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小叔叔还说,那位哥哥身体不好,让我不要去缠着他。” “更可怕的是,那位哥哥成绩很好,一遇到小朋友就会让他去学习,可怕得很。” 谢淮希点了点头,“是有点可怕。” 他两只手都推着行李,挂着蓝牙耳机,笑起来很乖,“让不然……让你小叔叔教你几招。” “他说让我乖乖听那位哥哥的话,”傅娇娇咂了咂嘴,小拳头握得紧紧的,“万一……万一我不想听那位哥哥的话呢?” “娇娇,你小叔叔让你听那位哥哥的话,肯定是相信那位哥哥是个好人,所以你可以尝试着去相处一下,如果有哪里让你不舒服或者不顺心,你可以大大方方提出来,我相信你小叔叔肯定不会信错人。” 傅冕钊的头脑清醒精明得很,他对小姑娘也很上心,所以谢淮希相信他不会坑害傅娇娇。 “嗯嗯,谢哥哥说得对。” 傅娇娇挂断电话将手机递给一旁假寐的傅冕钊,原本愁眉苦脸的小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听你那位谢哥哥的话?” 傅娇娇想到谢淮希就忍不住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软萌可爱,“嗯吖,谢哥哥说的都是对的。” 傅冕钊眸色一沉:“不准搞个人崇拜。” “你方才在电话里诋毁我,禁半个月零食。” “小叔叔是坏蛋,”傅娇娇撅着小嘴,脸颊气鼓鼓的,小声吐槽,“你明明就是这样说的。” “我原话是这个意思?” 小姑娘点头:“嗯嗯。” “霍临,给她报个语言文学班。” 冷不防被点名,霍临那双老狐狸般的眼睛微动,恭敬应下,“好。” 傅娇娇一听到上课就脑袋疼,幼儿园里太吵了,那群小朋友就知道哭,还要流鼻涕,好可怕。 “小叔叔,我不去上课,我还要和师父学习书法,学习要一心一意。” “语言和书法相通,学好语言,你更能体会书法的精妙。” 傅娇娇发出求救信号:“霍叔叔,真的吗?” 肯定是假的对不对? 和一群又哭又闹,满袖子鼻涕的小朋友在一起好累,怎么可能学得好? 傅冕钊垂眸,盖住了眼中神情,霍临见此状,答道,“是的。” 都是坏人! 霍临出声提醒:“家主,时间到了。” “嗯。” 傅娇娇掩下委屈,乖巧地抓住傅冕钊的衣摆,“小叔叔,我也要去。” “下车。” “抱~” 傅冕钊那双深蓝色的眸中倒映着小姑娘伸开双手求抱的姿势,她今天穿着粉衬衫配白色短裤,浅色系的装扮让她看起来像糯米团子。 想到这小家伙上次下越野车没踩稳,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惨淡场景,傅冕钊敲了敲车门,“自己走。” 摔了一次,二次又如何,只要最后不摔了,之前的失败都是有意义的。 傅娇娇撅着嘴,背过身去,然后慢慢滑了下去,衣服被摩擦着往上掀,傅冕钊眼疾手快地往下拉。 然后一把将小姑娘抱起来,“奖励。” 越野地盘相对一般的车要高很多,尤其是傅冕钊让人私下改装过后的,傅娇娇才三岁,她本就不是很高,下得狼狈点很正常。 傅冕钊抱着人直往前走。 * M洲天气炎热,谢淮希将手里的冰水递给季老爷子。 “外公,降降温。” 季老爷子脱下外套,罢手,“你拿着。他们已经到了。” “说起来,我这位老朋友的侄子和你还有些渊源。” 谢淮希略微弯腰,倾听老爷子的话。 “十年前那场车祸,就是他救的你,你们血型一样,倒也是缘分。” “不过可惜了……”季老爷子摇摇头。 “可惜什么?”谢淮希忍不住问。 若放在平时,他不会这么急躁,但是这关乎他的救命恩人,他很想知道他是谁。 “他已经不在了。”
第四十三章 三夫人 季老爷子叹气:“早知如此,我们就不应该阻止你找他的。” 不在了?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就算外公阻扰他,他还是尽全力去寻找当年那个肯为自己献血的男人……是他救了年幼濒死的他啊! 谢淮希只觉得全身体温骤降到冰点,命脉被扼制,浑身发软,握不住的水杯落地,落了一大片水渍。 “他就葬在这里,你该去祭奠他。” 季老爷子见他如此,知晓他心里多了一道迈不过去的坎,他握着孙子的手,捏得紧。 “我这次带你来,一是让你祭奠当年肯为了救你差点丧命的恩人,二是让你见见我那老朋友,他是你的主治医生,他会告诉你我们这么选择的原因,知道原因以后,你是恨也好,释怀也罢,我都希望你不要责怪自己,你已经很不错了,有好几次我们都没防过你。” 谢淮希看着头发花白的季老爷子,心中理不开的情绪涌上心头,颤抖着嗓音几乎微不可听,“好。” 谢淮希黯然神伤,浑浑噩噩地上车,窗外艳阳高照的景色一点点逝去,等他缓过来时,他已经身处一片幽深的竹林中。 耳边是蝉鸣声声,在这个宛若世外之地的地方,一架小桥联通那头水榭亭阁。 “三三,我带我家孙儿来了。” 季老爷子步履加快,半生风雨都经历过了的人,此刻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慢点走,你说你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这么毛毛躁躁,摔坏了我可赔不起。” 闻声而至,谢淮希一直以为外公的老朋友是个和他年岁相同的小老头子,没曾想过,会是眼前的模样。 绛朱唇,精致的波浪卷发盘在脑后,天青色修身旗袍垂到脚后跟,手工编织而成的复古金丝高跟鞋修饰着细长的腿。 她双腿叠加,半倚着靠背,轻摇小扇,气质娴静,岁月不饶人,却绕开了这位美人。 季老爷子走上水榭亭阁,口中振振有词:“不要你赔。” “这就是当年的小朋友吧,快请坐。” “眠眠,叫傅奶奶。” 谢淮希将所有理不开的情绪压下,恭敬问好:“傅奶奶好,晚辈谢淮希,小名眠眠。” 傅华檀摇扇的手微停,随后淡然笑笑,“眠眠?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应该很爱你。” “家母取的。” “明烟那小丫头?”傅华檀想到当年那个小机灵鬼,开口满是喜爱,“长得倒是像他母亲,就是性子不像。” “处境不同自然也就不相同。” 季明烟从小双亲俱在,无忧无虑,算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而谢淮希不同,他错失了太多爱,无法弥补的爱,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像季明烟那样没心没肺地活着,哪怕季老爷子和季雪初再怎么爱护都填不了谢淮希心中的空缺。 “缘起缘灭,没有章法,无迹可寻。十年期待化作泡影,聚不齐,散不尽。终究是又缺了一块。” 傅华檀收扇起身,“你随我来,我带你祭奠我那短命的侄女。” 季老爷子问出了谢淮希想问的问题,“不是侄子吗?” “是,也不是,亡者为大,先去祭拜。” “同样的,你不许跟过来,”这话是对季老爷子说的,“我带眠眠去就行。” 季老爷子也不恼怒,笑着说“好”。 他朝谢淮希点了点头,谢淮希这才起身跟在傅华檀身后,沿着小路往竹林深处走。 谢淮希小心地关注这位老夫人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了绊倒了,何况,她穿的高跟鞋,走山路很危险。 似是看穿了他的担忧,傅华檀笑道 “这条路我走了不下数百遍,哪怕是闭着眼睛也不会出事。” 她走在前面,见高度足够让下面的人听不见她说话,她才开始朝谢淮希说,“我这一代,有七个兄弟姐妹,我排行第三,外界也愿称我一声三夫人。” “说起来,我那七弟曾对你母亲有过想法。” 姓傅,对季明烟有过想法…… 谢淮希曾在医院听傅冕钊和季明烟提起过一个人的名字,他是傅冕钊的小叔,叫傅华稷。 “傅华稷?” 他问出口时又遖鳯獨傢觉得不对劲。 这位三夫人和外公年龄差不多,她的弟弟怎么会和季明烟的年龄相仿? 傅华檀不动声色地将谢淮希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解释道,“是他。你不必感到奇怪,就比如,我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而我本人已经七十岁了。” “这种事情在傅家并不罕见,傅家的乱非常人所能接受,出生在这样的家族,没有任何人能独善其身,我亦并非善类,我不愿让你外公了解我,也是想在他面前保留那岌岌可危的单纯。” “傅华稷对你母亲有想法,不过是因为他得知我与你外公的关系,他为了保命,才找上你母亲。” “所以他到现在还活着,而其他人都在争夺中死了,死在手足的冷漠与袖手旁观中,这便是傅家。” 谢淮希知晓名门望族背后的肮脏和龌龊,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风轻云淡地描述那激烈且残忍的竞争。 他不明白为何那些人都想要将所有的名利和权势掌握在手中。 “您告诉我这些,为何?” 傅华檀停住了脚步,“因为你所要找的人,要感激的人,死在我的见死不救中。” 谢淮希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平时温柔的小脸上满是不解和恨。 是的,他恨。 为什么见死不救? 人心不该如此冷漠。 “快到顶了,若就此止步,将所有的恨意都归在我身上是好事,你若再往前走,便是更残忍的真相,你会陷入迷茫,一身仇恨无法释怀。” “回去吧,你想要祭奠她,明日再来。” 谢淮希望着站在高处的三夫人,她坦坦荡荡,迎风而立。 可她亲口承认是她的见死不救导致了他救命恩人的死亡。 谢淮希抬腿,往前走了一步。 “照无眠,不应有恨。三夫人,我相信外公所信任的你。” “请你告诉我真相。” 傅华檀很平静且认可地点头,“这一点,你和你母亲很像,执着。” “傅华稷虽退居老宅,但仍旧不安分,他将我与你外公的关系告诉了我那野心勃勃的侄女。” “你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吧,叫傅梓。” “她母亲是我唯一的亲姐姐,我姐姐对我很好,但你看那个悬崖。” 她路过一段悬崖峭壁时,往下面指了指,释怀一笑,“她亲手将我从这里推下去,害死了我第一个孩子。” “她害我,但她死后,我扶养了她唯一的女儿,我为她取名傅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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