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歌、副歌、间奏、尾声。 歌曲随时间流逝展现出全貌,词曲仿佛天生一对,每一个节拍起伏都契合得完美无缺。 一曲结束,许琢云愣住。 震撼又和谐,实在好听。 心头萦绕了好几天的忧虑烟消云散,他激动地扒着窗子:“太好听了,这回肯定没问题!这次的歌比以前都抓耳,真的!阿野,演出那天看看观众的反应,如果不错,你就拿这首歌去投简历吧!” 边野录音时已经觉得意外顺利,此时戴上耳机回放录音,神情逐渐放松:“嗯,歌曲已经很成熟,不需要做太大改动。” 他目光从歌词文档滑到许琢云脸上,轻声说:“谢谢你的词,真的很好。冰川着火之后请跳进大海,别怕会窒息,这一句是怎么想出来的?我很喜欢。” 许琢云笑得灿烂:“我最近在看一本南极游记,作者说,一旦陆地上有危险,企鹅就会立刻在冰上滑行好几米,高高跃起,一头扎进最安全的海里。” “我想如果我们也能跳进某个避风港里去就好了,比如大海,可人在海里是活不下去的。” “但是没关系,窒息前上岸就好了,岸这么宽广,总有落脚的地方。” 许琢云喜欢记下一些让他有所思考的句子,词语,闭上眼睛把自己沉浸在那些字词描述的画面里,灵感总能这样来。 他倚靠着窗,给边野讲歌词。 “有一个人迷失在北方冰原上。他从来没到过那么冷的地方,刚开始很害怕,迷茫,担心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但突然间暴风雪停了,冰天雪地里出现了一个小木屋,木屋里有一桶油和几只火把。习惯胆怯的人突然间疯狂起来,一把火点燃了屋子。周围的树木、野草都烧起来了,火势蔓延了整个平原。他走投无路跳进了海里,才发现海水没有想象里那样冷。” 边野认真听着,恍惚间觉得,也许他也可以烧把火逼自己一把,说不定就会发现有些事情并没有那么可怕。 他由衷夸赞:“真棒。” 许琢云淡定地嗯了一声,心里乐开花,又听见边野说,“这是你给我写的第五十首词,你知道么?” 许琢云吃惊:“我没数过,有这么多?” 他从小喜欢写日记,后来开始写词一来是想让边野的歌有更好的呈现效果,但更多时候全则凭兴致,灵感来了就写,发给边野看,也并非每次都能琢磨得完美无缺。 凑到电脑旁边去看,果真在文件夹里看见了五十个文档,按照时间顺序标号,整整齐齐地排列。 最早的一篇,甚至是高一的时候。 许琢云没想到边野对他的词这么一丝不苟,瞬间有些不好意思:“阿野,这里面有一些我只是随便写着玩的,没必要这么正式地保存吧?” 边野支起下巴,笑意浅淡:“大作家早期的初稿都很珍贵的,当然要存好。” 边野虽然多数时候话不多,但真心夸人的时候简直不眨眼,许琢云听得耳热,连忙用鼠标点叉,关掉了文件夹。 文件夹被最小化到桌面,名字是“云”——许琢云的笔名。 两人又仔细听了一遍录音,确认没疏漏后,开始导出音频文件。 · 边野趁这个空挡走到许琢云身旁,轻轻托起他的下巴检查伤痕。 许琢云正出神,脑袋顺从地扬了起来,回过神来,视线猝不及防落在边野脸上。 毫厘之距,五官如刀刻,眼眸似狼。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顾放那些话,无法控制地心慌,往后倾了倾身,十分突兀地问:“阿野,你还喜欢她吗?” 边野站直:“什么?” 许琢云干咳:“就是你那个非常神秘的女神啊。” 这秘密是他无意间撞破的。 边野高三去市里参加声乐集训,回来的时候急着洗澡,大包小包的行李丢在厅堂沙发上。 许琢云过去收拾,穿堂风过,包裹夹层飘出来一张人物素描,左上角还有一颗笔触极为深刻的心。 边野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许琢云把人扑倒在硬邦邦的藤席床上,攥着画的手臂高高扬起,坏笑着问:“阿野,你这画里的人是谁?” 然后被边野慌张推开。 他逼问再三,边野破天荒脸红,交待是他随手画的女同学。 后来,他一点一点从边野嘴里打探女神的消息,拼凑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但更多的,边野却怎么都不肯说了,他便渐渐不再追问。 许琢云单纯,天真,对信任的人从不设防,边野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所以,即使那幅“女神素描像”上,女神的头发才到颈侧,鼻尖靠右也有颗痣,和他能有七分像,许琢云也相信画的主人公是个十足优雅的短发女孩,一丝一毫都没多想。 眼下,为了证明顾放是错的,许琢云旧事重提:“你不是说她也在北京吗,你都快毕业了,怎么还不找她表白?” 边野无奈道:“再等等吧,我怕说了之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许琢云放下对边野性取向的担忧,小声嘀咕:“顾放果然在胡说八道。” “他胡说什么?” “哦,没什么。可是你都大四了,怎么还等啊?”许琢云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很多机会就是在等待里溜走的?万一你女神之后离开北京,你们再也见不到了怎么办?” 边野盯着许琢云:“不会的,他说过他会留下来。” “那万一她被人抢先一步表白,成了别人女朋友或者老婆怎么办?” 边野心头一颤。 他何尝没有担心过许琢云会有心仪的人,不安不甘,但束手无策。 因为许琢云不会喜欢男人,甚至有些阴影。 边野几番挣扎,终究问出口:“别只说我,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除了小时候的阿美阿芳阿柔阿月,现在还有新的,让你留意到的人吗?”
第7章 三好学生许琢云二十一岁人生里唯一的黑历史,就是小时候和镇上女孩们风花雪月的往事。 许茵孤身一人带着他来绍兴,定居在安昌镇。 漂亮的年轻女人带着孩子独居,家里没有男主人,喜欢说闲话的大人们就找到了议论对象。添油加醋的风言风语传到镇上孩子耳朵里,许琢云的处境就比较艰难。 那些喜欢张牙舞爪打群架小男孩们都不喜欢和他玩,反倒是女孩们每天敲门,嘴甜喊他到戏台子上一起过家家。 他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为了回报女孩们的善意,特别认真地对待游戏,以为给人当了丈夫,就要一直对人好。 整个小学,他都谨记自己是阿美的丈夫,阿月的哥哥,阿柔的青梅竹马,认真地照顾着一干女孩。 有天边野冷不丁地问他到底喜欢谁,他毫不犹豫报出一大串名字,特真诚地说:“都喜欢,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边野在啃煮玉米,听见这话,直接崩掉一颗牙。 往事不堪回首,许琢云愠怒:“都说了这都是误会,别再提了。” “至于现在,”他想了想,“啊!我们班有个挺安静的女孩,长头发大眼睛,我很喜欢她写的文章,小组作业也碰巧和她一组,当时还挺开心的。这算是注意到的人吗?” “也许吧…”边野心往下沉,“你会和她表白吗?” 许琢云一惊,摆手:“这都哪跟哪啊?我们只是聊得来而已,又不算特别熟悉,也就一起参加过几次社团活动,爬了一次山,上周末还去了…” 边野打断:“我不想知道你们一起去干过什么,只是问你会不会表白。” 许琢云乍然被堵住话头,有点尴尬。 早知道就不问了。 每次聊起这些,边野总像只暴躁的刺猬似的,动不动就扎他一下,也不知道抽哪门子风。 许琢云头疼道:“首先,我不会表白,八杆子没一撇的事。其次,我问你这些只是因为关心你,你不要总这么抗拒或者有攻击性,有什么心里话,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边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拔掉u盘,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表白真的只是因为没把握,没什么其他原因。” 许琢云凑过去揽边野的肩:“你这么有才华,长得又帅,到底在担心什么?” 边野半真半假道:“穷。” 许琢云扁扁嘴。 确实是穷,不过人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穷了这么久,还不是好好活着吗。 · 关掉设备,边野带着许琢云离开了音乐室。 关上门,他看见一个戴着卫衣兜帽的人坐在走廊暗处的椅子上,戴着口罩,只露出细而小的眼睛。 边野觉得这个人有点怪。 没人会在初夏戴口罩。 下到一楼,他仰头看位于五层的录音室,他关了的灯又亮起来,兜帽男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应该是进去了。 许琢云也抬起头望过去:“怎么了?” 边野摇摇头:“没什么,有人在我们之后进去录音而已。” 许琢云困倦地打了个呵欠:“都快十点了,这么晚还来录,挺努力的。” · 周五,音乐学院校庆日。 晚会晚上七点开始,边野上午九点钟进行终轮彩排,带着鸭舌帽上台演唱。 前几次彩排都是清场进行,台下没几个观众,这次严控时间走流程,礼堂里表演者、工作人员零零散散地坐着,还有大几十人。 歌曲到了高潮,伴奏迭起,边野压着情绪唱,不能免俗地观察这观众的反应。 一大半人都抬起头听他的歌,但还有四分之一的人都塞着耳机,低头看手机,无从判断他们对歌曲的态度。 他垂下眼,右手握着许琢云上次见面时塞给他的硬糖,抛却杂念,完成演唱。 路鸥坐在台下,难掩激动:“不愧是全科A+的大佬!这歌的完成度堪比职业歌手发行的单曲了。难怪音乐制作课的老师总夸他,说他选错专业了。” 一个女孩哈喇子快流到地上:“边野穿个简单的黑衬衣就这么帅,虽然这歌怪怪的,但视觉效果绝对牛。” 短发女生反驳:“歌很好听啊!” “好听吗?我怎么觉得不伦不类的?” 路鸥虽然人大条,但专业造诣不低:“很高级,词曲都蛮别出心裁的,我就挺喜欢。” 人堆里,上一个彩排完的苏梦燃开口:“曲风杂糅,有炫技的嫌疑。歌词我倒是很喜欢,有种对抗世界的天真。” 灯光还没打开,班里到场的同学沉浸在争论中,没人注意到边野已经回到座位。 边野在一片黑暗中拎起书包,背在右肩上,声音冷淡:“你想多了,如果真的要炫技,编曲还会再复杂两倍。” 叽叽喳喳的几人瞬间沉默了。 苏梦燃翘起二郎腿,笑了:“抱歉,音乐这东西很主观,我心直口快,你别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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