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环境不太好,楼下的垃圾已经堆了好几天,走近了能闻到令人作呕的怪味,地面也到处被印上了洗不掉的深色污渍。 程沅从没有在这种环境下待过,多少有些不适应,他轻轻皱着眉,尽量避开地上的脏污。 可他始终也没松开小孩的手,神情自然地询问着他的楼层,程沅还是打算跟着人上楼,他没忘要找家长谈话的事儿。 可彭彭似乎很抗拒,又变成了摇头机器。 程沅还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某一层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男人沉闷地打骂声。 只见彭彭脸色一白,立马松开抓着程沅的手,撒开腿就往家跑。 程沅神色一变,没来得及多想也跟着跑了上去。 季霖原本站在他俩身后,正咬着一根烟准备点燃,见状便将烟随手扔进了垃圾堆,也跟着上去了。 结果到了家门口,彭彭一个劲地拍门却始终没人开,他急得满脸通红,眼里很快噙满了泪水。 程沅见状提着后领将人拎开,自己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一脚踹了上去。 老厂房的门压根就不禁他这一踹,门上的锁就像个装饰品,晃了几下就掉在了地上,走廊墙面还落了几层灰。 程沅一把推开了门,站在一旁的小孩儿一溜烟钻了进去。 房子里开了几盏昏暗的灯,程沅适应了一会儿,正当见一个男人举着椅子砸向地上坐着的女人,女人身上裸露着的肌肤无一不布满伤痕。 随之而来的是彭彭撕心裂肺地哭喊:“妈妈——” 程沅抢在他跑过去之前把人往后推。然后自己冲上前用手肘的力量重击男人的手臂,又趁男人弯腰的时候狠狠一脚踢了过去,男人毫无准备地被这一套撂翻在地。 “彭彭?!你怎么回来了!”女人见状立马跌跌撞撞地跑向站在门口的小孩,然后将人护在怀里。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酒味,男人在地上骂了几句不堪入目的脏话,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看了眼突如其来的外来人员,又看了看门口的女人和小孩。 彭彭也紧紧抱着妈妈,哭着朝程沅喊,程老师! 男人回过神来突然笑了,他用手指着女人,骂骂咧咧地说道:“好哇,好哇,我就说,臭婊子你他妈怎么就非要花钱给这野种报什么破班,原来是他妈找到男人了啊,看我今天打不死你这个出轨的贱人。” 程沅这下明白彭彭身上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了,他沉下了脸,丝毫不掩盖厌恶:“你嘴巴放干净点。” 男人一看就是喝高了的样子,桌上地上到处都是空酒瓶,他又回头来看程沅: “行啊,我不找你你他妈还自己找上门来了是吧?这个贱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啊?给你免费操……” 男人话还没说完,程沅就一拳砸了下去,男人没有防备被砸了个正着,程沅又掐着他的脖子把人往墙上撞。 他这下反应过来了,面目狰狞地挣开束缚,随手捞了个地上的瓶子,疯狗似的朝程沅砸去。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男人喝了酒,还是个块头看起来比程沅大的成年男性。 “别打了,别打了!”女人大概是怕程沅会受伤,焦急地想过去,却被一只手按住。 季霖在她旁边开口:“你别去,先带小孩离开。” 女人正犹豫着,就见季霖捡起了门口的一根木棍,拿在手里掂了掂,向前几步精准地砸在正在乱挥酒瓶的男人身上。 见状她连忙拉着彭彭往外面去了。 “操!” 男人被一击中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露凶光地盯着季霖。 “我他妈弄死你们” 说着他竟然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来,二话不说就嘶吼着朝季霖捅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程沅和季霖都没料到他身上有刀,等反应过来时,季霖想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男人眼见着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只见一道身影从他身侧掠过,下一秒他便被人拥入怀中。 程沅竟是下意识地抱住了他,尖锐的刀直接刺进了他的腰腹。 刀尖捅破皮肉的声音回响在这间狭小又黑暗的房间,鲜红的血立刻浸透了程沅的衣服,顺着刀柄密集流下。 程沅一时间甚至感受不到疼痛,陡然的失血让他头晕眼花,原先还抱着季霖的双手逐渐失去力气,整个人跌落在了季霖怀中。 一旁的男人此刻仿佛彻底酒醒,他颤巍巍地松开握住刀柄的手,满手的鲜血印满着滚烫的体温,他瞪大双眼,竟是惊慌失措地跑了。 “程沅——” 鲜血的铁锈味瞬间席卷了他面前的整片空气,季霖头一次感受到不可抑制的无措,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去摸索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却连呼吸都是错乱的。 他努力克服着自己晕血的本能,尽量不去看从程沅身上流淌出的温热血液,每说一句话都得停下来大喘气一口,强迫自己条理清晰地打完这通电话。 程沅在他怀里渐渐失去了意识,他双眼模糊地看着季霖。看着他强装镇定却双手颤抖,看着他故作沉稳却双眼通红。 最后的最后,他听到了季霖破碎的呢喃声,仿佛在低声呼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痛苦又隐忍。 他勉强扯出一丝笑,想告诉他没事。但还没开口,就因为失血过多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程沅已经在医院了,手上正打着点滴,腰上围着厚厚的一圈纱布,稍微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说来还真是挺可笑的,自从认识季霖之后自己进医院都频繁了许多,他要是去算命,算命先生都要指着他俩的生辰八字说他们天生相克,必有血光之灾。 季霖此刻正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小憩,他单手支着头,眉心却是一直紧皱着,想来也睡得并不安稳。 程沅抬起手想摸摸他,却在接触到季霖的一刹那,季霖陡然睁开了双眼,条件反射地握住了他的手。 季霖看过来的目光还不太清明,他眼底印着一片乌青,一看就是熬了几天的大夜。 程沅晃晃他的手,咧出一个笑,哑声哄他:“没事了。” 季霖这才仿佛彻底清醒过来,更用力地攥住他的手,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回应他方才说的话,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没事了。” 季霖又给他喂了水,叫了医生,一系列检查做下来,确定他已经没什么事了,再休息半个月观察,没问题就可以出院。 等医生都走了之后,季霖问他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程沅很诚实地说:“疼,特别疼。” “那没办法,医生才给你吃了止疼的药。” “我知道,”程沅盯着他笑了一下,“小孩子生病了不都是要把不舒服喊出来,这样才有人来哄他吗?” “季霖,你哄哄我呗。” 季霖被他说得一愣,他没有哄人的经验,只能试探性地说道:“那等你好了给你吃糖?” 程沅一头栽进枕头里,生无可恋地说:“季霖,你太没劲儿了。” 季霖配合说道:“那你想我怎么哄?” “我们和好了吗?”程沅看着他问。 季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心情复杂地看向程沅,午后的阳光像是竖起的庞大火把,照亮了他苍白无力的脸,烧灭了少年燎原的蓬勃朝气。 他本来不应该躺在这里。 昨晚将他抬进急救室的时候,医生说刀口太深,可能伤了器官,那一瞬间,季霖强忍着的晕血症终于冲破牢笼,灼烧着他的心肺,他弯下腰止不住地干呕。 幸好手术很成功,医生脱下手套说患者很幸运,刀尖离肾脏还有两公分的距离,给他做了伤口清理和缝合,已经脱离危险了。 季霖这才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与体温。 于是季霖冲他点点头,轻声说:“和好了。” 程沅这才又笑了,扬起的嘴角许久都没降下来。 “那我教教你怎么哄人啊,我说一句你说一句。” 季霖看着他也不自觉染上了笑意:“你说。” “我以后再也不和程沅吵架了。” 季霖有样学样:“我以后再也不和程沅——” “诶,算了算了算了,换一句。”大概是觉得再也不吵架不太现实,程沅临时改嘴,“我以后再也不和程沅冷战了。” 季霖失笑出声,配合着他说:“我以后再也不和程沅冷战了。” “我以后有事都不瞒着他。” 程沅又说:“吵架也不说话气他。” 季霖这下忍不住了,埋头笑出了声,笑完后又说:“到底是谁喜欢吵架说气话?” 程沅抬脚小幅度踹了他一下:“你管这么多呢,说不说。” 季霖无奈,继续说道:“吵架也不说话气他。” “嗯…就先这么多吧。” “……”程沅眨眨眼,不可置信地喊道:“季霖。” 季霖也跟着他喊自己的名字。 “你幼不幼稚?” 季霖耸耸肩,学道:“你幼不幼稚?” 程沅这下彻底无语了,平时那副理智冷静智商两百的脸,现在到了医院跟他玩儿这种小学生的幼稚把戏,搞反差呢? 不过程沅很快找到了治他的方法,他笑着喊了一句:“宝贝。” 季霖果然愣住了,看着程沅迟迟没开口。 “怎么不学了?” 量他也说不出口,程沅还想调笑他两句,结果就见季霖一挑眉,毫无羞耻心地喊他。 “宝贝。”
第三十四章 试探 【我其实很想和他一起过年】 这两个字就像触电了一般直击程沅的心脏。 偏巧这时季霖还看着他,一脸你怎么不继续说了的表情。 “行…行了啊…你小学生啊!”程沅耳根子发烫,幸好医院的枕头软,他努力将头往里埋。 季霖凑近了他,捏着他的手指,问:“那哄好了吗?” 程沅咽了口水,麻木地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止痛药起了作用,腰上的伤口是不太疼了。 气氛正暧昧的时候,他一旁的帘子被撩了起来,走进来一个中年女人,程沅立刻别开脸,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耳廓。 “哟,小伙子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啊…没什么事了。” 大妈笑笑,说:“没事就好,要不然你哥哥都要担心死咯,我看他这两天就没合过眼,除了上厕所都没离开过这病房。” 程沅这才又看向季霖,季霖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 “你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不像我那老头子,病倒之后他几个哥哥姐姐看都没来看过一次。” 程沅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笑笑。 好在大妈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又嘱咐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和他们一个病房,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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