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戍便顺势将车子停在路边,温柔地对他说:“好,我现在就去给你买过来。” 况戍进店要了一碗原味馄饨,加了个蛋,飘着海鲜香气的馄饨很快打包好,他提着袋子回到路边,透过车窗,看见辛雪稚正闭着眼睛,头歪靠在窗边。 模样像在睡觉,但况戍心中莫名一紧,他几步冲进车内,将馄饨随意放上扶手盒,小心地把辛雪稚抱了过来。 “雪稚——雪稚?” 怀中人毫无反应,围巾下滑,露出的嘴唇上紫色忽然加重很多,况戍看得心惊胆战,随后,他鬼使神差地用手抚上他的心脏。 单薄的胸腔下,平静如一潭死水。 况戍脸色刹然一白。 “不......雪稚!不——!” 他又贴耳去听,辛雪稚的心跳无疑已经停止,况戍颤抖着哀嚎了几声,汽车呼啸着往医院冲去。
第68章 同意移植 血色眼睛般的抢救室红灯在寂静的空间瞪了很久,终于熄灭,医生推门而出,迎面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况戍似乎一直站在那,身姿早坍塌得不见往日挺拔,没有像别的家属那样急匆匆追问医生,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颓圮的目光机械地直视医生。 医生径直朝他走去,他知道家属最想要听的是什么,没有一句废话地直道结果:“抢救过来了。” 况戍身形不稳地晃了晃,眼中仍旧不见神采:“是吗......” 医生这才接着叮嘱:“不过这次的情况真的很危险,他的心衰已经是很严重的程度,无论如何也不该带着他在外面到处跑。按理说家属应该明白这些道理才对,你——” 数落声忽然止住。 医生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每说一句,这人的脸色就灰败一层,他凌乱的发丝一看就被自己懊恼地撕扯过,全身上下透着一种连高档西服也无法挽救的颓败。 医生忽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指责,因为他看起来已经足够悔恨。 那位病人的情况特殊,从诊疗史来看,是一个靠着特效药控制病情的敏感体质。最近一区封锁全部活动,他所需的那款特效药已经断了供货,医生工作多年见过许多例子,当病人面对绝境时,越是深爱他的家属,反而越会做出一些让外人难以理解的、甚至看起来十分愚蠢的偏执举动。 医生叹息着拍了拍况戍的肩膀:“算了,你下次别再这样就行。现在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说完,医生匆匆赶往下一项工作。 抢救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群护士簇拥着一架病床出现,况戍这才提回了精神,跟上前去。 辛雪稚躺在病床上,插了鼻氧管,脸色极其苍白,只是发绀的症状好了许多,嘴唇消了紫,露出原本的粉色,颜色偏淡。 况戍随着病床踉跄地走了几步,嘴唇努动几下,却仿佛丢失了说话的力气,只是握住了辛雪稚的手。 就这样一路去到病房,护士将吊瓶挂好,对况戍示意过后,便将病房留给他们。 况戍双手捧着辛雪稚扎针的那只手,头埋在床边,无声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一段时间之后,得知消息的曹月匆匆赶来病房,见状立刻红了眼睛。 “雪稚啊......”她扑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带着哭腔道,“怎么会这样......” 她是没见过四年前辛雪稚病重的样子的,辛雪稚虽然身体不好,但服用特效药一直控制得不错,谁曾想前几天还好好的人,转眼就只能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陷进枕头的脸又小又白,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鬓角被冷汗洇得有些湿润,曹月拿出手帕小心擦拭。 况戍迟缓地抬起头,满脸都是疲惫。 “曹姨。” “哎,况戍啊,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啊?” 况戍抹了一把脸,嗓音十分沙哑:“先......住院吧,我会想办法的。” “唉。”曹月深长地叹气,帮辛雪稚整理了一下额发,“你辛伯父这两天倒是有点好转,不过雪稚这事儿我瞒着他呢,怕他受刺激再崩坏伤口,等他稳定些我再说。” 况戍“恩”了一声。 曹月看着他,不忍道:“要不你吃点东西?我让人送点过来?” “没事。”况戍道,“我一会儿叫外卖对付几口,别的我也吃不下。这里有我您别担心了,回去陪伯父吧。” “行......”曹月折起手帕,“那我过去了,这边有什么情况你要及时告诉阿姨啊。” 况戍:“恩。” 辛雪稚直到傍晚才清醒,况戍第一时间察觉,伏在床边,低声问他:“雪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辛雪稚气声微弱,他看到熟悉的摆设,便问,“我们来医院了?” 况戍愧疚地抚摸他的脸颊:“对不起,早该带你来的,至少用药会让你舒服些。” 辛雪稚并不责怪他,这时,他看到窗外黯淡的天色,“很晚了吗?” 况戍看了时间:“还好,才八点多。” 辛雪稚见他满脸憔悴,道:“你是不是一整天没吃饭了?” 况戍:“哪有,我吃过的。” 辛雪稚直接戳穿他:“别撒谎了,你现在点个外卖吧,我陪你一起吃。” 他现在是完全无法进食的状态,况戍困惑地看着他。 辛雪稚示意门口,护士正推着药进来,里面有一袋乳白色的液体,一看便知是营养液。 况戍失笑:“好,我现在就点。” 护士带着温柔的笑容走过来,拿起替换的液体:“辛先生,今天最后一袋液体,我给您换上。” “恩。” 况戍将床边的位置让出来,护士换上留置针的接口,提醒道:“营养液比普通液体浓稠,到时候会有点痛,我把滴速调到最低,如果还是痛的话,只能辛苦您忍一忍。” “没事。” 辛雪稚算是非常好伺候的那种病人,今天分配到他病房的护士都觉得很幸运,对他格外温柔体贴。 换好液体,护士对况戍道:“有事随时呼铃叫我。” 况戍点头,坐回床边。 诚如护士所说,营养液滴着疼痛,辛雪稚血管细感受尤为明显,调过的滴速无法缓和太多。 上次他挂营养液的时候全程昏迷,现在醒着可算是体会到液体挤压血管的滋味。 不过他很能忍耐,只是微微蹙着眉头。 况戍将一切看在眼中,用指腹轻轻揉着他血管附近:“这样会不会好点?” 其实作用不大,但辛雪稚仍然冲他点了点头。 况戍的外卖送达,他没什么胃口,点了一碗海鲜粥,拆包装的时候辛雪稚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了声:“好香。” 况戍忍俊不禁:“平时吃饭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喜欢过。” 辛雪稚:“吃不到的时候就格外想念嘛......” 轻松的对话让况戍暂时忘记了悲痛,第一口粥下肚的时候竟没有想象中那般味同嚼蜡,吃了一会儿,便有了胃口,一碗粥就这样喝完了。 夜深时,护工到点进病房要给辛雪稚擦拭身体,被况戍拒绝了,让人留下工具他亲自来。 毛巾在热水里泡湿,先擦手臂,况戍摸着那截细瘦的胳膊,总觉得这几天里又瘦了不少。 手上的动作放得极轻,辛雪稚皮肤细嫩,稍不注意就会留下红痕。擦身体的时候就需要把人抱起来,况戍让辛雪稚趴在自己肩上,仔细地擦完过后,又给他换了一身新的病服。 做完这一切,况戍的额头渗出一圈汗珠,并非劳累,而是害怕碰坏对方硬给紧张出来的。 把人放平在床上,又给他固定好鼻氧管,拿着助理送来的个人衣物,况戍快速地冲了个澡,回到床边。 辛雪稚偏头看他:“很晚了,你去房间睡吧。” 天慧的vip病房有一间陪护室,专门安排给亲属休息用的。 况戍没有动身:“我就在这里。” 辛雪稚似乎是叹了口无声的气,他本想再多看况戍几眼,但是疲惫感转瞬及至,意识坠入黑暗。 夜更深时,况戍也累了,身体伏在床边,始终牵着辛雪稚一只手。 高空明月静悬,窗外大雪纷飞。夜色愈浓。 病房的光调至昏暗,静谧的空气流淌其间,好像一层薄纱温柔地笼罩在两人身上。 况戍的脸颊紧贴着辛雪稚的手背,眉心正不安宁地拱起,深长的沟壑陷在中央,他的眼皮微小地颤动着,忽而,身体惊栗般抖了一下,似乎正在被某个可怕的梦境拉扯。 下一秒,他忽然惊醒。房中尚未出现任何响动,但他已经扑到了辛雪稚脸边,紧接着,就见辛雪稚眉心一蹙,张嘴猛地吸了一口气,双眼刹然睁开。 那让人无比揪心的急喘声再次降临,心电监护仪爆发出尖叫。 “雪稚!” 况戍猛拍下呼叫按钮,双手扶住辛雪稚的肩膀,害怕他伤到自己。但这次的呼吸障碍似乎比之前的更加严重,已经彻底超过了人体忍耐的极限,在越来越惊心的喘哮声中,辛雪稚揪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雪稚、雪稚......” 况戍除了痛心和颤抖,在这种状况下根本无能为力。 医护人员很快冲了进来,将病床围得水泄不通,况戍让到一边,看着医生给辛雪稚注射各种各样的液体。 喘息声减弱了,通过人员间的缝隙,况戍看到辛雪稚把头偏了过来,用一种近乎惨白的目光盯着他。 况戍肝肠欲断,可他没办法靠近他、抚摸他,只是踉跄着往前耸了半步。周遭杂响,唯有他们的目光交融于无声。 忽然间,辛雪稚的眼皮无力地合上了,况戍惊疑抬头,就见护士白着脸对医生道:“心率没有了!” 医生镇定指挥:“上除颤仪,大家注意散开!” 况戍的心跳在胸膛中猛擂,恐惧拧成一柄利刃直捣大脑,随后再向全身漫开丝丝缕缕的麻痹感,耳鸣阵阵,身体成为僵硬的空壳。 恍惚的视野中,他看到辛雪稚的身体在除颤仪的刺激下起伏,大脑正在拒绝读懂这一切,只让他眼神发直地看着。 他的目光跟着辛雪稚的胸膛起伏,跟着辛雪稚的发丝黯淡,跟着辛雪稚的脸色灰败。 然后,辛雪稚不再动了,他的目光就转移到医生身上,跟着对方呼气,跟着对方收起除颤仪,眼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 “况先生。” 耳道似乎灌满了水,一切声音都那么邈远而不真切。 “况先生?” 双眼没有焦距,里面漆黑无光,像两个虚无的黑洞。 “况先生?您在听吗?辛先生暂时脱离危险了。” 重要的关键字成为穷途者的救赎。 “什么?”他快要僵化彻底的眼珠终于滞缓地转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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