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找不到她,还是能联系到但对方不愿意回来?” 单纯不愿意回家还好说,前者可是要报警的程度,搞不好就是人口买卖。 “联系得到,就是不回来。”涅鹏不知道想到什么,话语里带上些情绪,“那些男人不过是看她们好看才来招惹她们,哪里会真心待她们。过个一两年,她们不好看了,十有八九是要被抛弃的。” “小老弟,我们都是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你说是不是?一个随便就把人家女儿拐跑的男人,能靠得住,我给我家马儿磕头,认它做爹!” 话糙理不糙。当年柏齐峰撺掇我妈跟他私定终身,让我姥爷姥姥不得不接受他这个女婿,事后证明,他确实不是个东西。 还有摩川那个在俗世的姐姐,未婚产子,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等了一辈子,最后郁郁而终,留下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注视着远处那抹白色的身影,我说:“是,男人确实靠不住。” 还好我以后不会有孩子,不然生男生女都够闹心的。 涅鹏可能发现话有点偏激,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连忙改口道:“也不是所有,好男人还是有的。我和你很好,频伽就更不用说了,是我们男人中的楷模!” 广袤无垠的湖泊上,船夫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船稳稳停在了中央,随后将一袋沉重的东西统统倒入了水里。 摩川立在船头,举起手中的牛角号放在唇边,下一秒,嘹亮雄浑的号角声响彻整个巴兹海。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带着远古的野性,神秘莫测,撼动人的心灵。 有那么两分钟,风诡异地停了下来,所有声音都听不见了。碧蓝的天空下,清澈的湖泊上,只有那一道白影伫立在那里,比雪更白,比风更轻。 那是洁净天地里才能孕育的无垢神鸟,是眼里容不得一粒砂的层禄神官,是凡人怎样也无法企及的存在…… “亡者的血肉骨髓,会被水流带往各处,滋养水中的生灵,最终反哺这片大地。” 我猛然回神,寒风刮着面庞,号角声还在耳边回响,刚才的思绪就如巴兹海的湖面,被涅鹏一个涟漪就打散了。 湖心中,摩川垂下手,抬头望向天空,墨黑的短发与宽大的袖子被风吹得卷起,仿佛随时随地都要乘风而起。 然而,都是徒劳罢了。我知道,他自己也很清楚,他已经被剪断了羽翼,是无论如何都飞不起来的。 小船往回划时,家属们都候在岸边,涅鹏也在其中,一等摩川上岸,便忙不迭向频伽表示感谢。 摩川摆摆手,说着这是自己应该做的,神色却难掩疲倦。他的余光扫过我,这次却什么也没说。 众人簇拥着他离开,我跟在后头,忽然脚下踩到什么,低头一看,是一串穗子。一串背云穗子。 今天或许是场合特殊,摩川戴的是一串更显庄重的檀木串珠,后头背云也较平日里短,加流苏也不过一臂长。 串珠与背云穗子其实是两个主体,平日里可以拆卸下来,我检查了下那串背云穗子,发现是固定用的钩子断了。 望着走远的摩川等人,我没有选择追上去,而是将穗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无心再赏风景,我驱车回到研究院,一进屋就将穗子掏出来丢到了桌上,然后拿出pad删掉了前两天辛苦画的图。 皇甫柔前两个月给我接了个活儿,甲方是东亚某船运大亨的女儿。对方明年要与相恋多年的男友成婚,希望我能设计一条“完美”的项链,供她在婚礼那天佩戴。 完美,要求只有两个字,说出来简单,做到却很难。 我修修改改两个月,一直都不满意,昨天好像看到点曙光,感觉终于可以交稿了,从巴兹海回来一看,全是垃圾。 笔尖落在屏幕上,脑海里不是新娘的白嫁纱,而是平静水面上,那一叶扁舟上的孤影。 一双瑰丽的羽翼缓慢呈现在白色的电子画布上,是这世间所有鸟的羽翼,又不是这世间任何一只鸟的羽翼。 灵感喷涌而出,我完善着手里的设计,忘了吃饭,忘了睡觉,熬了一夜,终于在第二日的清晨丢下画笔,仰天瘫在了椅子里。 那是以我的想象力所能画出的,最美的羽翼。 每一片羽毛都被设计成卷曲的形状,就像定格在被风吹拂的刹那间。 Bib Necklace式的项链,特点就是体积大和华丽,羽毛要镶嵌贝母和钻石,中央的主石就用…… 困意席卷,我还没想清楚那两只羽翼中间要镶嵌怎样的石头,整个人歪倒在座椅里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当中我一度被脖子痛痛醒,换了个地方继续睡,彻底清醒后就觉得饿,足足吃了一大盆米饭才算真正活过来。 任何一位有追求的设计师设计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心情都会是愉悦的,我也不例外。 这份愉悦带动其他感官,让我觉得空气香甜,饭菜可口,就连屁股上沾了屎的二钱看着都格外可爱。 甚至……心情好到把摩川那条背云穗子给修好了。 既然修好了,自然是要还回去的。 翌日,由于前一天白天睡太多,晚上没怎么睡,我大清早就起了,拿着那条穗子就打算去神庙还给摩川。没成想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背着筐出门的黎央。 我问他这么早去哪儿,他说这几天频伽胃口不好,他打算去林子里挖些菌子。 “这么冷还有菌子?”这都十二月底了,到处冰天雪地的,什么菌生命力能这么顽强啊? “有,就是那种黑色的,一块块的,你们夏人可喜欢了,严老师说外头卖很贵。”他两手圈起来,比划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圆。 “松露?”我根据他的描述猜测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我不太放心他这么个小孩独自去林子里,也有些好奇他要怎么挖松露,就说要跟他一起去。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不是很确定:“你?你行吗?” 我人生头一回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质疑,有那么瞬间确实挺伤自尊,但反过来想,不知者无畏,一小孩懂什么? 我在瑞士徒步,平均海拔三千米,每天走二十公里,连走十天的时候,他还被他的频伽抱在怀里喝奶呢。 “我行,我很行,你信不信我等会儿挖得比你多?” 黎央皱了皱鼻子,越过我往前走:“说大话。” 我脚步一转,跟上他。 “那咱们比一比呗?” 事实证明,徒步和像猴儿一样在山林里爬上爬下挖松露,这两项运动根本没有可比性。 黎央一进林子就跟孙悟空回到了花果山,那熟门熟路的架势,我怀疑我就是在他身上装个定位都追不上他。 我不好意思让他停下来等我,咬着牙硬跟,结果一个不小心就从山坡上滑了下去。还好山坡上植被多,降低了我的速度,摔下去的时候又被一棵树挡了下,只除了身上沾了许多泥,手上有些擦伤外,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叔叔,你没事吧?”黎央听到动静吓了一跳,挖了一半赶忙过来看我情况。 我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满身狼狈,哪里还记得起自己的豪言壮语,见了他就将手伸了过去:“劳驾,拉我一把……” 我们回到神庙时,严初文正好来找摩川下棋,看到我一身泥的造型,满脸的惊吓:“你怎么这样了?” 他上前围着我一番检查,确定我没有断手断脚才放松了神情。 “不小心踩空了。”我讪讪地挠了挠眉梢,挠下来一撮灰。 也管不了来神庙的最初目的是什么了,我只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 本来还想跟黎央打个招呼,这一眨眼的功夫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我先回……” 正要走,就见摩川与黎央两人一前一后从主殿出来。 摩川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看,但精神瞧着尚可,身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看到我一下停住脚步,显得有些惊讶:“……你没事?”说话间,已经上上下下将我看了一遍。 黎央背着筐赶上来,喘道:“频伽,我还没说完呢,他摔了一跤,滚到山坡下面去了,但还好没事。” 摩川看向他,蹙着眉,半天没说话。 黎央被他看得抖了抖,本来挨在他身边的,这下默默移到了我边上。 然而摩川并没有因此放过他:“以后这种事,一口气能说完的,不要分两口。” 他的言语并不严厉,但黎央还是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 “……哦。” 我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忍不住替他撑腰:“你自己没听完,怪别人干什么?” 摩川眉头一下子蹙得更紧:“他不是‘别人’,是我的弟子,是以后要成为言官的人,教导他是我的责任。” 意思是他教训他的人,跟我没关系。 我“哈”了一声,忍不住就想怼他,被一旁的严初文重重扯了下袖子。 “别争了,最重要的是有惊无险,没事就好。” 谁要跟他争了?我吃饱了才跟他争。 “走了。”我一摆手,转身就要走。 严初文在后边说:“对了,今天给我们做饭的婶婶家里有事,郭姝也出去了,你自己中午饿了就下面吃吧。” 研究院的三个人里,郭姝是厨艺最好的,平时还会做点小点心什么的;严初文次之,勉强能吃;我最烂,勉强吃不死。 一听让我自己下面,我头都大了,回头就问严初文:“那你中午吃什么?” “我?”严初文坦坦荡荡,毫不遮掩,一指身后,“我在这儿吃啊。” 我:“……”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同一旁摩川商量:“你看,柏胤好歹也是为了给你采菌子才摔的,这大中午的……” 他没说下去,但摩川已经领会了。 对方没有感情地一瞥我,视线再次落回严初文身上:“那就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在人前,他总是表现得很完美,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连唇边的笑意也像是经过精心的计算。 “我去准备!”黎央背着框往厨房跑去,严初文跟着也去了。 我低头看一眼自己裤子上已经结块的泥巴,问摩川:“你那儿有没有什么衣服是我能穿的?” 他指了指厨房边上:“你先去洗一下,我等会儿拿给你。” 我原只是想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等吃好饭回去再洗,没想到他让我直接在这洗好再换他的衣服。啧啧,讲究还是咱们冰清玉洁的雪山神子讲究。 浴室可能是后建的关系,水不是很大,所幸头顶浴霸还挺给力,洗下来不算冷。 洗到一半,外头有人敲门。 我:“没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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