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莫语蹭了蹭楚洋,他终于知道楚洋那强大的包容力和坚定的内心是来自何处了。一个正向的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是巨大的,在健康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对情感的反馈也是健康的。就像楚洋,他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他理解人与人之间的界限,也拿捏得住分寸。 “亲爱的,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楚洋侧过身把莫语搂在怀里。 “嗯,你说。” 楚洋轻轻拍着莫语的后背,柔声问道:“你躁狂发作的时候,是不是把我认成了张路?” 莫语:“……” “你发作时说‘不要再来打扰你的生活’。我觉得这个‘再’字说的并不是我。”楚洋说,“我在想,是不是我叫你阿语那一下,让你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所以我在思考要不要换个称呼。” 莫语缓了缓,说:“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需要回避这个称呼。” “好,听你的。” 莫语问:“Yang,看见我发病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有没有害怕?会不会想逃开?我想听实话。” “实话是,没有想法,当时我也只是遵从本能反应。”楚洋回答得十分真诚,“你在我面前发病,我第一反应是你不要受伤,我搂住你、喊你、安抚你,都是怕你会伤到自己。” “你真的不觉得我是疯子吗?” “傻瓜,想什么呢?”楚洋摩挲着莫语的后背,“你说过,躁郁在拉扯你,一边是让你疯,一边是让你死。你在其中挣扎,难免会被左右。你是有意识的,只是不能自控而已。而这失控也不是你的放任或是无能,只是疾病造成的。得了癌会被人同情,得了情绪病就要被人嘲笑歧视,这件事的逻辑是不对的。都是疾病,你们医学界难道把病分成三六九等了?” 莫语:“医学没有歧视,但人会有。” 楚洋说:“那是社会心理学研究的内容,我不懂。不过我这些年接触过这么多人,好的坏的也见了很多,大概也能看出些。我们被法律道德规范着,又被旁人的目光约束着,从小到大,我们接受的教育都是要合群,要融入,于是那些特别突出的就会被孤立,那些与众不同的就会被排挤。可是如果深究下去,随大流的人难道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们真的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很多时候,他们只是顺从,在所谓的‘大部分’中找到归属感。当大部人对心理疾病产生歧视的时候,就会有更多随大流的人加入这种歧视,他们不知道原因,只是习惯跟随。追根溯源,那些最初对心理疾病的歧视源自哪里?我觉得有一部分是未知,人们恐惧未知,害怕不确定。” 莫语:“嗯,我明白,歧视源于偏见,偏见源于偏颇式心理。” “好专业的词。”楚洋轻轻笑了一下,“但其实我还见过一种歧视,是来自极致扭曲的羡慕,在那种状态下,病得更重的反而是施加歧视的人。我见过年长者对年轻人没来由的打压,是因为他们羡慕现在的年轻人有能力,有施展的空间,他们觉得自己年轻时候没得到的东西,现在的年轻人也不配拥有。我见过深度恐同的同性恋,他们不敢出柜,羡慕那些已经出柜的人可以在阳光下和自己的爱人牵手拥抱,所以他们带头歧视,表现得愤世嫉俗,通过碾压同类来挤入所谓的‘大多数’群体,寻求心理上的平衡。我还见过对自杀者的讨伐,他们讨伐的理由不是自杀者不尊重生命,而是自杀者凭什么去死。这句话背后的逻辑是,大家都痛苦地活着,凭什么自杀者可以选择解脱。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自生下来就被约束着,被规劝着,当隐藏情绪成为常态,那些因为心理疾病而无法自控,或者说已经不在意他人目光的人,反而成为了被约束者的羡慕对象。他们不明白这些病人在承受多大的压力,他们看到的是这些人可以极致地疯狂,或是洒脱地放手。” 莫语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问:“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歧视?在遇到我之前,你应该也不了解双相,为什么你会这么快就接受,就理清了思路?” 楚洋回答:“我一直觉得歧视是不该存在的,在我的概念里,最多只是某件事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但我尊重每个个体的每个选择。至于接受你的病,这很简单。我并不恐惧未知,也承认自己的无知。在遇到完全未知的问题时,我习惯求知,而不是用以往的经验做判断。我说过,那一周我看了书,查了资料,虽然都还是皮毛,但最基本的情况我还是了解了。我知道这是病,病了就吃药治疗,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 “Yang……”莫语靠在楚洋怀里,“如果我早一点遇到你,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们不做假设。”楚洋轻吻莫语的额头,“现在这样就刚刚好。” 莫语闭上眼,低声说:“困了。” “吃药了吗?吃完药再睡。” “不要摇醒失眠病人喂安眠药。”莫语搂住楚洋,喃喃说道,“你就是我的思诺思……”
第18章 第二天楚洋是被电话吵醒的。 在听到楚洋声音之后,曲池冰足愣了有半分钟,才说道:“楚总您确定不用再去医院看看吗?怎么嗓子还这么哑?” 楚洋扭头看着埋在被子里偷笑的罪魁祸首,无奈地对着手机说道:“知道我嗓子难受你就别说废话。” 曲池冰立刻说:“有两份文件需要您签字,想跟您确认一下我什么时候过去方便。” “都可以,我今天不出门。” “好,那我半个小时后到您家。” 楚洋:“你把这两天的文件都拿来我过一遍,季度汇总如果做好了也一起带来。” “好。那我先挂了。” “嗯。”楚洋挂断电话,隔着被子搂住莫语,“莫医生可得负责。” 莫语探出头来,问:“你想我怎么负责?” “先盖个戳儿。”楚洋低头,在莫语的脖子上留下一个吻痕,起身。 九点半,不早不晚,但对莫语来说绝对是晚了。胃里已经有了反应,他挣扎着起身,走到卫生间,关门。 楚洋听到动静赶来时,莫语已经跪在马桶旁起不来身,胃里翻江倒海,呕吐牵动泪腺,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涌,楚洋上前给他拍背,却被胡乱推开。 “阿语,乖,我不嫌弃你。”楚洋洞穿了莫语的心思。 莫语吐了一轮又一轮,到最后只剩下酸水,烧灼感从胃延伸到喉咙,连带着胸腔都莫名酸痛。吐到只剩干呕,楚洋拉着莫语起身,盖上马桶盖按下冲水。莫语撑在洗手台上大口喘着气,少顷,他打开龙头,用力洗了把脸。 “靠!”莫语拍着自己的脸,“真他妈要命!” 楚洋连忙拦住:“这是怎么了?怎么还骂人了?” “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 “那就规律作息,好好吃饭。”楚洋把手放到莫语的胃部,“我帮你揉揉?” “没事。”莫语靠着墙缓了一会儿,“有粥吗?我现在吃不下干的。” “有,温着呢,随时可以喝。” 听到门铃响,莫语推了一下楚洋,说:“你助理来了,去开门。我缓会儿自己出去,放心。” “你要难受就叫我。” “嗯,去吧。” 五分钟后,曲池冰看到莫医生从卧室出来,脸色泛白,眼睛红肿,鬓角额头处的头发都湿答答的。走路的姿态明显不自然,手捂着肚子,脖子上还有个吻痕。 曲池冰内心惊讶不已,莫医生怎么被折腾成这样了?! “Yang,你吃了吗?”因为刚吐完,莫语的嗓音也有些哑。 楚洋:“我吃过了,你吃完赶紧上楼去歇着。” 曲池冰低头整理着文件,心里继续发着弹幕:折腾完了就让莫医生去楼上?为什么不回你卧室?老板你做个人吧! 莫语知道楚洋是让自己上楼去吃药,他的日常用品包括药还都放在楼上,刚才已经因为没有按时吃饭吃药吐过一回了,胃和精神都急需食物和药物来稳定。 再下楼时,曲池冰已经离开了,莫语走到楚洋身边,问:“在看什么?” 楚洋把手机递到莫语面前:“买东西。” 「防猫门栏加高加密宠物隔离门大型……」 莫语看着那一排字,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不用……” 楚洋却认真地说:“答应你的就要做到,我已经下单了。” “这东西没用,人轻轻一推就能推开。” “但这是我的态度。”楚洋拉着莫语坐下,“还难受吗?” “好多了。” “我看你不太好。”楚洋把一只手覆到莫语胃部,轻缓地揉了起来。隔着衣服,莫语感受到了楚洋掌心的温度,微热,但不灼人。 楚洋问:“是药物副作用?还是没吃饭闹的?” “是我自己作的。”莫语无奈地笑了,“以前学习压力大,情绪不稳定,作息也不规律,还老喝酒,那会儿就伤了胃。开始吃药之后,好几种药物副作用都是肠胃反应,吃完药就吐,怎么调整都不行,用了快一年才找到适合我的药。那一年我基本是吃什么吐什么,伤了胃黏膜和食道,后来胃就变得特别娇气。不能累,不能饿,不能情绪波动,不能冻着,不能油腻辛辣,不能多吃也不能不吃,而且得准时准点,不然药物作用和胃病叠加,好点儿的就像今天这样,疼一会儿吐一阵儿,也就过去了。严重的话我就得去医院了。” “知道了,这是个小祖宗,得伺候舒服了才行。”楚洋继续揉着莫语的腹部,源源不断的热量抚平了痉挛之后的撕扯感,莫语松了口气,偎在楚洋怀里。 楚洋继续问:“你现在吃的药呢?副作用大吗?” 莫语摇头:“只是头晕头疼,偶尔失眠或者嗜睡。会恶心,但不太会吐成今天这样。” 楚洋看莫语现在状态不错,就打趣地问道:“你知道你这副作用听起来像什么吗?” 莫语愣愣,紧接着就轻打了一下楚洋的手。 “我帮你暖胃你还打我?” “就你刚才想那东西,不值得打吗?” “我又没说出来,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就是知道!” “那你说啊,不说出来怎么知道你打对了没有?!” “我不说!我肯定是对的!” 难得的,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打闹了一阵,最后楚洋把莫语抱住,哄道:“别折腾,一会儿又该难受了。” 安静片刻,莫语说:“下午你可以帮我去把东西挪过来吗?我都打包好了放在门口,主要是一些书和衣服。” “叫个搬家公司呗。” “就三个箱子,叫搬家公司太浪费。嗯……不然我自己去也行。” 楚洋箍了一下莫语,道:“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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