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周涿哪里知道要出了三分再投球,她只觉得羞愧,于是恶补了篮球知识,顺带练球,蒋灸燊再找她顶替的时候,她已经打得像模像样了。 “打这么好啊,”蒋灸燊诧异,“周五晚上跟我们一起去城西打球。” “夜宵你付。” “成。” [005] 周涿褪去上衣,站在镜子前面。 当同龄人胸前都微微凸起悄悄发育的时候,她还一贫如洗,虞荞已经把少女背心换成胸罩了,她连少女背心都没用到。 周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短发,贫乳,瞧着和男孩子一样。 剪短发也是因为蒋灸燊,蒋灸燊问她,“你为什么留长头发?” “女孩子都留。” “你看着跟男人似的。” 隔天,周涿就剪了短发,短得真以为她是个小伙,蒋灸燊和人介绍也说,“这周涿,我哥们。” 周涿衣柜里的裙子,终于没有再穿过。 “我会不会是个男孩?”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周涿不知道为什么要和蒋灸燊说自己家里有事,这使她本来用作打球的周五,变得无所事事。 周涿看着墙角自己的篮球,拿出来随意拍了两下,她觉得一个人的篮球,是寂寞的。 “真搞不懂男生为什么喜欢打篮球,那么多人抢一个球有什么意思。” “抢一个球是没有什么意思,有意思的是大家一起。” 虞荞不喜欢打篮球的男生,她喜欢彬彬有礼的绅士,喝咖啡,阅读西方文学,虽然她自己连英语单词都读不准,也看不进书本上文字。 “你怎么会和蒋灸燊玩?”她不止一次感慨。 “你怎么最近没和蒋灸燊玩?”虞荞问。 期中考试后班主任给全班都换了座位,周涿不再和蒋灸燊同桌了,他们的关系好像因为不再是同桌,就形同陌路。 放晚学周涿不会等蒋灸燊一起走,周五蒋灸燊也不会喊她去打球,许帅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周涿就笑,“你看我们能吵的起来吗?” 许帅也笑,“我看也是,你们要闹矛盾,就直接打架了。”安静了会,许帅换上严肃神情,为表示诚恳,他还特地沉了声,“他生日你也没去,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周涿也说不上来,以前和蒋灸燊同桌,放学就顺便一起走了,买水就顺便一起带了,作业就顺便一起抄了,打球就顺便喊上她了……当这些顺便戛然而止后,两个人任何交集,都显得刻意。 周涿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但是没人去捅破,于是各自安好。 “我也不知道。” 我们到底怎么了。 周涿见过很多次,蒋灸燊莫名其妙堵住某个女生同她说话,但周涿没想到,有一天她要和蒋灸燊说话,也是这样的情况。 “周涿,你是不是喜欢我?”蒋灸燊很久没有直接问别的女生这个问题了,多数时候他都盲目自大的说,“你喜欢我对吧。” 周涿好像明白为什么在蒋灸燊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夏瑄不作回答,因为“是不是”这个问题,根本没法回答。 “为什么?”周涿只能这样问,为什么要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自己都不知道,就算知道,得到答案的你,又要怎么样呢? “什么东西都要问为什么,你烦不烦啊!”蒋灸燊一拳砸在周涿鼻子上,“我不爽你很久了。” 周涿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流鼻血了,那是她第一次流鼻血。好像眼泪被打碎,从鼻腔流出,一样都是咸的。 [006] 夏天又要过去了。 窗外的绿荫被阳光渡上金辉,有蝉鸣,有车笛,有风吹进,带着暖意,跑车从校门口马路驶过的时候,没人猜测是奔驰还是法拉利。 “蒋灸燊迟到了?”周涿转过去问许帅。 “他转学了,你不知道?”虞荞转过来说。 “他转学了呀,”收作业的班长恰好路过,“全班都知道,你们关系那么好,他没跟你说?” “没。”我们关系没很好,他没跟我说。 “你是不是很难过?”班长用同情的眼神看她。 “没。”周涿想着衣柜里的几条裙子,夏天过去了,就算留长头发,也穿不到裙子了吧,“挺可惜的。” “什么?”班长没听懂。 “没什么。”周涿摆手,“转去哪了?” “外校。” “挺好的,他以前说想去澳洲留学看袋鼠,当建筑师。” 周涿才发现自己很长时间都是一个人,她已经不会说“好孤独”“好寂寞”这样的话了,孤独像是一种常态,她可以很长时间一个人发呆。 一个人做题,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一个人投篮,周涿认为自己是摩天轮,生锈的,废旧的,不再有欢声笑语,无人光顾。 周涿突然间忘记了很多人,忘记小学同学,忘记初中同学,甚至在虞荞的生日会上,陈罄同她说话,她都一时间没想起这人是谁。 “我觉得你喜欢蒋灸燊。”陈罄在她身边坐下。 她已经不穿牛仔裤帆布鞋了,也不戴眼镜,穿裙子的她,看起来更漂亮。 听她这样说,周涿就知道那天蒋灸燊为什么莫名其妙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周涿没说话,陈罄就自顾自说下去,“我有一回给他拍照的时候,刚好拍到你在看他,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一看你那个眼神,我就直觉,你也喜欢他。” “我不知道。”周涿否认,“我没想过和他在一起。” “我们分手了,”陈罄说,“虽然我还是很喜欢他,但和他在一起才发现,他实在是太幼稚了。” 周涿见陈罄嘟嘴抱怨的样子,觉得实在可爱,“他已经成熟很多了。”她笑着这样说。 陈罄吐了吐舌头,“我不知道,反正我和他分手了,对了,”她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这是他送我的礼物,现在我们分手了,就交给你来保存吧。” 周涿打开盒子,是一块香皂,一件蒋灸燊自己画的T恤,和几张电影票,周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还是答应帮陈罄保存,“帮你保管一段爱情,以后来取的时候记得交保管费。” “我才不会来取呢!” 盒子被周涿收进抽屉,抽屉里还有另一个盒子,是周涿给蒋灸燊准备的生日礼物。 周涿看了会,还是决定拿出来打开它。 是W的变身腰带,和记忆体,万代正品是出了名的贵,她攒很久的钱才买到,希望蒋灸燊能喜欢,现在看来,连送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周涿系上变身腰带,把记忆体插进卡槽,对着太阳摆出W变身姿势。 “Cyclone!Joker!”合二为一的侦探,少了谁,都不是假面骑士 W,“変身。” 周涿觉得,自己被丢弃了。
第二十八章 《北极光》 1. 南宁西街下午五点实在热闹,这座慢生活的城市也只有太阳快落山前才显现出一丝生机,其余时间里都是死气沉沉的。 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高楼上将厚重窗帘拉开一道缝隙,透过落地玻璃窗向下面街道看去。 与卖菜阿婆争吵的圆滚大妈,扯着嗓子吆喝的水果小贩,提刀的屠户和卖卤菜的夫妻,下班经过的白领以及放学路过的学生。 中年男人注意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他脸上不经意露出嘲讽笑容,重又拉上窗帘在真皮软椅上坐下,伸手松了松领带。 松完领带的中年男人想从西装里袋掏出烟盒,在听到黑暗处传来的细微声响后又打消吸烟念头。 是天然橡胶压过木质地板的声音,声音很轻,像是黑暗里潜伏嗜血凶残狼群,蠢蠢欲动。 中年男人朝黑暗里看去,一个坐轮椅的青年隐于黑暗之中,黑暗里无法看清他的真实面容,但搭在臂托上的双手倒是看的真切。 那是一双怎样瘦骨嶙峋且苍白的手,骨节和脉络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几近透明的皮肤上青筋暴露,是这样一双病态的手。 “南宁最近不太宁静,”中年男人靠在座椅上,语调是波澜不惊的平静,甚至有些戏谑,“要不你先走吧。” “走去哪啊?”青年用更为戏谑的口吻反问他,尾字吊着满不在乎的懒音,“人在做天在看,我们这种人是不会安宁的。” 中年男人不说话了,整个房间里黑漆漆的透露诡异,他闭上眼睛瘫在座椅上,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音。 这样的声音很真实,真实到让他忽略房间里还有别人,直到窗外人声突然嘈杂,他才睁开眼睛,轮椅青年不知何时从黑暗中凑近,正面看着他的眼睛。 不是预料中的瘦骨嶙峋,只是偏瘦,虽脸色苍白却不吓人,细看倒也英气,是中国古代书生的那种清秀,不同于现韩国男星的娘腔。 他的眼瞳是浅棕色,他所看到的一切,全部印入瞳底,中年男人看着他眼瞳里的自己,那一刹那仿佛连灵魂都被对方看的透彻。 “你胖了。”轮椅青年说完这句,又转着手轮圈退回黑暗。 中年男人站起身来拉紧领带,从裤兜里摸出一管气雾剂瓶放在桌上,边从西装里袋掏烟盒边往外走。 “你倒没胖。” 话语伴随关门声音,轮椅青年慢吞吞移动桌旁把桌上的气雾剂瓶收进袖管,此时窗外警车鸣笛,他知道,鱼已上钩。 2. 简单T恤纯色大裤衩,商北踩着人字拖出现在西街街口,和所有此时来西街的人一样,他也要买菜回家做饭。 今天是周三,按照惯例,他要去堂弟家做饭。 他自己是随便吃泡面或者快餐都可以,但他堂弟不行,他堂弟很挑剔,是个素食主义,只吃新鲜蔬菜。 这个“新鲜蔬菜”再说的详细点,就是西街王伯卖的蔬菜。 王伯只有下午五点才会出来摆摊,商北掐准时间走到王伯的摊位,说来奇怪,以往王伯摊位上的蔬菜品种最全,可今天居然只有大白菜。 商北挑一颗大白菜拿在手上,打算问王伯怎么只有大白菜,可王伯脸上表情冷漠,让商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接着身后人群骚动,商北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群警察围住,他身后传来冷酷声音,“别动,举起手转过来。” 商北举起的手上还拿着大白菜,他缓缓转过身去,看到身后的人时,两人皆是惊讶。 惊讶只在须臾,而这短暂的片刻商北很快做出反应,他向后倒退两步,然后猛的转身就要跑,可惜,他跑不掉了。 黑漆漆的枪口指着商北脑门,中年男人嘴里叼着烟头从楼道里走出,商北举起双手放下手里的大白菜,“警官,白菜还你,别开枪。” 远方传来警车鸣笛声音,围着的警察一拥而上,制服商北。 不过制服这个词用的不太对,商北根本没有反抗,他乖乖的蹲在地上,任由警察为他铐上手铐将他塞进警车,一路呼啸开去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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