下休息”的念头做抗争,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只要坐下就没办法再爬起来了。有意思的是安德烈当时想到的竟然是小学的时候学的红军长征课文,他记得自己提醒自己,见到索寻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念头讲给他听。很有意思。

  索寻站在他对面,脸上完全没有一点觉得有意思的表情。

  “然后呢?”他还是问,嗓音有点哑。

  然后就天亮了,他真的走回了大路边,可能是他的方向感真的很好,也有可能就是纯粹的幸运。一对会讲英语的年轻夫妻让他上了车,带着他过了波兰的边境。后面的事情安德烈不是很清楚了,从上车开始他就烧得几乎意识不清,边境非常混乱,没有人在检查证件。他被人送去了最近一个小镇子的医院,甚至没有机会向救了他命的那对夫妻感谢。在那个他都没记住叫什么的小镇的医院里,他的“着凉”最终转为肺炎。没有手机,没有钱,也没有证件,也听不懂医生和护士都在说什么,而他的喉咙因为持续的剧烈咳嗽肿胀到难以说话,安德烈只能借了医生的纸笔,在上面分别写下了拉丁字母和西里尔字母的“安德烈”——他不太确定这里是否属于斯拉夫语系地区——然后指一指自己。安德烈,大家终于知道他叫什么。

  陌生小镇的医院人满为患,挤满了从边境线另一头来的难民。大部分人和安德烈一样,是因为严寒才生了病。但医院条件太差,安德烈反反复复地感染,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在医院住了多久。后来他才知道,他还是属于幸运的那一批人,大概是因为过边境线的时候太奄奄一息,才有人给他送到了这个小镇的医院,而大部分的难民还是停留在边境线。波兰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就接收了超过230万难民,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国家的负荷能力。无数人流离失所,缺少食物,也缺少药。航班是不要想了,连火车票都搞不到一张。安德烈好转以后找不到任何地方可以去,甚至没有地方能够卖他一部智能手机。无奈之下,他继续留在了医院里,因为他的英语和法语都讲得很好,短暂地作为志愿者协助医院收治难民。直到三月底,他得到协助难民NGO机构的帮助,坐火车到了华沙。

  到这个时候,语言的问题已经不大了。安德烈已经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波兰语表达,但他依然没有钱,也没有手机。他有一个住处,那个NGO给他联络了一个雇主,他可以在餐厅里打工,先为自己赚食宿。他去了华沙的中国大使馆,想要补办一个证件,能够让他回国。但是他没有在当地的警局挂失过,他的外貌也很难让人信服他是中国人。最终他在华沙停留了三周,始终没有把证件办下来,只能继续在餐厅工作——某种意义上,算是实现了他当初的“梦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开一家小饭店。他提到这个的时候索寻还是没有笑,安德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已经不记得他们当初的对话了。

  “然后呢?”索寻好像只会说这三个字了,“你又是怎么去的柏林?”

  “有人帮了我。”

  索寻:“那个NGO?”

  安德烈摇了摇头:“不。是喻闻若。”

  索寻皱了皱眉,这个名字有点久远,他一时没有想得起来是谁。等他想起来以后就更惊讶了——安德烈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他认识喻闻若。

  确切地讲,安德烈最先联系到的人是Joan. 他谁的电话号码都没记住,没有了手机,他就像被斩断了在这个世界上一切的联系。他有上网的机会,但几乎所有的账号都无法登陆了,他在一个新IP地址,用公共设备登陆,还无法提供验证码——不了,谢谢。连他的邮箱都把他拒之门外——但还是感谢互联网,他在《自由报》的官网上找到了一个号码,然后他用公共电话直接打到了英国。是的,他有新闻线索想提供。他告诉《自由报》的接线员。请帮我接通Joan Korbett女士。

  Joan接了,听到他的声音那一刻,安德烈第一次听到她的情绪失控。然后是喻闻若,他在另一条电话线上。

  “你在波兰哪儿?”他问安德烈,“我今天就出发。”

  “华沙。”

  喻闻若让他稍等。安德烈在电话亭里,看着陌生的城市在他面前运转。他的心像一颗气球,慢慢地,慢慢地悬浮起来。

  “没有去华沙的航班了。”喻闻若告诉他,安德烈的心坠下来,然后他又说,“我今天晚上抵达柏林……我在柏林有个朋友,我找她开车过来。”

  安德烈用手背捂住了嘴,控制住了自己的音调。“好。”他尽量让自己平静,把自己在华沙工作的餐厅地址告诉他。

  “在华沙等着,”喻闻若说,“我们来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注:索寻知道喻闻若,但是他们彼此之间不认识。安德烈没跟索寻说过喻闻若,也没跟喻闻若说过索寻。当时索寻网络寻人声量太小,又被德卡斯压下去,喻闻若并不知道索寻在找人。

  又注:其实有个小的点,浦东机场离上海市中心非常远,安德烈是转机,根本不可能大费周章地“顺便”来一趟市区。

  再再注:柏林离华沙车程六个小时。

  🔒第81章

  国境线会永恒存在。

  一路把车开到华沙的也是个中国人, 女孩儿,年龄看上去比安德烈还要小些,但是非常漂亮, 摘下墨镜的时候朝安德烈笑了笑,伸手给他:“你好, 江楚。”

  她说的是中文, 知道安德烈听得懂,看来喻闻若路上已经跟她解释过情况。安德烈握住她的手上下晃, 一边仍旧打量着她的脸:“安德烈……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江楚露出一个“这种搭讪方式太老套了吧大哥”的表情, 喻闻若已经走过来,接过了安德烈手里的行李——就一个不大不小的包,上面还写着那个NGO机构的名字, 里面有一份文件,证明他们是从乌克兰边境救助了安德烈。喻闻若把这个行李塞进了后备箱。

  “我没有护照,”安德烈还是很担心,“临时文件也没有……”

  “没关系。”喻闻若示意他上车,“欧盟的边境已经开了, 你到柏林可以暂时住在江楚家里。”

  江楚吹了声口哨, 轻快地朝安德烈眨了眨眼, 把车钥匙丢给了喻闻若:“学长, 换你开啦。”

  喻闻若精准地接住车钥匙, 坐进驾驶座发动。安德烈坐进了后座,一时有些茫然,江楚的年龄看起来并不像是能跟喻闻若同一时期上学的。喻闻若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解释了一句:“不同期的校友。”

  江楚还是笑嘻嘻的:“是我跟他套近乎啦……谁让他是伦敦时尚界绕不开的一座大山呢。”

  喻闻若也是无奈地笑笑, 又对安德烈说:“她跟女朋友在伦敦上学的时候创立了J.Rosenbauer, 现在在柏林发展……”

  江楚微微敛了笑意:“前女友。”

  喻闻若挑了挑眉, 安德烈已经了然地“啊”了一声。

  说江楚是谁他没太有印象,说J.Rosenbauer他就知道了——同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J”到底是什么。这个品牌的设计这两年时有获奖,安德烈在一些场合见过设计师,一直想不明白她的名字明明是Hannah,为什么品牌里的缩写竟然是个J。

  喻闻若没有在江楚的感情问题上多做纠缠,开始问起安德烈事情的具体经过。江楚听了没几句以后就适时地“累得睡了过去”。安德烈把事情经过简单讲了讲,喻闻若的眉头越皱越紧,在听到谢尔盖受德卡斯的指令一度想枪杀安德烈的时候,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他完蛋了。”喻闻若像是下一个宣判,“你暂时不要回法国……”

  “我知道。”

  “先在柏林呆着,Joan会带着记者过来,你把这些事再跟他们说一遍,”喻闻若几乎咬牙切齿,“德卡斯完蛋了。”

  安德烈犹豫着:“我想回国。”

  “我们到柏林的大使馆再试试。”

  安德烈就沉默了,华沙这边的中国大使馆已经跟他解释过流程,他这种情况,大使馆只能跟他的户籍所在地联络,找到他的亲属确认身份。然而到这里就卡住了,安德烈去催了好多遍,大使馆只说还在等地方公安的回复,但是等了这么长时间,那边就是没有回复。他不知道到了柏林会有什么不同。

  “可能需要很久。”安德烈低声说。

  江楚还是歪着头,靠在窗玻璃上,闷着声音回了他一句:“没关系。”

  他们中途在一家汽车旅馆休息了一个晚上,于第二天中午抵达柏林。江楚独居,住在一套宽敞的两层独栋中,楼下有一间客房,给安德烈住。《自由报》的记者们如约抵达,尽管一直以来跟安德烈联络的都是Joan,但真正的采访由主笔的记者来进行,Joan和喻闻若都只是在旁边作陪。

  这场采访无比详尽,记者甚至一路问到了他最初到巴黎的时候。有人把你介绍给德卡斯吗?有,冯潇然。我在中国的时候和她有一些交情。你觉得她知道德卡斯这些幕后的生意吗?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签约的时候有任何人跟你暗示过德卡斯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有。是谁?我不希望说出他的名字。于是记者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你认为欧洲时尚圈一直都清楚、但一直在包庇德卡斯的行为吗?安德烈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然后他点了点头,是。

  采访分了三天进行,中途喻闻若给安德烈联系了一个律师,他们需要确认,安德烈在“卧底”的过程中帮助德卡斯所做的一切是否也会为他引来牢狱之灾。然后Joan和喻闻若关于是否要帮安德烈支付律师费而跑到另一个房间争论不下,Joan坚持媒体不能为线人直接提供法律服务,这会折损媒体的公正性和安德烈的可信度——即使喻闻若坚持他和《自由报》没有关系,但Joan让他不要玩弄文字游戏。吵到最后终于影响到了这边安德烈和记者的对话,安德烈只能尽量礼貌地打断他们。其实他的账户里有钱,他只是需要把证件补办……证件。又是证件。安德烈能做的只有等待。

  采访正式结束的那一天,记者在关掉录音设备之前犹豫再三,还是叫了安德烈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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