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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被子下，那个人在颤抖。 他的指甲陷进了肉里，生疼。 他唤着“晴扬”，忘我而深情。 他忘了他描摹的这张苍白瘦削的脸是谁的，只有在酒醉之时，才会施舍这种不属于他的温柔的温柔…… 清霁彻底地从梦中醒来，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无声泪下。 他从那破碎的梦中醒来，而后陷入更加恐怖的噩梦中。 他的泪，模糊了视线。 鼻子酸涩的，泛了红。 他止不住地流着眼泪，咬牙隐忍喉间的苦涩，那恶心的血腥。 那一声声深情的叫唤下，清霁落泪不止。 “晴扬，你怎么哭了？” 黎疏低下头来，捧着清霁的脸小心翼翼地亲吻着。 就像他手中捧着的，是世上的珍宝。 清霁愣愣的，没有任何举动。任由黎疏的动作……清霁都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说一句话。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这短暂的温柔，不是属于他的，是他偷来的。 黎疏从未将温柔施舍过一分一毫给他，也就只有在黎疏短短的醉酒时间里，清霁才能偷得这短暂的温柔。 虽然过后都会破碎得不成样子，但他已经满足了…… 可是他，还是会很想哭。 他知道，黎疏现在心里想的，一定是晴扬。黎疏他又在醉酒之时，将他认作了晴扬。 他和晴扬是亲兄弟，样貌有七八分相似，黎疏在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认错人，可以理解的。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啊。 黎疏缓慢地，轻柔地，眸光深情地，描摹清霁的脸廓，就像在温柔地对待他的爱人般。 这一刻，真的温柔得美好，清霁不舍得错过黎疏温柔的眼神，紧紧地和他对视，仅仅是因为，这一瞬间，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黎疏所爱的人…… 又再自欺欺人了…… 清霁苦笑着。 黎疏的眼睛，不知怎么得，竟然红得厉害。 这一次，清霁还没哭出来，黎疏倒流下了眼泪。 其中有一滴冰凉的，落在了清霁的眼角边。清霁眼睛轻微一眨，那水滴便顺着眼眶旁滚落，也落进了他的发梢…… 他抱着清霁的身体，温柔地吻过他的发梢，指尖擦过那滴泪痕，吻过他的眉眼，到嘴唇时，像是突然清醒过来，猛地停住。 清霁勾出浅浅地一笑，双唇微抿，眼里闪烁着泪光，他说：“黎疏，你又认错了。” “没错……”固执的，又幼稚的。 黎疏认定的事情，觉得不会错。 “错了。”晴扬死在那年的雪天，现在陪在黎疏身边的，是清霁。 “没错。”霸道的，执着的。 “晴扬，我没错，真的没错。”紧紧地抱着清霁瘦得可以轻易看出肋骨的身体，迷醉时嘴里唤的永远是错误的名字，认作的永远是那个人。 “黎疏，你没错。”清霁认真地回应道。 把他认作晴扬，没错。 给予的痛难忍，没错。 错的只是他的这份爱，给错了人…… 黎疏的动作，黎疏的温度。 “晴扬，晴扬…我的晴扬啊……” 一声声，轻柔的，深情地。 却没有一声是唤着他。 却没有一句是关于他。 …… 他的嘴角微勾，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清霁的胸膛上。似乎发出类似于喜悦般的疯狂笑声。 他似乎在喃喃自语：“晴扬啊，我好想你。” “晴扬…” “晴扬，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晴扬，晴扬…晴扬……” 清霁闭上了眼睛，紧抿着苍白的嘴巴，不想再去听，不想再去看。 疼痛染红了他们之间，染红了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伤，染红了……那已经无法治愈、愈合的灵魂…… 他似一朵破碎的血红殇花，在黎疏的残忍之下，他黯然垂泪。 默默承受…… 清霁想要扭过头去，可黎疏的手却伸了过来，扳过他的头，强势地吻上他毫无血色的唇。 清霁默默地承受，不言，不语，不反抗。 黎疏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上，似乎在感受那里的心跳似的。 黎疏的手是温热的，可是清霁的心口，已经冰冷破碎了，再也拼接不起来了。 黎疏久久地亲吻着他，不带往常那般肆虐，带着伤害。而是温柔地相贴，只是轻柔地亲吻。 因为此刻，他不是黎疏恨不得杀死的清霁。 而是——黎疏心爱的“晴扬”，他的哥哥…… 清霁落下的泪，滑落着落尽发梢。 带着他的悲伤，滑过的地方，都留下苦涩的水痕。 心很痛，但他不会说。 “晴扬…！” 他咬得下唇发白，流了血，却没有知觉。 隐忍着不哭，隐忍着心痛。 “晴扬，我喜欢你……” 黎疏他，总会抱着清霁说着这些对于清霁来说很残忍的话。 因为，他把清霁当作了他。 可清霁却始终成为不了他。 所以，痛苦的，不过是两个不同世界相撞的人罢了…… “黎疏……”清霁想要抱住黎疏，可奈何他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连抬起一只手的气力都没有。 可他还是，努力地朝黎疏靠近。 他想离那个，他当初在最好的年纪里，一眼便喜欢上了的男孩更近些。 即使已经遍体鳞伤，即使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即使已经没有任何救赎。 他还是在努力地靠近着。 黎疏停下了动作，等着那只苍白的手抚上他的脸。 因为在他那迷醉的视线中，他伸出手的，是那个他最深爱的男孩…… 晴扬，清霁的哥哥…… “黎疏，我，是谁？” 即使答案都是那二字不变，可他却还是在黎疏酒醉之时锲而不舍地问着。 即使他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永远也不会从黎疏的口中说出…… 他的眼里闪着一种渴求，期望那个不可能的答案。 唯有此时清霁才会那么勇敢地直视黎疏的眼睛。 他的手，在黎疏的脸上停留，仿佛时间就此停滞。 “黎疏，我…是清霁呀……” 清霁的声音破碎，最后不成章法…… 黎疏只是看着他不说话，看着清霁狼狈地流下大滴的眼泪而又无措地擦去。 “晴扬，不疼。” 黎疏抱住清霁，他以为是弄疼了他的“晴扬”，“晴扬”才哭的。 不然他坚强的晴扬怎么会哭，怎么会哭得那么伤心，那么让人心疼…… 清霁失了笑，努力地将剩余的苦涩都咽回去，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涌出…… 他抬起手，双手环抱住黎疏有力的后背，他的头靠在黎疏的颈窝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地吐出。 轻轻地抽噎着，他说，声线全然暗哑： “黎疏，你错了。” 他不是晴扬，他是晴扬的弟弟――清霁，样貌相像，名字似乎也相似，性格不同，两个不同的人。 黎疏他，认错了。
第7章 在这场爱情无止的长跑赛中，清霁终是跟不上黎疏的步伐。 清霁一夜无眠。 黎疏睡熟后，清霁盯着光滑的天花板，盖着冰冷的被子，思绪空洞，一片平静。 他呼着虚弱的空气，呆滞的神情，僵直的身体，冰冷的温度。 身旁的黎疏睡得安稳，背对着他裹着被子睡得像个霸道的小孩。 还会抢被子…… 清霁失笑。 清霁猛然皱起眉头，顾不得身后那磨人的疼痛，他掀开被子，鞋也没来得及穿就冲进了厕所。 跪在马桶前，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腥甜味，在口中蔓延。 他的胃搅在一起，钻心般的疼痛。 他的脸苍白了又苍白，他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强迫自己清醒清醒大脑。 冲好马桶后，清霁从口袋里拿出藏好的药，混着浴室里的自来水，皱了一下眉头，喉咙一滑，便吞了下去。 头很晕，黎疏这么一折腾他，他已经虚弱无力到了极点，强撑的意识，开始一点点溃散。 眼睛开始黑暗，眼皮一点点覆盖他的光明。 而后，再无光明。 双眼一闭，身体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没有了知觉，也没有意识。 应该要强撑着出去的，也不知道这样躺在地上，黎疏什么时候会发现他…… 心，好冷…… 黎疏早上起来准备洗漱上班，揉着酒醉后发疼的脑袋，看到房间内没有清霁的身影，原本就很烦躁的心更加地烦躁。 他的脸暗了又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真是，又滚去哪里了？” 黎疏一边想着抓到清霁后该怎么折磨他，一边朝浴室走过去。 看到里面的景象后，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映入那双残忍的眼睛的，是一具苍白的身体。 清霁狼狈地蜷缩在浴室的地板上，嘴唇冷得发紫，而从他的后股处，则流出混杂着血液和白浊的秽物。 黎疏冷漠地看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之以鼻，充满着嘲讽之意。 真是肮脏至极。 黎疏的视线掠过他，径直走到浴台前，开始洗漱，打理头发。 他走过来的时候，故意用脚踢了踢昏睡不起的清霁，甚至用脚掌，来回在清霁惨白的小脸上肆虐…… 清霁他没有反应，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 黎疏不紧不慢地打理着，余光不时瞟到昏睡不起的清霁上，他转头看了浴霸几秒钟，思索了一会儿，继而毫不犹豫地打开浴霸，冰冷的水再次袭击清霁残破不堪的身躯。 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浴霸打开发出的“哗啦哗啦”的水声时，从清霁的眼角边，竟无声滑落下一滴泪珠。 而后冰冷的水从天而降，将他的全身浸湿，他就像泡沫，被冰冷的水击破。 不堪一击，破碎在水中。 骨头，冻得发疼。 就算再怎么虚弱的人，被那么刺激着，又被浇了那么久的冰水，也该是醒了。 “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死了呢。还打算，死了之后把你大卸八块，扔到路边喂狗。可惜了…没死成……” 清霁没有说话，而是将头低下，他的困倦从低垂的睫毛和视线就可以看出。 他苍白的嘴，似乎发出轻微的一叹，双手扶着身后的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正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衣服紧贴在他的身上，映衬出那清晰的肋骨。 真的是太瘦了，全身上下，除了骨头和包裹着的皮，还剩下些什么？ 清霁对自己这具丑陋的身体也是厌恶至极，他背对着黎疏，忍着没让发红了的眼睛看向他，扶着墙，艰难地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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