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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那对夫妻的吵架声，即使除了小楼房，也还能听得到。拾玉成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感叹，他们真是精力十足。 小巷子的石板路本来就不是很干净，现在被大雪覆盖了，所有的肮脏都掩藏在了底下，只有中间被踩出来的一条道还能看得见底下本来的颜色，周边的雪层被染上了黑灰的颜色。 巷子里的过堂风实在是冷，拾玉成紧了紧大衣，发现还是有点冷，脚下步伐加快，撑着伞快速离开了这里。 到了主街道，拾玉成发现，路旁边家家户户都装饰上了大红色的喜庆颜色，每一家商铺门前都摆着春联年画，街上的人不算特别多，却也有些拥挤。 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波人群过去之后，瞬间安静下来的街道，拾玉成眨了眨眼睛，在地上跺了跺脚，脚已经冻麻了。 摸了摸夹在大衣里面的稿子，拾玉成也没心思管有的没的，赶紧去出版社交了稿子，领了稿费，又接了个单，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真的是过年了，天上还在下着大雪，地上、树上和屋顶都积了厚厚的雪层，屋檐下接着亮晶晶的冰条，白茫茫的世界，唯有那些大红色的喜庆春联年画，才添了活力。 路过集市的时候，拾玉成在路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买了些菜，明天就是大年夜了，今年是小年，十二月只有二十九天，过年也来的比较早。 这么冷的天气，拾玉成明天是肯定不会再出来一趟买菜了，于是掏钱买了些容易留的干锅，想了想，又买了一条巴掌大的鱼并一只鸡，拎着东西留往回走了。 路过糖果商铺的时候，又咬着牙去买了半斤糖，这么一折腾，稿费就去了一小半了，好在现在翻译的稿费稳定了下来，不多，也不算少，手里没存几个钱，却也没到缩衣节食的地步。 感慨了一句钱不够花，出了店门，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最上面的年画，白白嫩嫩的一男一女，两个胖娃娃一个手里捧着金鱼，一个手里捧着金元宝，唇红齿白，眉心一点红，穿着肚兜，看起来特别讨喜。 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拾玉成微微叹气，买了年画和一副对联，顺便买了点糯米粉回去煮浆糊。 路过卖小吃的摊贩处，拾玉成想着也不早了，吃了碗豆腐脑，又在旁边买了两块白豆腐。 回到巷子，看着不远处的小楼房，拾玉成心里总觉得空落落地，随后又笑自己矫情，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转两个弯，就到了他住的地方，在转弯处停了一下，低头看着地面上厚实的一层雪，眼里的情绪复杂得自己都不明白。 那天楼舒城就是在这里站着，也不知道在等谁。 过了半分钟，拾玉成松了松围巾，露出被遮住的口鼻，呼出的白气一下散开，消失在空气里。 再转了个弯，拾玉成没反应过来，被房东家的孙子撞了一下，好在没什么大事，看着小孩子苦着一张脸，好脾气地笑了笑，给了他一颗糖： 「下雪天。小心点。」 「谢谢叔叔。」小男孩清脆地道了谢，接过糖果，用两根手指头捏着舔了舔，笑得看不见眼睛。 拾玉成听到这称呼愣了一下，让小孩自己去玩了，站在原地心里各种滋味交杂。 他已经到了被人叫叔叔的年纪了，最近翻译英文稿子，眼睛也坏了，身体也越发受不得寒冷，这一切都昭示着，他年纪大了，真的老了。 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抬头，手上的东西差点掉在地上，好在即使反应过来，抓紧了，才没掉地上裹一层脏雪水。 楼舒城就在不远处，披着风衣，帽子掉在脚边，被雪水沁湿了，他也不在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末端夹着一根快要烧到尾巴的香烟，肩膀上落了不少雪，看起来在这里站了不短的时间。 拾玉成此刻心乱如麻，脑子里忍不住的想，楼舒城是不是来找他的，抿紧了嘴唇，被风吹得浑身一抖，抬头看着楼舒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来的眼神，心里一颤。 连呼吸都在颤抖，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的拉了拉围巾，把脸上的伤疤遮住，犹豫着往前走。 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拾玉成听着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忍不住苦笑。 擦肩而过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楼舒城并没有看他，拾玉成心里顿时难受起来，脚步有些乱地进了大门。 房东一家正在包饺子，见了他打了个招呼，拾玉成低声道了谢，有说了几句喜庆话，就上楼了。 这会二楼那对夫妻没有吵架，隔着门板都能听到里面剁馅的声音，两夫妻嗓门还是大，说几句话整栋楼都听得到。 慢慢地上了三楼，一抹口袋，钥匙掉了，拾玉成心里咯噔了一下，准备转身准备找房东联系个锁匠来开锁。 脚下刚动，身后就贴上来一具带着风雪寒冷的身躯。 拾玉成没说话，看着那白皙的手拿着他的那副钥匙开锁，然后被人搂着腰进了房间。 一进门，拾玉成就被捏着下巴，转过头，下一秒，就有两片温热的唇瓣贴了上来。 拾玉成一直沉默着，既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直视着楼舒城像是要把他吃进肚里去的眼睛，刚刚还乱麻一样的情绪，这会平静的厉害。
第132章 逃不掉 直到舌头都麻了，楼舒城才放开他。 拾玉成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伸出空着的手擦了擦下巴，什么都没说，用袖子抹干净了转身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放不下的，就随手搁在旁边的椅子上了。 时间还早，拾玉成想了想，用锅先熬了浆糊，搬着椅子在门口把以前留下来的，掉色严重的春联撕下来，再将刚买回来的春联贴上去。 第一笔做这种活，拾玉成看着皱巴巴，惨不忍睹的春联，嘴角抽了抽，回屋里洗干净了手，才把剩下的东西都拿进去洗了。 这一折腾，差不多快傍晚了，拾玉成将所有的浆糊都清了一遍，转身看着现在屋内，存在感十足的楼舒城，眼神暗了暗，自顾自的把鱼和鸡处理干净了，扔锅里熬着。 将锅盖盖好，拾玉成拖过椅子，抬头看着楼舒城，屋里的光线已经不是很清晰了，只能看得见人的轮廓，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楼将军，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拾玉成不想过个年，心里边还不舒坦，有事情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楼舒城说话，拾玉成扭头看着被热气冲撞的锅盖，底下明亮的火光打在脸上，暖洋洋的，也柔和了紧抿嘴角和皱起来的眉头。 「楼舒城……」 拾玉成轻笑着，眼里是掩饰不了的疲惫：「有意思吗？每次都这样，你想要我呆在你身边，我就必须回去，你不想要了，就扔了，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我又得回去……」 想了想，拾玉成站起身，缓步走到床边，抬手的衣裳一件一件地往下脱。刚脱了一件，手就被人抓住了，力气大的拾玉成怀疑手指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怎么，楼将军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拾玉成挑眉，笑容间带着勾人的风情，另一只手勾住楼舒城的脖子，整个人都攀在了他身上。 「拾玉成！」楼舒城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搂着他的腰，防止他掉下来。 「呵呵……」拾玉成笑着，又从他身上下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脸漠然。 摸索着把油灯点上了，昏黄的光线瞬间把屋子照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子太过狭小，连带着空气也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转身去把阳台的门打开，难听的声音刺得耳朵疼，外面的雪比之前更大了，阳台边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门一推开，大风夹着雪花就飘了进来，被这刺骨的冷风一吹，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拾玉成没有转身回去，而是靠着门框，眼底隐约的泪花被收了回去，捏了捏有些颤抖的手指，面容涌上一股疲惫，眉头紧锁地看着前面飘扬的雪花。 「你回去吧，楼将军，我没那么多的精力再陪你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就当……」 拾玉成顿了一下，把头也靠在了门框上：「就当放过我，行吗？」 「拾玉成！」楼舒城大步上前，按着他的肩膀，强迫他转过身，然后用力地捏着他地下巴，眼里的阴鸷，像是要溢出来，浑身笼罩在阴暗的气息中： 「你逃不掉的，今生，你生是我的人，死了，也只能埋在我棺材里。」 一字一句的，就像是一个魔咒，晕绕在拾玉成耳边，看着楼舒城固执的眼神，也只能苦笑，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眼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样往下掉。 「为什么……为什么呢！」抬头看着楼舒城，拾玉成红着眼睛，一口咬在楼舒城脖子上，直到嘴巴里尝到了血腥味，才脱力一般的放开，靠在他肩膀上，无助地哭泣： 「到底为什么，楼舒城，我拾玉成到底欠你什么了，欠你什么了！」 拒绝了楼舒城的拥抱，拾玉成慢慢地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双手捂着脸，灯光下，被头发遮住地肩膀一抖一抖地，像是要把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压抑在心底的情绪都释放出来。 「楼舒城，做你的人就不必了，死了随你，你爱怎么来怎么来，我奉陪不起了，可以吗？我没你那么坚强，你不要逼我……」 楼舒城没说话，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等他哭够了，弯下腰一把两人拉起来，死死地按在墙壁上，抬起他的下巴，看着那哭肿的眼睛。 拾玉成这会已经哭不出声了，刚刚用力过猛，哭岔气了，这会上不来气，正打着嗝。 「拾玉成，你得活着，嗯？」伸手将拾玉成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在他哭肿的眼皮上轻轻一碰，声音有些喑哑： 「我不逼你了，活着。」 拾玉成没说话，等气息平缓了一些，看着满眼的墨绿色，良久，轻轻点头： 「好。」 他说……好。 一个承诺，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随后，拾玉成有些楼舒城抱着自己，坐在床边，侧过头，看着不远处的炉子，锅里的汤沸腾起来，「咕嘟、咕嘟」的响。 都没有说话，拾玉成安静地靠在楼舒城肩膀上，还有些没顺过气，楼舒城的手轻轻地在他背上抚摸。 发泄过情绪，拾玉成又把自己伪装成了乖顺的猫咪，温和、无害。 不知过了多久，拾玉成从他身上下来，揉了揉眼睛，转身把锅里地鸡汤一起装出来，又把鱼炸了，一起放在桌子上，想了想，再炒了个小菜，最后，坐在炉子旁边，低头看着水壶边缘漏出来的火光，神情复杂。 「楼舒城，我恨你。」 「嗯。」 看着拾玉成半隐藏在黑暗中的侧脸，楼舒城点点头，轻声道：「嗯」，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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