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阮在邻出来时傅新翌已经收拾好了,今天太晚了,他打算明天再叫人把东西搬过去。 阮在邻拿着一只空杯子和一杯橙汁走在傅新翌身后,也要跟着进傅新翌的房间。 傅新翌转过身狐疑地看着他,“你不睡觉跟着我干什么?” “我想进去。”阮在邻说。 这不是傅新翌第一次觉得阮在邻脑子有病,他觉得两人的对话不在一个频率上。 傅新翌往后推了他一把,直接把门带上了。 果汁被倒掉了,里面放了安眠药,傅新翌没喝阮在邻也不会喝,他今天晚上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阮在邻看到了绿色笔记上的内容,他能大概猜到那是傅新翌母亲的日记。 只有他才是真心喜欢傅新翌,阮在邻想。 凌晨两点,阮在邻从三楼的窗子翻了出去,四楼卫生间的防盗窗他一推就打开了。 阮在邻打着手电筒,找出那个笔记本。 江澜的字迹隽秀工整,像印刷出来的,上面书写的内容也同样机械冰冷。 随着孕期增长,越来越多的不适感开始叠加,肉体的折磨让她一度产生了停止妊娠的念头。 胎儿七个月时她没能成功引产,在孩子刚满八个月的时江澜给自己打了催产针。 她在笔记上写: 它把我的肚子撑得很大,在里面活动的时候像是下一刻就要剖开我的肚皮爬出来。 知道它的存在时,我想过要把它从自己的肚子里取出来,但除了我之外,身边的所有人似乎都在因为它高兴。 所以我留下了它。 但现在他让我很痛苦…… 2000年7月3日 他出生了,一个皱巴巴瘦弱的婴儿,我只看了他一眼,他现在被放在保温箱。 2000年8月15日 我去看了M国的珠宝展。 阮在邻在看每一页时都不作停留,他翻过这一页,发现日记的日期是2003年。 2003年12月28日 他长大了,我回来时他正在草地上陪一只金毛玩,那只金毛整张脸都白了。 他不认识我,我对此并不意外和伤心,毕竟我在他只有一个月大时就出了国,而且这是我第一次回来。 他被养得很好,只不过我不喜欢他赤着脚和那只狗一起玩过家家。 2004年1月2日 我带他回了家,离开了那间小房子。 他站在车边回头看着自己爷爷和奶奶,那条狗跑了过来,在他身上乱舔。 2004年1月4日 他似乎不开心,见到傅涛也只是稍微热情一点。 我矮下身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说:“是想爷爷和奶奶了吗?” 他点了点头。 “可以让爷爷奶奶来家里做客,” 他的眼睛重新闪起亮光, “但是,妈妈对狗毛过敏,只爷爷和奶奶来好不好?” “但是卡卡自己在家它会怕……我可以回家吗?” “为什么要回去,你不喜欢妈妈吗?” “不是……” ………… 2007年5月6日 傅涛压着怒火说完最后一句话,我停下了摩挲光滑指甲的动作。 他为了一只狗,和自己的妻子动气,埋怨我不带着新翌早点回来。 我告诉他这次的比赛很重要,新翌准备了很久,而且我打算和新翌去国外定居。 不等傅涛开口,我又说我见过那个孩子了,五岁,叫阮在邻,很可爱。 傅涛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我再一次提出要把新翌带到爸妈那边的事。 傅涛说新翌不喜欢国外的环境。 这没什么,习惯就好了。 阮在邻只看到10年的日记,因为另一间房传来了一些声响,他快速把笔记放回原位,闪进了卫生间里。 有人打开了这间房的门,一分钟不到,那人又出去了。 阮在邻想那个人应该是傅新翌,他再出去,发现那本笔记不见了。 — 翌日,傅新翌的脸色和平常一样,阮在邻边抬箱子边想他哥应该是没有看那本笔记。 据他所知,江澜和傅新翌的母子关系很好,但偏偏江澜的那本笔记又记了一些与之相悖的事。 既然不看又为什么要三更半夜起来把它拿走,那应该是看了吧,但傅新翌的样子又不像。 阮在邻帮忙把箱子搬到车上,一进门就被阮佩珍拉到厨房一通唠叨,“小兔崽子,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干了,没事就过来给你妈择菜。” “妈,不是有阿姨吗?” “什么阿姨,我给辞了,你去住校,你那个爹成天不着家,留着阿姨光伺候我?” “那这儿这么大,谁打扫卫生?” “叫钟点工呗,一周叫两次。再说了我平时也不在家,你妈不得去美容院保养保养,做做按摩。” 阮在邻嗯了一声,开始揪芹菜的叶子。 阮佩珍的下巴往上扬了一下,“那个,今天就走?” “不是。” 阮佩珍惋惜地啧了一声,“那这是搬的什么?” “我哥妈妈的东西。” “哎呦!”阮佩珍揪住阮在邻的耳朵,压低声音说:“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想和他套近乎,想多要点钱想疯了?你就不能离他远点,妈告诉你,你少往他跟前凑,要认哥老家你有五六个表哥!” “我又不是为了钱。” “不是为了钱,那你要干什么?我看你真是猪油蒙了心了!你忘了你上小学初中那会成天喊着要比他学习好、有出息……” “妈你别说了!”阮在邻丢下手里的一把芹菜,从厨房里臊着脸出来。 他一出来,就看见傅新翌抱着一个纸箱子正看着他。 “你都听见了?” “嗯,听见了。” 阮在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烦躁地掐自己手上的肉,“我都是胡说的,” 傅新翌转身朝门口走去,“没事,毕竟人贵有志。” 阮佩珍见傅新翌走了,她问阮在邻:“他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起你?”
第25章 24 === 不等阮佩珍再唠叨,阮在邻就急匆匆往门外走,“妈我有事出去一趟。” “早点回来,注意安全啊。”阮佩珍跟到门边,一看她的便宜儿子跟着傅新翌上了货拉拉。 阮佩珍有一种自己家白菜追着让猪拱的感觉。 面包车驶离繁华地带,最后来到一个小区前,这个小区比阮在邻之前住的那个旧很多。 阮在邻搬着箱子和傅新翌并肩走着,“哥,这儿快拆了吧。” “再等五六年就拆了。” 阮在邻不知道那本笔记有没有被放在这些箱子里,他想趁傅新翌不注意翻一下,哪知道傅新翌直接把箱子放进了书房的橱柜里,还加了一把他不会撬的锁。 阮在邻只得瞎转,依次打开每个房间的门看看。有一间房很干净,什么摆件都没有,剩下的其中一间房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是两个老人和小时候的傅新翌,还有一条狗。 阮在邻知道这条狗叫卡卡。 这个房间的墙上有画,用记号笔画上去、很幼稚的简笔,内容还是两个老人、一个小孩和一只狗,墙上贴着两张傅新翌的奖状,奖状上面别了一溜小红花。 江澜在傅新翌三岁时把他从这儿接走,在傅新翌七岁时又打算带着他移民。 但两人最终还是留在了中国,原因江澜没在笔记上写。 阮在邻能看出在傅新翌八岁到十岁的这段时间,江澜在很努力地扮演好母亲这个角色,但这并不是她的本能,在字里行间中,阮在邻只感觉到她的勉强和过于明确的目的性。 她似乎在把傅新翌往一个固定的模子里刻。 她希望傅新翌安静沉稳,即使那时傅新翌只有八九岁。 但现在看来,傅新翌似乎并没达到她所希望的那样沉稳,因为阮在邻觉得自己还没做什么就把人惹得不耐烦要发火。 那本笔记又开始散发奇异的吸引力。 阮在邻去了另一间房,这应该是傅新翌的房间,墙纸的底色是暖色系,上面有大颗大颗的向日葵和藏在花叶里的金毛犬。 傅新翌原来这么喜欢向日葵和金毛狗。 阮在邻躺在光秃秃的床架上,凭借着笔记本里短短两句话想象三岁的傅新翌在草地上和一只金毛玩的场景。 阮在邻又溜到阳台,那儿有很多盆多肉和绿萝,阮在邻拎着水壶给它们都浇上了水,他转过头问正在拖地的傅新翌,“哥,你平时会来这儿打扫吗?” “不常来,会叫钟点工来打扫。” 傅新翌很久才来一次,这里的住户在一直在换,现在他连小区的保安都不认识。 阮在邻正在揪多肉的瓣儿,一个品种揪两瓣,用手帕包着。 “这儿好安静,”他在阳台待了这么一会都没听到吵闹的声音。 阮在邻捧着多肉瓣和傅新翌说他要把这些带回去种下,过一段时间就会长出新的多肉。 待了一会两人就回去了,阮佩珍没在家,和几个姐妹去泡新开的那家温泉,给阮在邻发了消息说今晚不回来。 傅新翌喝了一碗肉汤,随口说了一句腻。 阮在邻想起傅新翌喜欢喝那家粥铺的酸梅汤,换了鞋就要去买。 但那家粥铺离家不近,来回打车要一半个小时,“算了,也没那么腻。”傅新翌说。 “没事啊,我鞋都换好了。”阮在邻说着就打开门出去了。 阮在邻走了没十分钟,傅涛就回来了,傅新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像是在等他。 “你把你妈的东西都搬走了?”傅涛问。 “嗯。” “有事要问我?”他换了鞋在沙发上坐下。 “为什么不和我妈离婚,你出轨了,她也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对方?” 刚开始傅涛并没觉得这是种折磨,但慢慢的,从小对江澜的那点爱意耗尽,他开始意识到江澜冷漠得令人害怕时,折磨就开始了。 “因为她觉得父亲在一个孩子的成长历程中是不能缺少的……怎么突然想问这个?如果不是那次被你看到了,我们假装感情很深的事应该很成功才对。” “你看了那本日记是吗?”傅涛表情淡漠,像是在提起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你母亲之前从来不写,后来有了你,才开始写日记。” 傅涛又问傅新翌:“为什么不把它看完?” 他这样笃定傅新翌没把笔记看完。 那本笔记现在被傅新翌锁在楼上房间里,他拒绝再看下去,不仅仅是因为他看出了端倪,更多的原因是日记的内容让他很不舒服。 江澜的日记越往后越奇怪,她记录的内容从“我”变成了“傅新翌”。 傅新翌喝的那碗肉汤开始在胃里翻滚,他回房间找出了那本笔记,翻到2012年。
46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