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勉早已得知边野心气高,又不舍得放过优质新人,只能暂且压下不耐烦,跟二人讲道理:“这是个流量至上的世界,你拿不出马上就能引爆注意的武器,只能被冲到岸边,变成最不起眼的淤泥。顾客只会买柜台里已经待出售的钻石,不会有耐心等你把原石挖出来再去抛光打磨,做艺人也是一样的。” 看见边野依然没有动摇,江勉微微往前倾身,拿出谈判底牌:“边野,开诚布公地讲,星探注意到你不是因为你的作品,而是因为你的气质和长相足够带来流量,以及我们知道,你需要钱,也需要一份工作。” “你需要钱,我们可以给你,金额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多。先不提日后的发展机会,眼下,只要你能完成一次现象级的直播,赚的钱足够花好几年,何况还有基本薪资和片酬。” “你的同班同学苏梦燃年初就签在了我们这儿,现在一场纯聊天直播可以净赚三到五万,未来只会更多。如此可观的收入,你经济条件不好,确定要拒绝吗?” 闻言,许琢云眼神黯淡一瞬。 看来江勉已经调查过边野的背景,所以拿薪水当筹码。 他在心里吐槽这人算盘打错了。他们的确有点穷,但穷不代表没有追求,他清楚得很,边野签合约的唯一要求就是公司能支持他创作,才不会为了钱放弃理想。 可谁知道,下一秒,他听见边野说:“您说得对,我是缺钱,也的确需要一份能赚钱的工作,在星聚工作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吸引力确实很大。” 许琢云怀疑自己听岔了,瞬间茫然起来。 这不像边野会说的话。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爱好,可有些人爱得浅薄,叶公好龙,新鲜劲儿过了就抛之脑后,有些人的追求则不被看好,就比如他自己。 但边野不一样,他幸运地在这么大的世界里找到了真心喜欢的事情,又得到最亲近的人的支持,日复一日地坚持,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这些年来,他们的努力没有得到太多认可,熬夜写的歌被污蔑抄袭,认真准备的演出被恶语相对…即便如此,边野也没放弃对音乐的追求,更是从未动过赚快钱的念头,现在又怎么会突然因为钱而改口呢?
第3章 江勉满意于边野的回答,手指不急不慢地叩着桌面:“边野,你不用急着做决定,我们可以给你几天时间考虑。” 他又看向许琢云,笑道:“许同学,你也帮你的合作伙伴参谋参谋。” 许琢云惊慌又惊讶,避开江勉的目光,扭头去看边野的眼睛,想从方的眼睛看出一丝端倪。 边野瞥见,在桌底用食指轻轻敲了两下许琢云的腕骨,无声说别担心。然后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开口:“但即使这样,江先生,我还是想趁着年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哪怕赚不到什么钱。感谢您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也感谢星聚给我这次机会,我决定不考虑签约了。” 原来是迂回。 许琢云大松口气,看见江勉刚刚还从容微笑的一张脸已经有些尴尬。 江勉没想到边野不仅自视甚高,说话还喜欢大喘气,心里冷笑一声,感情在这耍他呢?这么不懂事的人就不必留了。他冷下语气:“好吧,既然你坚持如此,那我尊重你的想法,没别的事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门外的助理有眼力见地把门打开,二人道别,快走到门口,又被江勉叫住了。 “小朋友,我看你们资质都不错,奉劝一句,别太拿梦想当回事,你们应该知道没有背景的人在娱乐圈寸步难行,太有骨气有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穷人。” “边野,我猜你想去嘉年华或者重叠城之类的厂牌,但独立厂牌的签约门槛不是一般的高,你未必能入得了他们的法眼。” 许琢云听得心里直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拉着边野往外走。 不久,一个长相阳光的男生走进来会议室,大咧咧直接坐上了桌:“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他就是很难搞。” 江勉还没说话,得知结果的何聪聪就风风火火地推门闯进来。 她意外撞倒了垃圾桶,边捡垃圾边说:“江老师,支持一个新人创作不是难事吧?您为什么不同意,哪怕先给他画个饼呢?这么优质的帅哥放走了,回头可能就是咱们这批新人的劲敌了,谁能赢都不好说。” 她虽然在为公司说话,实际上更想暴打放走潜力股的江勉,捡完垃圾一抬头,看见苏梦燃也在,顿时哑了火。得,新人在这杵着呢。 江勉一向对冒失的何聪聪没什么好感,不咸不淡说:“小何,你多虑了,他要是真能有什么好去处,至于快毕业还一个人单干吗?” 苏梦燃说:“何姐,你别激动,你要是担心自己业绩,我回头跟经理求情,给你降降kpi。” 何聪聪尴尬道:“那…那也行,那我走了,不打扰你们。” 人走了,江勉才接上苏梦燃的话:“的确难搞,看上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逼着他卖身呢。” 两人笑了一阵,何聪聪在门口听见,皱起眉头离开了。 许琢云和边野健步如飞地穿过星聚办公区,乘电梯下楼,一直憋着股气,直到出门呼吸上新鲜空气,他才觉得心口的火烧得没那么旺了。 他撞撞边野的肩:“刚刚你突然顺着江勉的话往下说,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呢。”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边野蹲下给电摩托开锁,“你不是让我说话客气点吗,我看江勉那么努力想说服我,就先顺着他的意。” 许琢云忍俊不禁:“你这样还不如直接拒绝呢,江勉脸都臭了。” 他耐心解释:“我说的客气点,是希望你别像之前那样和别人吵起来,但你要是觉得不行,该拒绝就拒绝,保持礼貌就好了,懂了吗?” “嗯,我懂了。”其实边野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厌烦了江勉满嘴的利益至上,想看他吃瘪而已。 许琢云继续点评边野的表现:“不过你今天整体应对得非常好,看上去特别冷静,是真没生气还是一直忍着?” “一半一半,”边野听许琢云絮叨,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拍拍车后座,“上车吧,去吃饭。” · 离开的路上,周围车流如织,街景不断在许琢云视野里后退。 学校和公司都在海淀,比不得朝阳繁华,大厦和筒子楼在这里奇异地交织融合,快速掠过的时候仿佛加了模糊滤镜,像老电影里的镜头,伴着暖色的光和市井声响,让人的情绪放松下来。 他是个很知足的人。 虽然今天的结果依然不不如意,但和以前的种种相比,已经算是个不错的收场了。 半年前,某个小公司的工作人员找到边野,先把他的歌吹捧一番,最后话锋一转说想拉他入伙去做网黄,因为这样来钱多。 对方的语言太低俗,手脚也不干净,边野没忍住打了人,闹到警局,陪了好大一笔钱和解。 还有些小公司玩阴的,聊起来顺利,一到要签约,就拿出比不平等条约还侮辱人的合同,附带各种坑人的陷阱条款。 那几次后,许琢云就总跟着边野去谈合作,希望能在事态失控之前及时阻止,或者为他说句话。 他回味着自己刚刚在江勉面前的表现,觉得觉得自己来对了,赶走内心最后一点郁闷,凑上前揽住边野的肩,大声说:“不管怎么说这次都是进步,星聚比之前那些阿猫阿狗靠谱多了!你再努力一把,说不定就能进自己喜欢的公司啦。” 车经过减震带,许琢云往前一撞,柔软的嘴唇擦过边野耳畔。 柔软温热的触感太鲜明,边野左耳瞬间麻了。 酥麻感一路传到指尖,他手一抖,差点把车骑进路边花坛,慌乱地调整车把,大喊:“许琢云,坐好别乱动!” 许琢云摸摸鼻子,老实坐好。 · 十几分钟,边野拐进梅花胡同,在一家面馆前停了车。 店铺门脸很小,塑封的招牌已经开裂,没什么人光顾,老板娘殷勤招待两位熟客点餐。 边野照常点份炸酱面,许琢云兴冲冲地要了油泼辣子面加辣,一黑一红两碗面很快端上来,二人不再纠结星聚,转而说起校庆的事情。 音乐学院很重视校庆晚会,一早就发布了晚会邀请的校友嘉宾名单。 OST女王姚佳音、实力歌手蔡朗、知名独立音乐人黄峰、资深娱记宋遇都会亲临现场…这些人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熬出头,手里有不少资源,提携一个后辈轻而易举。 许琢云吃饭快,很快吃完最后一口,把筷子架在碗上,擦擦满是红油的嘴:“如果你表现出彩,能被这些人注意到,说不定就找到能欣赏咱们作品的伯乐呢。” “这种场合,大家多半估计都是翻唱,你唱原创,肯定能脱颖而出。” 边野夹起裹满炸酱的面条,咀嚼下咽,眉间有层忧虑。 边野很少报忧,如果不是真的心烦,绝对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许琢云伸手抚平边野眉心:“在担心表演效果吗?” “嗯。” 许琢云试探:“还在想那次在红咖啡的演出?” 红咖啡的那场演出是边野第一次公开表演原创,也是最后一次。上台前寄予满心期望,结束后只收获一地狼藉,成为边野心里一道老疤。 边野没回答,去结了账,走出店面时才沉声说:“不止那一次,我担心我的风格真的没人会喜欢,不论怎么样打磨一首曲子,可能都不会有太好的反响。” “你也知道,我这几年来发的十多首歌,的确效果平平。” 此时日头将坠,天边灿烂的绯霞给城市蒙上层淡粉色,胡同里,一排枝叶勾连的橘子树簌簌作响。 许琢云看看天,又看看树,踩着影子走了几步路,然后说:“要不这样吧,这次我们都自我挑战一下,我换种风格写词,你也试着创新一下曲风,写一首不一样的歌出来,怎么样?” “你风格的确小众,但酒香还怕巷子深呢,没有宣传渠道,歌再冷门都正常。但如果你担心,不如调整一下试试看,直到找到个人意志和大众流行的平衡点。” “还是做你喜欢的东西,但尽量让更多人也喜欢。” 边野思索一会儿,觉得眼前的迷雾恍然间散开了:“好,我把新歌再改动一下,做好demo就发给你。” 许琢云再次跳上车后座,懒散地把两臂搭在边野肩上,在他眼前掰着指头算数:“现在离校庆日只剩十一天了,你熟悉歌曲要花两天,彩排再两天,创作的时间就只剩七天,还要留出余地修改任务艰巨,估计这一周得赶工。” 边野插好钥匙:“我尽快搞定曲子和编曲,但你在考试周,不要强撑,彩排前给把歌词给我就好,别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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