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汉一直想啊想,想到了下午一点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吃饭。 他起身去地窖里随便捡了两个土豆子,把洋芋切成坨蒸熟了,又和着昨天晚上剩的素臊子垫吧垫吧两口就吃饱了。 然后他就爬到炕上去睡午觉,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表情呆呆的。 本来这个时节才应该正式开始育种的,除了他过年前特地在大棚里面栽的那几窝,还需要花更多的精力去种土豆、种玉米、种白菜、种地瓜。还需要种好多好多的食物,还需要把那一亩又一亩的地都撒满粮食。 不过既然他们都已经决定了要进城里,那么自然这些就用不上。 张良汉躺在床上裹着被,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飕飕。 爬起来一看天好像变暗了,伸手抹了抹窗户,没眼花,确实是天暗了,不是他家的玻璃脏。 他们这儿的天色一暗就要下雨,但是不像南方的黄梅雨那样连绵不断、滔滔不绝,一般只下几小时,最长一天之内也就结束了。 屋子外面还晾着几床被,这些被是之前程向忠睡过的,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没回来,所以这两天才正式把他的被子、褥子都拆下来洗了洗、晒了晒。 他走出去把这些已经干透的被子抱回来,然后就按个叠好,再按大小整整齐齐的摆进了柜子里。除了主屋里面的那个靠着炕的大柜子,左侧的偏房里面还有一个红色木头的大立柜,特别大,那是他老娘早些年出嫁的嫁妆。 张良汉慢条斯理的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便又准备回去睡午觉。 他实在是找不到事情做,这些天除了睡觉就是吃饭,要么就是去地里逛。 就是因为不想自己显得太无聊了,所以今天才发了疯一样的早早就把还没有适应能力的瓜苗都给种下去。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疼死了,抬头看着天,抱着双手站在门口缓了好一阵。 忽然他瞥见院子口路过了一辆车,是很罕见的那种车、是从城里面来的出租车。那辆白绿相间的出租车飞驰而过这座小院子,可是还没有开出去多远又马不停蹄的滚回来。 程问喜被他小学同学的车技甩得眼花缭乱,只差一点儿就要吐了,不过还好他没吐,不然真的是丢大脸了。 “就这儿……赶紧停!” 他跟那同学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不过人家如今也算是发达了,进了城里面开出租车,一个月能挣不少钱。 人家笑呵呵把他放在了院门口,撕巴了老半天,最后只收了他二十块,刚好够人家一份油钱,说什么也不多要。 没办法,他只能红着脸应下,说实在话这人以前真的没有他富裕,但是看看他现在这样子,再看人家的新车子,简直就是肉眼可见的落魄了。 风水轮流转。程问喜在心里默默地感叹。 他从车里走下来后老同学又热情的帮他把后备箱打开,紧接着还更热情的替他把一箱一箱的书和家当都搬下来堆在了院门口。 “再见!” 他站在院门口挥挥手,一直目送着出租车开出去好远,被灰尘迷了眼都不敢眨,生怕人家瞧见了不高兴,以为他还敢摆架子。 一直等到车子开出去彻底的不见了,程问喜这才放心的往家走。 他走啊走,他搬啊搬,堂屋门口那个人好像是死的,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都不晓得来帮他! “让开。” 他好不容易把书搬到了屋门口,张良汉却还是木木的,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我叫你让开!” “你是……真回来了?” 他好像几年没见过一样盯着看,程问喜被他伸手拦住了,特别不高兴的推打他,“我不回来能去哪?你真有毛病!” 当时就跟他说过了,要先回去,除了取户口还要搬东西。合着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呢?莫不是以为他真在耍脾气?!今天这个城他是非进不可!绝对要进,而且还是立马进、最好是明天走、一刻都不带停歇的那一种! 看看人家开啥车。看看人家那脸色。 越想程问喜越觉得自己才有毛病,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蠢东西?早知道就不嫁他了,反正都是被人买,还不如跟个有钱的…… 可他还没有把这些气话说出口,张良汉一把就搂住他,直接揉进怀里面。 还不等他发脾气,张良汉掰开他的嘴,好像欲求不满的狗一样很用力的亲舔他。 “我就知道你不爱我……” 他一个人在这儿等了好多天,要说某些想法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肯定是骗人的。虽然张良汉也说不明白到底是为啥,但确实就害怕他这样,一个人独活着,一点儿也不依靠他…… 他宁可付出血和汗的代价也不要失去这种被依靠的滋味,他就是喜欢给程问喜当牛做马,哪怕就真的辛苦一辈子。 “就、是、不、爱、你……”程问喜却还是很倔强,红着脸瞪着他,用力戳他的胸膛。 “我在家考虑了好几天,已经决定了要走了,再过几天把牛和剩的几只猪崽都处理了,两条狗能带上吗?就让他们俩看个家护个院还是可以的。”张良汉说完后目光坚定的看向他,再也不敢犹豫了,甚至还莫名生出一股立刻就要走的勇气。 “那么多东西……你告诉我怎么带?带去了又放哪?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市中心租个两室一厅得八百块,每个月还要支出水电煤气和生活费,两个人住,就算一个月只吃四五百,顿顿都在家做,杂七杂八的电话费、坐车的通勤费……没有一千五,根本都不够花。” “你让我想想……咱进屋、你让我想想……” 想想想,他其实根本就不明白。程问喜只不过瞎编了一堆数字来恐吓他,果然他立马就上当了。 只见他一脸茫然的皱起眉,然后俩人进了屋,他又坐在炕头上说道,“那我们进城去了能干啥呢?你又不会种地,我又不会写字……还能干什么?” “你现在手头不是还有一万多?进城去开个早餐店,再兼职卖卖水果不就行了?” “可我……我就会揉面、我连肉馅都和不好……” “和不好可以学啊,我们就拿着这些钱进去先闯一闯不好吗?我已经不想再等了,我不想看到他,一点儿也不想。” “那我尽早安排,你等我把牛卖了……” 其实他心里根本就没主意,但还是要装出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假装自己还有本事。程问喜见他呆呆的,就坐在他旁边,忽然很小声的说道,“那我就听你的,你不要生气了。” “我没生气,你别吓我……”他好像从来都没道过歉,所以这一下给张良汉整不会了,转过头盯着他,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能不能抱抱你?” 程问喜点点头,被他抱了好久,脸也红了,腿也软了,“好了、不要了……” “不让我抱也行,那你能不能立马给我生个娃,我真不想再这样了……有了孩子肯定你就不会再撒气了,他们都说当了妈妈以后会变温柔……你都要吓死我了……” 他走的这些天没有一天张良汉不在思念他,甚至有时候太想了了,夜里还会莫名其妙的掉眼泪。 张良汉现在只懂得这一种方法,尤其是离开了他所熟悉的土地和村庄,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的情况下。他再也不敢冒着巨大的风险吵架了。他再也不敢继续这样假装自己很有把握了。他其实也很害怕,因为一旦离开了这个家,进了城以后一切都不属于他。 程问喜用手抓着他,脸已经熟透了,红红的,粉粉的,底色却是淡淡的,好像白玉一样无暇。 “想不想我?” 他忽然就不说话了,甚至也不抬头看,那副含羞带臊的模样,一下子就让张良汉想到了结婚的那天晚上。 “说不说?” 他倔强的抿着唇,很高傲的的仰着头,张良汉忽然余光一瞥看见了窗户外面的惊雷,紧接着又注意到了这场淅淅沥沥的大雨。 好像一瞬之间天暗了,这场春雨来得太突然,急切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第25章 糙汉子×精致人儿 三月张良汉过生日,可是春分以后他们就把家里面能卖的都卖了。还剩下的那一头牛和几只半大小猪送给了三哥,三哥一家听说他们要走以后都表示很惊讶。 惊讶之余提出要给他们出一些盘缠,既是看在这么多年做朋友的份上,也是看在他们送来的那么些东西的份上。但是张良汉拒绝了那一大笔钱,卖完家当之后就带着仅有的一万多离开了。 而且他走的时候还特意表现得很匆忙,就是害怕自己舍不得,可是尽管已经很努力地在把情绪隐藏进忙碌里,等到真正离开的那天还是必须得从头到尾的检查各个房间的锁挂好没。 “先吃点儿东西吧,待会儿路还长呢。” 很快他们就坐在了程问喜那个小学同学的出租车上,可是这一路上谁也没有先说话。 第一站到了县里面,这天早晨才九点过。 他们顺路买了几个肉夹馍作早餐,那个小学同学还特别热心的给他俩安排了两瓶水。 吃完了以后出租车很快又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往前走,过了这个县的县公路,渐渐风景的变成了他不熟悉的模样。 程问喜坐在后排陪着他,因为刚才吃完饭以后他意识到自己有一些晕车,于是就换到了后排,此时两个人手牵手的紧握着。 “咋汉哥还不舒服啊?”见他面色苍白的倚靠在座位里,郑辉便透过后视镜关心道。 “没有……”张良汉想也不想便回答道,努力勾起嘴唇笑了笑,“可能就是太久没坐车了,脑子还没转过弯……” 他紧紧拉着程问喜的手,说完又凑近程问喜的耳边讲悄悄话。 紧接着又过了一小会儿,从前排递过来一个塑料袋。程问喜的同学看上去很慵懒,即使是在高速上也开得漫不经心。 “真不舒服就吐袋儿里,没事儿。”他用左手扶着窗,胳膊肘搭在窗框上,一边抽烟一边聊,表情是一种无与伦比的骄傲,“其实还是因为这道不行,农村里面太他妈多坑了,只开个六十码就抖抖抖,汉哥,你等待会儿进了城你就知道了,城里面的路那才叫一个平整,真他妈好开,别说六十码……市区彪个一百二三老子也不打怵。” 说完掸了掸烟灰,把烟头扔在高速上。 就这样一直吹着牛朝前走,大概又过了两个多小时以后就到了。 程问喜已经提前通过这位老同学租好了房,他们俩就住在郑辉的隔壁楼,但是这套房要比郑辉的一室大许多,看上去还算是整洁,一些家具啥的也是应有尽有。 “这屋里啥都有,你们就随便买点儿肉啊菜啊就行了,这是锅、这是碗……汉哥,这边还有阳台呢。你们俩要实在闲得慌平时还能在这屋里种种菜,这边还有饮水机,看看,看看这多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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