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觉得汗水从每个毛孔争先恐后地涌出。 随即,脸颊上传来被咬了的感觉。 不轻不重,一点都不疼,更像是被舔了一口。却是让皮连着肉一起颤栗,神经末梢全在噼里啪啦地闪着愉悦的火花。 “你——” 盛朗大笑着,飞快起身。 林知夏摸着脸,浑身都红了。 “你一狂就喜欢上嘴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林知夏伸腿去踹盛朗。 盛朗利索地朝旁边滚,躲过了袭击。 可放一旁的瓶子却遭了池鱼之殃,被一脚踢飞,咕噜噜地滚进露台围栏边的一个大杂物柜子下面。 “你瞧瞧你的臭脚。”盛朗嗤笑。 林知夏的眼皮沉得抬不起,羞恼交加,没吭声。 瓶子卡在最里面角落里,手够不着,晾衣杆也拨不出来。盛朗干脆翻过身,把半个身子探进了柜子底下。 “拿到了吗?”林知夏担心,“拿不到就算了。我再给你做一个。反正挺简单的……” “开什么玩笑?”盛朗的声音从柜子底下传出来,“不知道初版货最值钱吗?后面你再做一百个,都没这个宝贝!” “一百个,我批量生产这个做什么……哎还没拿到?算啦……” “拿到了!拿到了!” 盛朗欢呼,扭着身子打算出来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他卡住了。 “哎我艹,快快快,把我拖出来!” 林知夏爆笑,只好抓着盛朗两只脚,把他从柜子底拖了出来。 盛朗瘫在地板上,呼哧呼哧喘气,把瓶子牢牢地捧在胸口。 “没跌坏吧?”林知夏凑了上去。 “没有……”盛朗猛地起身。 两张面孔毫无准备地贴在了一起,林知夏感觉到嘴唇上传来触碰的感觉。 有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在他唇上轻轻蹭了一下,又旋即离开。 太意外,太短暂,所以一点儿都不真实,像个错觉。 可两人僵直的身躯,涨红的脸颊,和混乱交织的气息,都证实了刚才确实有事发生。 林知夏的大脑完全当机,全凭本能反应,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盛朗一动不动地坐着。 “我……我该回去了。”林知夏满头大汗,语无伦次,“我爸还等着……我回去了……” 他胡乱地摆了摆手,一头扎进了楼梯里。 盛朗听着那串慌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倒回了地板上。 过了片刻,他猛地蜷起身抱住怀里的瓶子,无声大笑,在地上兴奋地滚来滚去。 - 林知夏回了家后,也没干别的,就是花了两天的时间,把家里从上到下都整修捯饬了一遍。 咯吱响的凳子被钉牢,松了的螺丝扭紧,抽油烟机拆开从里到外都清洗了一遍,地板墙角的污渍也被一点点刷干净。 尽管林安文看不到,可林知夏还是给家里换了瓦数大一点的灯泡。 林知夏存来给盛朗买生日礼物的钱没怎么花出去,于是全部用来给父亲买新衣服。 说到这里,林知夏还很过意不去。明明父亲比盛朗缺的东西更多,他之前却只顾着盛朗。 林安文穿着儿子给他买的新衬衫,坐在椅子里听着新闻,脸上满是惬意。 林知夏拿了省一,已经等于一只脚跨入大学门槛了。即便将来国赛成绩一般般,也会有不错的学校等着儿子去读的。 林安文半卸去了新头的重担,整个人气色焕然一新,这段时间笑容就没从脸上下来过。 “我的低保批下来了,以后家里又多了一笔收入。我算过了,你高考前,我能给你存够你大一的生活费。等你念完大一,我又把你大二的生活费存够了……” “都读大学了,我自己能赚钱啦。”林知夏正跪在地上刷着地板,“年底我就满十八了。” 林安文开心地笑:“难得放几天假,你怎么不去找盛朗玩?” “他要训练。”林知夏用力地刷着地板上的一块污渍。 林安文又问:“我听明珠说,盛朗谈了个女朋友?你见过吗?” 林知夏停了下来,摸了一把汗,“没。他把人家藏得挺严实的。” “日子过得真快,一眨眼,你们一个个都成大人了。”林安文感慨,“将来等你结婚了,生了孩子,我也就彻底卸下重任了。” 林知夏望着父亲满是憧憬的笑脸:“我会早点赚大钱,让你好好享福。” 林安文眼角的皱纹愉悦地舒展着。 “别忙了,放假就该多玩玩。把今天炖的排骨给盛朗送一份过去吧。他训练太辛苦,得多吃点。” 林知夏望着窗外漫天的晚霞,一时怔忡,好似被那片绮丽的颜色迷住了眼。 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唇,又像被烫了似的匆忙松开。 - 此时此刻,盛朗透过车窗,正望着路对面一间酒吧的大门。 盛朗对丰市这一片夜生活区闻名已久,队上的师兄还曾吹嘘过在这里的艳遇,他却是第一次涉足此地。 那间酒吧在四周一片五光十色的店铺中显得怪朴素。 浅灰色的大门,几丛湘妃竹,背景光的招牌,店名叫“Silent”,静默。 “真够低调的。”盛朗说。 “做人,低调点好。”杨景行说,“进去转转吗?你说想看看我们的世界。那里虽然不能全概括,但也能代表一部分。” 盛朗推门下了车。 时间尚早,又不是周末,酒吧里客人并不多。 盛朗一走进去,就引来不少惊艳的目光。 两个男子原本正倚在吧台的一角调着情,此刻都忘了同伴,朝盛朗望过来。 盛朗早就对这种目光麻木,跟在他身后的杨景行却是忍不住露出骄傲又复杂的笑。 正如杨景行之前说的,他们都是普通人,gay吧也是普通酒吧。这里的装修很考究,却也并没有什么猎奇之处。 “没有钢管嘛。”盛朗说。 “我说了,这里是个清吧,不是什么三俗俱乐部。”杨景行很想扶额,“找个位子坐吧。你实在太扎眼,站这儿别人没法做事了。” 盛朗今天穿着杨景行给他的衣服,白色衬衫,休闲西裤。极简单的打扮,盛朗穿着却有光华满身的效果。 他们还没入座就已经有侍应生走了过来,同杨景行亲热地打着招呼,目光却一个劲往盛朗身上瞟。 “喝点什么?”杨景行问盛朗,“入门级的话,啤酒?” 作为运动员,盛朗的饮食说不上特别健康,但是至少烟酒是基本没有沾过的。 “啤酒吧。”盛朗有点跃跃欲试。 成年真好,那一道封禁的大门对他敞开了,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尝试过去向往已久的许多东西。 杨景行点了两杯啤酒,同盛朗碰杯:“十八岁生日快乐。” 盛朗咕咚咕咚就把一杯啤酒喝去大半。 “慢一点!”杨景行忙笑,“度数再低,也是酒。你还没吃晚饭,当心上头。” 盛朗不以为然。他一直觉得啤酒就是有点苦的饮料,没什么特别的。至于酒精,盛朗更是没有什么概念。 “这就是你们的世界?”盛朗环视四周。 “很失望,是吧?”杨景行笑,“周末会更热闹一点。现在时间太早,歌手也还没来。你希望看到什么?便装女王?脱衣舞?还是猫耳小哥儿?” 盛朗摇头。 “我就是想来看看。如果我对他表白成功了……我想知道我将会把他带进一个怎样的世界里。” 杨景行说:“酒保是退伍军人,兼职保安。老板是个做茶叶生意的,平时盘一对文玩核桃,端一个保温杯。刚才那个侍应生是个从大山农村进城打工的孩子,吃了不少苦,怪可怜的……” “他们全部都是?” 杨景行点头:“我早说过,我们都是普通人。” 盛朗把剩下的啤酒喝完了,渐渐能从苦味中品出一点别的滋味来。 “打算什么时候对小学霸表白?”杨景行问。 盛朗说:“原本打算是中运会后。可又有点忍不住,想先说。但是又怕他不接受,我一郁闷,影响比赛。” 杨景行笑:“初恋呀,真是怀念。那种柠檬茶一般酸甜又微涩的滋味。” 盛朗低声说:“也怕他万一答应了,跟着我一起受苦。” 这么美好的感情,杨景行没法不发酸,又有些纳闷:“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不是都做事不前不顾后的吗?怎么你却想那么多?” 盛朗一脸理所当然:“你在乎一个人,不会多为他想吗?我就像把小夏照顾好,让他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就算有苦,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了。” 杨景行怔住,那神情显然回忆起了什么,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真见鬼。明明还不到三十,可是看到你们,却觉得自己老了。” 盛朗已将两杯啤酒下了肚,砸吧着嘴:“挺好喝的。” “吃点薯条,别空腹喝那么多酒。”杨景行劝着。 盛朗说:“我都想好了,要是能在一起,一切都以他的意思为准。公开不公开,全听他的。他将来肯定会进很好的单位工作,我不想他面临社会压力。” “绝世好男人。”杨景行笑,“老实说,我觉得作为一个男基佬,面临的社会压力并不比一个大龄未婚女性更多。这世道,我们作为男人,就已经赢了。” 盛朗涉世未深,对杨景行这番话还不是很能理解。 “想好怎么表白了吗?”杨景行问,“鲜花?点蜡烛?表白成功了还得接吻。会吗?” 盛朗打了个嗝儿,一脸不以为然:“亲嘴谁不会?我们都亲过了……虽然那次是个意外。” “哟,难怪胸有成竹要告白了。”杨景行笑得狡黠,“可光是啵一下,那只能算亲,不能算吻。吻是比较讲究的,分嘴唇和舌头的运用……” 盛朗下意识认真听杨老师讲课。 “初吻,最好只是动嘴唇,别上舌头……” 来电铃声冷不丁响起,盛朗掏出手机一看,忙朝杨景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杨景行了然。来电的肯定是林知夏。 这是生日那天后两人第一次通话,盛朗的心怦怦直跳,小心翼翼地点了接听。 “在忙吗?”林知夏的声音很轻松,“吃了饭没?” 盛朗看了一眼桌子上吃了一半的薯格:“正在吃着。你呢?” “刚吃完。”林知夏说,“我爸让我送排骨给你,我一会儿过来。去游泳馆还是去宿舍找你?” “啊?”盛朗坐直了,“去……宿舍吧。” “好的,一会儿见。” 通话一中断,盛朗急匆匆收拾东西:“小夏要去队上找我,我得先回去。他以为我在训练……” 他起身走了两步,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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