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乖乖,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傅懿柔,取自于‘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③’,姨姨可以叫我娇娇。” 季明烟惊讶于这个大个小娃娃吐字这门清楚。 还能背下名字来源的诗句。 看来是个聪明的小机灵鬼。 “娇娇宝贝,喜欢写毛笔字吗?” “我看爷爷写过,小叔叔也写过,娇娇只用毛毛笔画画。” 季明烟:“娇娇想不想学毛笔字?” “唔,要学的!” 小叔叔说过,技多不压身,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霍叔叔解释说,学的多就什么也不怕。 所以是要学的。 “那你要不要跟着姨姨一起学写字?姨姨写字可好看了!”一个书法大家在小朋友面前还是可以吹一吹的。 小姑娘坚定地点头:“要!” “妈,你认真的?”这么多年,除了季雪初和谢淮希,季明烟还没有收过正式的徒弟。 一是嫌麻烦,二是她本就很忙,抽不出空去教人,三是没遇到合眼顺的,资质不好的她也不收。 “我觉得娇娇很和我的眼,而且她很聪明哦淮希,我看人不会错的。” “而且我也不知为何,一见到她,就有一种宿命感。” 有些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什么德行,远离就行,但有些人,就是越看越喜欢,哪怕只是一眼,你便知道要找的人就是他。 这是一种缘分,可遇不可求。 谢淮希现在能理解季明烟的心情,他当初一见傅娇娇便觉得很喜欢。 “学费的话,姨姨非常喜欢娇娇,想把毕生所学都传给你,那就……免”了。 谢淮希笑着在一旁插嘴:“我那个朋友会做玫瑰麻薯。” “那就……免不得要交一点玫瑰麻薯了。”
第三十章 人曾亭 傅娇娇笑靥如花,软乎乎地答应了下来:“好呀~” 用好吃的和姨姨换一项技能,不亏。 秦姨温柔地笑着:“小姐后继有人了。” “是啊,之后我可得好好教这小姑娘,将这遒劲的风骨传下去,薪火相传。” “他应当会很高兴。” 十二月,外面下着小雪,今年异与常年,南方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雪了,雪花匆匆忙忙从窗外飘过,仅有几片攀附上了玻璃,又在顷刻间消失殆尽,水珠顺着窗下坠。 季明烟抬眸朝窗外望去,很快便收回视线,她眼眶中氤氲着雾气,应当是欣喜至极所致,可又不完全是欣喜。 谢淮希没有问季明烟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他只是打开保温桶将里面的蔬菜粥端出来,各盛了两碗。 做完这些,他起身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季明烟看着他握上了门把手要出去,便叮嘱到:“眠眠,披一件外套,外边冷。” “好。” 刚出病房门,就遇上了在走廊里静静等待的傅冕钊。 “傅先生怎么来医院了?” “手术在这家医院进行,”末了,傅冕钊垂眸扫过看起来有些沉郁的谢淮希。 只一眼,他便知这位小公子有心事,还很重。 哪怕他强忍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但微蹙的眉出卖了他。 “小公子,可愿与我共进晚餐?” “嗯?”谢淮希心中有事,一时没反应过来,再将傅冕钊的话回味一遍后,才想起来他忙了半日,似乎滴水未进,空腹让他有些体虚,“自然愿意,我去叫娇娇。” 傅冕钊:“不用,等她玩累了,霍临会带她回去。 这一顿,就我们两个人。” 谢淮希呆望着比他高近一个头的男人,视线撞进那一双魅蓝幽深的瞳孔中,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好,那我做东,还了那日的承诺。” 那日,他去还衣服,因为季明烟的事匆匆离开,走之前说好要请傅冕钊吃饭。 谢淮希向来守诺。 * 傅冕钊定的餐厅,距离医院二十分钟的车程。 到门口,谢淮希做好防护措施,推开车门走出去,外面在下雪。 他忍不住抬头望了望,这是一家私人餐馆,四合院,院中有一座“人曾亭”。 “谢小公子应该不愿和我共用一把伞。”傅冕钊撑着伞绕过车头,将一把未使用过的伞递给谢淮希。 谢淮希拿着沉甸甸的伞,礼貌回答:“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四合院,里面开了热气,两人都将外套放在一旁的衣物架上,很快一身月牙白旗袍的温婉美人走上前来,她手握白玉扇,扇骨镶嵌了一颗瑰丽绿宝石,一抹绿便唤醒了整个白色扇面。 “傅先生今日怎得空来我这小破庙了?” 傅冕钊拿过一旁的防静电喷雾,修长的骨质轻轻一摁,“来避风雨,不欢迎?” “不敢,请进……”旗袍小姐引着两人进入院内的“人曾亭”,“这位小先生,怎么称呼?” 谢淮希眨了眨水眸,被这么大个美人盯着,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加上这位美人人美声甜,长在了谢淮希的审美点上。 “您好,我叫谢淮希。” “秦锐锋。” 秦锐锋?? 这不是男生的名字吗? 谢淮希疑惑地看着这位瑰丽大美人。 美人冲他妩媚一笑,旋即转身,一蹦一跳地往回走,让谢淮希第一次认识到了什么叫灵动美。 “她……”谢淮希正有疑惑。 “他性别男,小公子,莫要花痴了。” 傅冕钊正在煮茶,他的话混着蒸腾起的雾气,遮掩了谢淮希发红的脸颊。 把人家性别认错了…… 有点丢人。 “一杯清茶,小公子去去燥意。”傅冕钊气定神闲地将茶放在谢淮希的眼前,随即又倒了一杯,修长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面,隔着烟雾看向那面颊带粉的小公子。 傅冕钊抿了一口清苦的茶。 去去燥意。 上菜的速度很快,谢淮希望着一桌子的肉有些失神,怎么都是荤菜? 秦锐锋摇着扇子走来,“啪”扇子一合。 谢淮希心中有惑,望着走进的美人,问:“秦先生,有没有素食?” “小先生,你们这个位置不沾素食。” 不沾素食是“人曾亭”的规矩。 这其中有故事。 “人曾”是“僧”字所化而成,僧,佛之信徒也,不沾荤腥,慈悲为怀。 可这座“人曾亭”以荤盖全,不沾素食。 “方便告诉我这其中的故事吗?” 秦锐锋笑了笑,“我接管这里时便有此亭,有此规矩,不知何人所为,又为之奈何,其中渊源,傅先生应比我更懂。” 傅冕钊薄唇一抿,清苦的茶味在口腔空蔓延,“不为万物所困,方能成道。” “此乃一得道僧人在羽化之前所提。” 僧人所提,不为万物所困。 谢淮希握着滚烫热茶的手似乎是没了知觉,他尝试着去理解其中之道。 是了,一个僧人,一辈子都在有意识地忌荤腥,那说明他在心底里是不忘荤腥欲念的。 真正的得道高僧,超脱于世俗之外,大道三千,不拘于万物。 当一个僧人开始食肉时,他便成功得道了①。 不拘于内心之困。 谢淮希豁然开朗,嘴角蔓延开笑容,“谢谢傅先生带我来此解惑。” 谢淮希心里很清楚,傅冕钊是有意带他来这里的。 只为让他开阔心胸,摒弃不快。 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无妨,谢公子心悦便好。” 秦锐锋见二人谈话结束,便指着第一道菜开始介绍。 他的声音温柔甜美,谢淮希内心舒畅,难得这么心悦,他听得很认真,一双眼睛都粘在秦锐锋身上了。 “秦锐锋,矫揉造作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代名词?” 美人眼含泪珠,身子摇摇欲坠,贝齿咬着下唇,看起来好不可怜,“这位爷,奴家可有哪里做的不好?” 傅冕钊微皱眉:“滚。” 谢淮希虽然不解,但也并未出声。 他们看起来是熟人,他插话反而显得突兀。 “得令,”秦锐锋朝谢淮希递上去一张名片,“谢小先生,我们来日方长。” 转身离开前,还冲谢淮希抛了一个媚眼。 媚眼如丝,好不勾人。 傅冕钊:……
第三十二章 电梯 “后会有期,秦先生。” 目送大美人离开,谢淮希将名片收进包里放好。 秦锐锋不算谢淮希见过最好看的人,但他身上那股温柔混杂着妩媚的劲儿很勾人,而且,温婉的长相的确长在了谢淮希的审美点上,所以才显得有些无措。 全程被美人牵着走。 傅冕钊似有不快地放下清茶,收回眸中深色,薄唇微启,“喜欢他?” “不是。”谢淮希细细回忆了刚才的温婉娇媚大美人。 “是喜欢这一类人。” “谢小公子的审美倒是独特。” 独特吗? 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对于傅冕钊有些暗指的话他选择性地忽略,饿了一天了,该用餐了,餐桌上,摆满了荤腥,在冬日的夜灯下勾得人食指大动。 但傅冕钊迟迟不动筷,出于教养谢淮希也只能等。 “饿了?” “不饿。” 小骗子。 一个下午都没吃什么东西,怎么不饿? 傅冕钊动筷了,夹了一块滑嫩的肉片放入清汤中涮。 谢淮希这才放心地开始涮肉。 长辈不动筷,晚辈不能先吃,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谢淮希不敢忘。 傅冕钊大他几岁,加之地位斐然,虽不知他的辈分如何,谢淮希就将他勉强算入长辈这一列。 食不言寝不语。 用过晚餐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这里的的味道很好,谢淮希吃得心满意足。 撑着伞走出四合院,迎面而来的是冬日的寒风,吹得人清醒了不少。 “傅先生。” “嗯?”傅冕钊握着伞,在清冷月光下回了头。 “娇娇拜我母亲为师,学习书法,虽然她们私下做了决定,但这件事很有必要让您知道。” 傅冕钊那一双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清明,如同那一杯茶,显得清亮,“我没有意见。” 他从不插手傅懿柔的选择。 “报酬是您那天赠予我的玫瑰麻薯。” 傅冕钊:“……” 那小姑娘在悄无声息中把他卖了。 她去拜师学艺,要他去做玫瑰麻薯。 小没良心的。 “我会定期让人送上门。” * 回到医院已经快九点了,正巧碰到抱着傅娇娇出来的霍临,小姑娘已经睡着了,乖乖地趴在霍临肩膀上,小小的嘴唇边还挂着唾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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