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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让我来送你一下。” 他白天身上那套高雅的White tie礼服，已经在晚宴上换成了更显庄严的军礼服。 江姜的头发比起傅琛当年见时可以扎辫子的长度比短了不少，一身军装衬得人更加锋锐成熟，几乎完全没有傅琛当时印象里那种稚嫩的天真了。 在抬手的时候，江姜的新肩章折射出宝石一样的光。他的军衔升得很快，功过赏罚是一回事，郁江两家的婚事更是一回事，在他这个年纪的少将衔也难怪近日申城风云不少。 “没事，嫂子你回去吧。” 傅琛发了条信息，向江姜撇了记头，姿态很随意，但又对着江姜这岁数一声嫂子叫得心安理得，“我经纪人来接。” 江姜却没有动，好像有话要说，他撇了眼四下，离得最近的侍者都在三步开外，“你刚刚出去……”他只开了个头，没有继续说下去，笃定傅琛可以心领神会。 能让江姜出来问的“刚刚”也就只有那一个“刚刚”。 傅琛笑了一下，没想遮掩，“对，是他。” 那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严苛算来不该用刚刚这个词来形容。 傅琛和郁文玉陆舟三人轮换着在门口迎人，上六楼主露台抽根烟躲懒的功夫，远远地在被封路了的区域外围的小路口看到了一辆相较于场合过分朴素的白车，他盯着看了两分钟，那车分毫没有走的意思。 傅琛素来多心又脑子快，当即拽了下身测的郁文玉，“那个王凯言去哪儿了？” 郁文玉“嗯？”了一声，低头点火的功夫含糊不清地说：“齐。粤州吧。我大半年没找人留意了，人都撤回来了，怎么了？" “没什么。”傅琛随口扯了句，“怕他抢婚。”按灭了烟头，拍了下郁文玉的肩，“待着吧你，我下去替陆舟。” “神经病。”郁文玉咬着烟笑骂了句，抬脚就要踢他，“吉日非得提晦气，他都过不了路口的交通管制，地里游进来抢婚啊！” 傅琛心说：那谁知道呢，到时候场面就好看死了。 但他一个字都没和郁文玉漏，只是自己下了楼，拉过一个落单的郁家自己的佣人，吩咐了两句，让他出去传话。 毕竟这要是让郁文玉知道了，估计他嫂子就得知道，那估计就真的要惹出什么吉日晦气来。 “猜的？” 傅琛歪了歪脑袋，看向眼前这位或许是这个偌大庄园里唯二知道齐凯言确实出现了的人。 “不。”江姜否认得很快，他转了转手上的香槟杯，“我最近去找人盯着他了。” 江姜说完笑了一下，那张笑起来仍旧透着股子旧时幼态天真的脸上带出了几分血腥气，显得和四周雅致昂贵的布置格格不入起来。 “我本来是想他要是敢来，哪只脚出粤州我就砍哪只脚，后来又觉得他要是来了一定很好玩。就只让人跟着他，必要时候行些方便，想看看他到底能折腾出些什么风浪来。” “啊……”傅琛眨了眨眼，“早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就该把人放进来的。” 江姜啧了一声，歪头想了想，露出愿闻其详的神色。 “表哥不会容忍有人在这种场合给他难堪的。” 傅琛说这话的时候，双手松弛地插在裤兜里，半靠在边桌上，讲话声音又轻又稳，看着很是优雅斯文的模样，可话说得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恐怕轮不到嫂子你动手，表哥他自己就要动手了，那不是更能让嫂子你称心如意？” 江姜和郁容这位小表弟接触不多，但并不影响他本身并不喜欢傅琛这种人，他刀口舔着血长大，对于危险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敏锐直觉。 ——傅琛，郁容的这位小表弟，半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更何况江姜能感觉出来，郁容对于傅琛这位小表弟的喜欢，不仅仅单纯像对郁文玉那样充满庇护和宠溺，兄长对于弟弟的喜欢，还有几分隐约欣赏在那里。 这就很奇怪了，毕竟谁都知道，傅家出来接班的是老大。 要是这人在扮猪吃老虎，那他餐盘里的那只老虎会是什么？ 江姜在产生好奇的第一时间，就决定了把这个问题作为今晚做爱之前和郁容的第一个话题。 于是，他故意露出一脸的恍然大悟，“你说得对啊，后悔后悔。” 傅琛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是闻让，一边按了接通，一边对江姜摆摆手，“我走了，嫂子你进去吧。” 结果没想到，接通电话后闻让的第一句话是充满抱歉地跟他说出门着急没看油表，没油抛锚了。 “……你是今天没睡醒吗？”傅琛的口吻透出股子难得地不可置信。 江姜闻言，礼貌地停住了转身的动作，等待傅琛挂断电话，之后问：“需要帮忙吗？” 傅琛一脸无语地挂断电话，“随便找辆车送我去机场就行，赶飞机。”又随手抓过一个侍者吩咐了句，“去外面放个人进来，姓闻。” “车牌？”面对侍者的低声询问，傅琛更加无语，“不知道，出租车吧。” 这个错误简直太低级了，以至于傅琛和闻让一起坐上了郁容派给他的座驾时，还在奚落闻让说：“Honey，你要是不想开车可以直接打车过来，或者从公司叫个司机，再或者让我把周凯派回去给你，我一撞，你又这么一弄，我刚出院的小莲花不是彻底废了？”他又一顿，“你不会真的没睡醒吧？” “我的错我的错。”闻让讨饶地举起手，“我最近太忙了，脑子转不过来，而且一会儿你和周凯飞，我有个饭局，几个资方要见，实在走不掉，还要麻烦司机送我一下，小琪已经到亚京等你了。” 傅琛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觉得闻让认错态度良好，嗤了一声，“行吧。” 闻让得了准许，本想在红灯的时候和司机讲地址。 他是一个心细如发地人，轻而易举地就看出来了这司机身上那股子行伍杀伐气，他猜测这是傅琛那位身份不凡的表哥贴身的人，自然不会用对待普通司机的态度对他。 可等了十来分钟，在这个交通状况要命的时间里，竟然是一个红灯都没遇上，只得直接说了。 “你也不看看这车挂的什么牌。”傅琛单手扯掉脖子上的领结丢给闻让，“只有绿灯等我们的份。” “是么。”闻让将傅琛的领结叠好，顺手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意味不明地看了傅琛一眼，“那我算是沾了少爷您的光了。” 傅琛哼笑了一声，懒洋洋的微醺状态，使得他似乎在言辞间少了很多顾虑，“你是沾了我表哥的光。” 虽然在电话里，孙老板为代表的一方和闻让的交涉并不十分愉快，可到底是做足了面子工程，派了秘书和陪席站在了大酒店的门口迎接。 闻让下了车，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背对挡住了那几人看到车牌后震惊又探究的目光，敲了敲车窗。 傅琛摇下车窗，“怎么了？” “注意安全。” 就好像闻让探首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废话一样，他说完就要起身，却被傅琛抬手抓住了衣领，拽下来，接了一个带着香槟花香的吻。 闻让有些愕然，但傅琛松开他之后就晃了晃手，直接摇上了窗户。 ——算了，大少爷的心血来潮而已，对他来说也算意外之喜。 “闻总少年风流啊……”一进大厅，刚寒暄了两句，那位年生的秘书就旁敲侧击了起来。 闻让就在这儿等着呢，当下就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我去下洗手间。” 有了闻让这一趟洗手间的空挡，那特特地在门口等他的三人自然就有了回去传话的时间。 李厅长是有点东西，可以供他在大多数平头百姓面前耀武扬威，但那张车牌号代表的，也仅仅只是他在一年一次的全体会议中能在人群外远远望见的数字。 “你看清楚了，真的是那张黑牌？”坐在李厅长下手的孙总面色凝重地又问了一遍。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他与李厅长对视一眼，抬手往上比了比，“大哥，你帮我回忆回忆，可不是我最近黄汤吃多了，脑子不好使了吧，这不是那家大公子的车牌么？今个可是那家大公子燕尔的日子啊……” 七嘴八舌了一阵，有人插口，“闻让不是帮着傅家看孩子呢么，傅家那位带他去的吧，也许是顺带。” 此话一出当即有人反驳道：“顺带？郁家摆了三天的酒，你我也就被人顺带上了头天的大宴。今天是家宴，什么样的交情能让傅家把你顺带进去家宴吃酒，还用那位大公子的车送你回来，你可有这个面子？” “何止面子，说不定还有情分呢，没听董秘书说么，后座那位能叫郁容用自己车送的太子爷别管是不是傅家那小孩，反正和闻让打啵的时候可没避人。” 那男人言语间透出一股子和他长得同酸菜坛子如出一辙的肚子十分匹配的酸味来，“儿子像妈这话也没错，当娘的当年是个狐狸精，这儿子顶着那么张脸，也不遑多让。” “你在这儿说风凉话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一会儿人进来了怎么说，我可听说了啊，老孙你当时可对小闻态度有得说头，当心人家记恨你，吹枕头风就把你吹下地哦。” “大家老大不说老二，老陈你就对他很客气了？” 待到桌上一圈明枪暗箭得说完，李厅长才拧开保温杯喝了酒，咳嗽了两声，慢吞吞地一锤定音，一句，“小闻对咱们这老大哥这些年也是可以的了。”算是定了基调。 “身后那么尊大佛，小闻可从来没祭出来过，要不是这次你们几个逼太过，怕是也见不到真章。小闻讲究，先礼后兵了，我看啊你们各退一步，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么大个雷，叫他一个人去扛确实不地道，该出钱出钱，该出人出人，别老拿乔。” 李厅长此言一出，四下静默，足过了十几秒，才有人开始陆续表态，“听大哥的。”“我们听大哥的。”“对。大哥说的有道理。” 这一步棋，空手套白狼，虽然险，但却是一步起死回生的妙手棋。 原本的窟窿别说填了，闻让多看一眼这窟窿都不如收拾收自己，原地进去吃国家饭。现在倒有了些许宝贵的挣扎余地。他经营了那么多年，算上能借的，能卖的，大约凑个七七八八，虽说一笔交上去和这么多年竹篮打水一场空没什么区别，可账平了，踢人出局的理由有了，手里那些能生钱的资源，以及那张名为《羊膜》的王牌尚在，只能说虽然伤筋动骨，可并不致命，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尚未可知。 在飞机起飞关机前，闻让大致计算了一下自己和赵权目前手中的资产，本来这个数目他自己就稳扎稳打凑得出来的，只是他贪图《羊膜》大制片的位置，割肉放血地砸进去大半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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