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走到了门口,二狼最先发现了他,摇着尾巴迎了出来。 “老狼!”林知夏摸了摸二狼的脑袋,从袋子里取出一块肥肥的鸭屁股丢过去。 二狼一口叼住,趴在墙角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二狼八岁了,已经是一头老狗了。它如今稳健老成,聪明得似乎成了精,依旧忠心耿耿地守在林安文身边,是林家不可或缺的成员之一。 “小夏回来啦!”打麻将的客人们热情地招呼,“我们的大教授回来了!” “还不是教授呢。”林知夏笑,“副教授都还没评上呢。” “可你才多大年纪呀,急什么?” 林安文朝林知夏的方向转过脸,眼角的笑纹愉快地舒展着。 “饿了不?还有一会儿才吃饭。厨房里有洗好的水果。” “还不饿呢。”林知夏洗了手坐下,从林安文手里接过玉米剥了起来。 “老林你真是好福气。养个儿子又帅气又有本事,又这么孝顺你。”刘姐丢出一张幺鸡,“小夏才刚刚工作就能给爸爸买房子了。哪里像我儿子,还要我们老两口给他掏首付买房结婚。” 林安文笑道:“刘姐,你哪里还需要儿子给你买房子?等将来永安这片拆了,你家店铺加楼上的住房,少说要补偿你一千万。” 永安拆迁的事,年年说,年年都落空。直到最近两年,这事才终于有了点眉目。 丰市正在高速发展,新市区的地皮一天一个价,已经没有多少地了。开发商终于再度将目光放到了和新市区一江之隔的永安区头上。 其实说到地理位置,永安至今还算市中心地带。 而且永安大火之后,市里召开了专项会议,也下定心好好整治这块丰市最著名的狗皮膏药。 政府和几大开发商联手推动之下,永安的拆迁工作进展迅速。 去年底的时候,规划部门大张旗鼓地进入小区,走街串巷,测量记录。各项前期协商工作也在一点点展开。 永安的居民们期盼了多年的拆迁终于要实现了,像是恨嫁的姑娘终于找到了如意郎君,巴不得明天就扯着男人去民政局领证。 这些日子来,拆迁和补偿方案,也是林家棋牌室的牌桌上最常谈论的话题。 “听说整个永安要划成四块,南区靠桥和地铁站近,用来修写字楼和商业街。我们北区,靠江的那块修公园,我们脚下这块规划的是住宅区和学校。林师傅,你家入手得正是时候。现在你们这片的房价都涨了有五成了吧?” 一群人又讨论着补偿方案。你家会补多少,我家又会补多少,言语里都是满满的对未来的期望。 比如孙明珠,她这回就能赚一大笔。 因当年听了林知夏的教导,孙明珠在父母离婚大战中充分为自己谋取利益,战果辉煌。她爸急着离婚去娶已怀孕的小三,于是写了一份协议,同意将永安这套旧房子归孙明珠所有。 当时只觉得这不过是一套在城中村里的老破小房子,根本不值钱。没想碰上了拆迁,这套房子转眼能换一套崭新的电梯公寓。 听孙明珠说,她后妈听到这消息,脸都绿了,一连两三个月都没带儿子来探望老人家。 “我爸后来赚的钱全给她抓手里,他们自己也不是没房子住,却还是不知足。显然就是见不得我过的好。”孙明珠一个劲冷笑,“倒也不是天下所有后妈都是坏人,但是做小三上位的,绝对不是个东西。” 一场拆迁,一笔补偿,如林中一声枪响,将永安这座森林里各种各样的鸟都惊飞了起来。 “儿子没养好,找那么个儿媳妇,也只有自己受着。”孙奶奶丢出一张白板,“要说永安里最有福气的老人家,我看就数盛朗他外婆了吧?”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发出羡慕的叹息。 “谁能想得到,当初那个野狗一样的小子,现在都是大名人,大明星了!” “他的公司也做得好,店开得到处都是。我孙女都在他的店里买衣服。” “说起来,他们家的房子可真不小,补偿下来可了不得!” “有钱的人往往会越有钱。”孙奶奶说,“我家明珠不是在盛朗手下做事吗?她和我说,盛朗去年在南四环的月澜湖边买了个新开盘的别墅,花了快两千万,院子前面就能望见湖水,屋子里还有游泳池!” “他们这一批孩子里,盛朗和小夏算是混得最不错的了。” 林知夏谦虚道:“我就是大学里的教书匠,哪里能和人家大明星比呀?” 刘姐说:“我记得当年,你们俩玩得最好了,和长在一块儿似的。可惜后来上大学就分开了。你们俩现在还经常见面吗?” 林安文捧着茶杯,将耳朵侧了过来。 “还行。”林知夏轻松地说,“我们有个朋友群,经常聊天。盛朗不是那种发达了就不理朋友的人。他只要回来了,有空都会和大伙儿聚会吃饭。” 林安文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 刘姐点头:“盛朗这孩子是不错。发达了后,就出钱给永安修路,给小学修多媒体教室,一直没有忘本。那年火灾后,他也捐了好一大笔钱。” “他是个好孩子。”孙奶奶赞个不停,“明珠当初工作不顺心,他就把她招到自己公司里做事,很提拔她。只是这丫头光顾着工作升职,都做到什么总经理助理了,缺连个对象都还没有。” “有了新房,就盼着孙女婿了,是不是?”长辈们大笑。 “小夏什么时候给你爸领个儿媳妇回家?”刘姐又拿林知夏打趣,“你这么优秀的,追你的女孩儿肯定很多吧?” 林知夏腼腆地埋头剥玉米:“我才刚工作,还没稳定下来,不急。” “你不急,我看你爸急了。” “我也不急。”没想林安文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规划,我们老人家不去瞎掺和。” - 深夜,最后一场的客人也已离去。 林知夏打扫着卫生,将满地果皮纸屑扫进撮箕里。 他在学校里有宿舍,但是每个周末都会回家小住。 林安文清点完了今天的进账,有些无所事事,坐在一旁听着儿子扫地的哗哗声。 “小夏,”林安文忍不住问,“你和盛朗……” 扫地声停了下来。 “……相处得还好吗?”
第70章 林知夏朝父亲望去。 大概因为眼睛不能视物的关系,林安文茫然的时候,总有一抹不知名的忧虑。 尽管知道父亲看不到,可林知夏被这么盯着,还是感到一阵心虚。 “干吗问这个?” 林安文干笑了一下:“人家现在已经是大明星、大老板了,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了。你们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可是现在差距这么大,相处起来会不会有点别扭?” 林知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合适。 “爸,你知道的,盛朗是个很念旧,很记恩的人。”林知夏说,“你当年关照过他,他每次回永安都会来看你,逢年过节还送那么多礼。盛朗在我这儿也随和得很,从来不摆大明星的架子。” “哦。”林安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林知夏很想笑两句,又怕说多了让林安文起疑,只好闭上嘴继续打扫卫生。 没想过了一会儿,林安文又说:“即便是小时候玩得再好的朋友,长大了生分也是很正常的事。人在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生活,认识不同的人。相聚和分开都是很自然的。” 林知夏啼笑皆非:“我知道了。我和朋友们相处得都挺好的,没有和谁生分了。爸,你是听谁说了什么闲话,在这里瞎操心。” 林安文摆手:“不说了。你从小就把自己的事安排得很好,不需要我操心。只是,儿子,你也不小了。要是在外面遇到觉得合适的人,可以带回来让我看看。我最担心的不是你的工作,而是怕你一个人在外打拼,身边没个人,太孤单了。” 早八百年就带回来过了,今年春节还上门来给你拜过年呢。 可这话林知夏说不出口。 “放心吧,爸。”林知夏最后说,“我会给你找个人人都羡慕的好儿媳妇的。” - 周一的清晨,林知夏搭乘地铁返回D大上班。 列车从漆黑的隧道中钻出,驶上跨江大桥。晨光如金箭射入车厢,照得人睁不开眼。 丰江两岸的景色对比还是那么鲜明。 一边是越来越多的高楼华厦,一边是永恒不变的老城旧楼。 早高峰拥挤的车厢里,两个穿着中学校服的男生挤在角落里,低头玩着手机。 阳光照着他们青春稚嫩、带着单纯笑容的面孔。 林知夏每次看到这些高中生,都仿佛能看见自己和盛朗旧时的一点影子。 岁月就如桥下波涛滚滚向东去的丰江,车厢里的乘客在时光中穿梭,从上车到下车,已过去了很多年。 - 生物学的年轻讲师们共用一间非常宽敞的办公室,今日的办公室特别热闹。 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正半坐在一张办公桌上,谈笑风生。 黑边眼镜,一头栗色的韩式卷发,厚重的刘海盖着额头,穿着考究的衬衫西裤,还戴着一块亮闪闪的江诗丹顿。 不少男同事围在这青年周围,捧哏的捧哏,陪笑的陪笑,奉承的意味十分明显。 这青年叫何海波,在林知夏来之前,他是刘教授的一把手,也是系副主任的侄儿。大伙儿背地里都管他叫“生物学小王子”。 林知夏到了刘教授这里,干活勤奋,何海波便顺理成章把许多活都推给了林知夏来做,自己成天不见人影。组里的人对何海波意见其实不小。 而且林知夏和何海波还有点特殊的关系。因为两人都是青年讲师,长得都不错,被系上的女学生拿来,凑成了一个“生物系双璧”的组合。 林知夏没把这个称号当回事,可何海波却挺在意的。 从那之后,何海波就越发注意穿着打扮,衣着考究,发型精致,还经常更换名表,身上也总是香飘十里的。 有时候林知夏都觉得,和何海波这个精致大直男比起来,自己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基佬。 “玲姐,”林知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问隔壁的女同事,“刘老师怎么样了?” “没见到人,不过她女儿说病情挺稳定的。”许玲叹气,“到底是快六十岁的人了,这一倒,要恢复过来,少说得大半年。她家里人是希望她养好病就直接退休算了……” 这时,何海波朝林知夏的方向转过头来,仿佛才看到他似的惊呼道:“林知夏,你来了呀,怎么都不打声招呼?” 林知夏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何海波大概也觉得这话有些不妥,讪笑了一下,给自己打圆场:“我正有事找你呢。评审会的专家组明天就解散了,学院里要办个答谢宴。今天晚上七点,在世丰广场的万豪酒店的宴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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