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这几天的状态很好,不出意外很快就会醒来……” 女人的汇报声音越来越清晰。 直至停在了谢淮希病房的门口。 一道清列的嗓音传来,“嗯。” 门被推开了,谢淮希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他强忍着不适动了动手指。 从一进来,护士的视线便落到病床上小小一团的谢淮希身上,见他动了动手指,十分高兴,“小朋友醒了?不过还很虚弱,得再养一段时间。” 傅冕钊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漂亮又脆弱的少年。 他面色惨白,眼皮颤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睁开眼睛。 傅冕钊,“你眼部血管痉挛,暂时不能用眼。”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就传来轻微的啜泣声,因为虚弱,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断断续续,“呜……呜~” 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猫,虚弱得不行。 如果一辈子都看不见了…… 他好害怕黑暗带来的窒息感。 傅冕钊怕他流泪过多,导致眼伤感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过段时间会好,再哭?伤口感染了可能就好不了了,小朋友。” 最后一句话落下,看起来脆弱的眼睛不再颤抖了。 谢淮希咬着牙,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不能哭。 医生说,会好不了的。 眠眠坚持住。 等谢淮希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傅冕钊才伸手覆盖在他额头,测量体温。 “烧退了。” 谢淮希体质特殊,免疫系统脆弱,之前伤口反复发炎,引起发热。 他的左小腿刺入不少玻璃碎片,短时间内还不能下床,加上脑部轻微震荡,可能会导致健忘。 需要留院静养一段时间。 傅冕钊简单观察了一下,随后从衣兜里拿出笔,唰唰写下一页纸,递给护士,“换成这个。” “好的。” * 连着好几天谢淮希都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浑身无力。 中途傅冕钊过来给他的眼睛缠上绷带,防止细菌感染,那时候,谢淮希已经可以正常地小声说话了。 “哥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谢淮希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被拒绝。 傅冕钊掀起他的裤腿,查看左腿的伤势,语气冷淡,“问。” “妈妈和外公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好久了,他们都没来看过他。 谢淮希的脑海里满是血红色的场景,加上看不见,也没有人随时随地陪着他,护士都是偶尔换药的时候才过来,他好害怕。 他们是不是不要眠眠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开始小声啜泣。 没什么血色的唇瓣颤抖着就要哭出来了。 “别哭,伤口会感染。” “呜呜呜~” 眼前的小朋友哭得悲痛欲绝,仿佛天都塌下来了。 他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等伤养好,就会被赶出医院。 小朋友的哭声吵得傅冕钊头疼。 没养过小孩,他不如何安慰他。 傅冕钊揉了揉眉心,尽量放软语气,“等你痊愈,他们就来接你,明白?” 只要他好了,就可以见到妈妈和外公了吗? 一听到家人没有抛弃他,谢淮希破涕为笑。 “那……我可以多吃点药快快地好起来吗?” 他很想回家,这里没有人陪他说话,他好孤单。 “只要你配合医生按时吃药,很快就会好。” 傅冕钊看了眼时间,放下他的裤腿,起身,“等会儿会有护士给你换药。” 换言之,他要离开了。 谢淮希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想去拉住他,但听见他步履匆忙,又不敢出声制止。 只用一双干净到极致的双眸目送他,但那眸中没有半分情感,十分空洞。 他现在还看不见,只能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判断他走到哪个位置了。 等病房里的门再次关上,周围又陷入一片死寂。 他好想找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一个人呆在冷冰冰的病房里,好难受。 走出病房,傅冕钊脱下白大褂,挂在手臂上,转角处,听到一些护士的杂言杂语。 “505病房的小朋友好可爱,这绝对是骗人生孩子系列的天花板!” “但他……” 察觉到同事脸色不对,刚才还一脸兴奋的护士停下来,好奇地问,“怎么了?” “你没发现这个小朋友有些不寻常吗?” “怎么个不同寻常法?” “有一次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上一秒还在睡觉,下一秒就突然睁眼看着我,那眼神一直追踪的我的位置,但他眼睛受伤了,应该看不见才是……我感觉,他很警惕我靠近他,哪怕看不见也要弄清楚我在干什么。” “你这样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我上次给他换药的时候,他全程都在盯着我看,我还以为他很喜欢我,不过现在你这样一说……他好像很怕我们。” “但也有可能是小朋友比较怕生吧,他家长也进不来,他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怕我们也正常。” “但愿是这样。” “……” 傅冕钊抬腿走过去,两位护士都笑着和他打招呼,“傅医生。” “505的药配好了?” “还在配,您是要……?” “十分钟后送到我办公室,以后也如此。” “好的,傅医生。” * 病房的门被再次推开了。 和往常换药的护士不同,这人的脚步声好轻,轻到他辨别不出他的位置。 几乎是下一秒,谢淮希就知道这不是护士。 “傅医生,是你吗?” 在他有记忆的人当中,只有傅医生的脚步是他辨别不出的。 “嗯。” 谢淮希一下便忘了他方才离开的样子,嘴角浅浅扯出一个笑容来。 小朋友很漂亮,像是精致的CD娃娃,就是双眼无神,显得有些呆滞。 傅冕钊在他面前半蹲下来,掀开他的裤脚,用棉签沾着配好的药轻轻涂抹。 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谢淮希轻轻晃动着右腿,像是在宣示内心的愉悦。 “十岁?” 谢淮希乖巧地点头,“嗯。” “我让人给你拿课程录音带,无聊的时候就好好学习。” “好呀。” 他很喜欢学习。 “还需要什么?” 上完药,傅冕钊也没将裤腿放下去,就这么晾着,等药效完全被吸收。 听着他脱下医用手套,谢淮希伸手抓住了床单,有些紧张地问,“可不可以……让男生给我洗澡?” 之前有个护士姐姐给他洗过一次,他抵死都不脱内裤,说什么也不肯脱。 虽然他还是小孩子,但也是有隐私的小孩子。 怎么能让护士小姐姐给他洗澡呢? 但是……医院里好像没有男护士。 这个要求会不会有些过分? “好,还有呢?” “可不可以……”说到一半,谢淮希便无声了,然后他很礼貌地说,“没有了。” 提要求不要太过分,不然会被讨厌的。 他已经提了一个很难办到的要求了。 见他如此谨小慎微,傅冕钊冷峻的脸更冷了几分,但嗓音和方才的温和无二,“说。” “我还可以提要求吗?” 谢淮希在询问,他很害怕。 他记得曾经外公带他参加宴会的时候,他看见一块放在高处的蛋糕,他踮起脚尖也拿不到,所以想找旁边的阿姨帮他拿一下。 他被拒绝了,准备离开时,没想到听到了那阿姨在对她旁边的人说——“就这小野种还想吃蛋糕?他身体那么弱,噎死了怎么办?我可不想负责。” 旁边的阿姨都在附和。 “他就是季家那个女人的孩子?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从小就长得像狐狸精。” “幸好这那位季小姐私生活不检点,未婚先孕了,不然我家那位可是魂都要被她勾去了。” “可不是嘛……” 听到她们诋毁妈妈,谢淮希红了眼眶,他擦掉眼泪,勇敢地迈着腿走回去,朝她们大喊,“不准你们说我妈妈!” 但或许是因为体弱,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晕倒了。 直到现在,他学乖了,不会也不想对陌生人提要求。 傅冕钊见他脸色不对劲,伸手轻柔他柔软的发顶,“可以。”
第四十九章 小观音 “你真的不会生气吗?如果……我的要求很过分呢?” 谢淮希抓着床单的手抓得更紧了。 他已经学会不去期待了。 “你说出来,我听听有多过分。” “我想……在房间里放一盆花,可以吗?” 说完后,谢淮希就紧紧咬着唇,房间里很安静。 果然,他的要求还是很过分。 “如果不行的话……” 也没关系的。 其实也不是很想要一盆花的。 只是想要一个有生命力的东西陪着他,他就可以和小生命对话了。 “喜欢什么花?” 就在他已经做好准备被拒绝时,没想到傅医生答应他了。 谢淮希有些喜出望外。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我真的可以有一盆花吗?” “嗯。” 谢淮希抓着床单的手松开了,上面密密的冷汗也都消失了,他笑着去寻找傅医生的方向,“只要是花都可以的,我喜欢每一朵花。” 因为每一朵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都喜欢。 “晚上换药的时候给你带过来,我现在有事要处理。” “嗯嗯。” 对于谢淮希来说,短短几分钟的陪伴就可以了,他不奢求很多。 傅医生是医生,他的病人有很多。 他救死扶伤,妙手回春。 * 晚上换药的时候,傅医生果然出现了,还带着一盆花,放在了窗台处。 就这么等待花开,等到了秋日。 谢淮希的眼睛已经能看见大概的轮廓了,但还是有些模糊,腿上的伤已经不怎么疼了,但还是走不了路。 他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窗口处的小雏菊看过去,然后靠的很近去观察它的生长,看它从很小一个白色小点到一朵黄色小花,他们一同生长,谢淮希时不时还和它说几句话。 到今天,这朵小雏菊已经完全开放了。 “咚咚咚。” “请进,傅先生,你看……” 脚步声不对。 谢淮希下意识看向门口,此人轮廓娇小,穿着粉红色工作服,应该是护士姐姐。 护士笑得灿烂,“今天傅先生有事,让我过来给你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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