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反问并不能让祁映墨惧怕,他微微仰着头,脸上闪过一抹嘲讽:“抗命的兵,大帅还会再委以重任吗?” “那倒未必。”刘戎之负手而立,脸上似笑非笑,看不出情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们自然有资格根据眼前情况调整策略,我怎么会怪你们?” 方重湖站在他身后,听他这么说,心里无奈又好笑。 看来还是较上劲了啊! 祁映墨微微蹙了蹙眉,故意道:“可我们毁了你想要的兵工厂和军火,给赤戎军造成了巨大损失,大帅也甘心放我们一马?” “我从没跟你们说过我想要这些东西,不是吗?”刘戎之好整以暇道,“祁副队长这是对我恶意揣测,我当年邀请丁队长和你加入赤戎军,也是欣赏你们想要杀小鬼子的决心,现在你们做的这些事也很合理,又杀了廖三毛立了大功,谈何放你们一马,我必须要给你们授勋,全军通报嘉奖,才能配得上你们所做的一切!” 祁映墨:“……” 六子在里间屋听着,在心里简直把刘戎之骂了个狗血淋头。 狗军阀,话都让你说了! “所以我才前来看看我的手下爱将。”刘戎之脸上浮现淡淡微笑,走到里间屋门口,静静地注视着祁映墨,示意他让开。 祁映墨不想在这里跟他大动干戈,以免影响丁书衍恢复,犹豫片刻,向一旁让开。 六子拉开对刘戎之怒目而视的苏长明,退到窗边,两人都懒得跟对方打招呼。 刘戎之对他俩也视若无睹,走进病房后,只顾看着病床上的丁书衍,看到昔日威风凛凛、斗志昂扬的大小伙子此刻躺在床上,安静而又苍白,似乎那朝气蓬勃的生命力被人从他的体内彻底抽走,眼前只剩一具空空荡荡的皮囊,他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点淡淡的悲意。 来病房前,他先去见了主治医生,得知对方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醒来,也不确定大脑受伤到什么程度,心里有了数。 看来之前方重湖说的话不算夸张,只能说是一个最差的推断。 眼前这个好兵,确实可能真的废了。 刘戎之惜才爱才,遗憾之情并不是假的,只是这点遗憾转瞬即逝,并不会在他心里留下什么痕迹罢了。 “看够了吗,大帅?”祁映墨冷声道。 这人方才跟自己玩弄话术,现在又一副猫哭耗子的模样,真是让他反感到了极点。 许久没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刘戎之略微有些愠怒,看着祁映墨道:“你现在在用什么态度跟我说话?!” “你期望看到什么态度?”丁书衍重伤昏迷,祁映墨原本就没有平时理智,现在更是失去了耐心,“刘大帅,不管你方才说的那些是真是假。既然现在任务已经告一段落,到了清算的时候,我有我的要求要说。” 刘戎之背着手,轻轻一点头:“你说。” “第一,追认孙小五为烈士,给他授勋嘉奖,这是你之前答应过的,不能反悔。” 刘戎之一扬下巴,指了指方重湖:“方团长作证,这是我的承诺,说话算话。” “第二,我会列一个名单,名单上的人都与此事无关,将来也跟赤戎军再无瓜葛,赤戎军不得再跟他们为难。” “老方,你带出来的人,都跟你一样护犊子。”刘戎之看了方重湖一眼,阴阳怪气道。 方重湖无奈苦笑,一言不发。 祁映墨没有跟他插科打诨的心情,绷着脸继续道:“最后,放了阿衍,让他回家。” 刘戎之不满他命令的语气,板起面孔,反问道:“凭什么?这么好的兵,我必须要留下重用,等他康复,我就把他调到我身边!” “刘大帅!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必要再自欺欺人吗?”祁映墨咬牙切齿,面色铁青,“看在年初在寒城的时候阿衍拼死救你一命,我请求你放过他,放他自由!” “如果你自问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至少给这个上下级关系留下最后一份体面!”
第178章 嘉奖 【刘大帅可真是机关算尽!】 那天,刘戎之听了祁映墨的话,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他只是默默注视着病床上的丁书衍片刻,然后带人离开。 此后的几天里,医院治疗一如往常,说明对方没有中断医药费,这至少是一个好的兆头。 只是怎么处理他们一直没有下文,不上不下的令人有些焦躁。 对此事焦躁的人是六子和苏长明,而目前丁书衍一直不醒,祁映墨就什么都不在乎。 只要刘戎之继续支持丁书衍的治疗,他就可以安静地不找任何麻烦。但凡对方有放弃的意思,他就一定会为了丁书衍拼上这条命! 或许是那天祁映墨说的话产生了一些作用,元旦当日,刘戎之签署帅令,发遍整个赤戎军,并且发表在了他辖区内所有城镇的主要报纸和广播里。 除了对于刚刚结束的松城之战的总结及对未来的展望外,有一部分内容是针对丁书衍、祁映墨及其率领的间谍小队的嘉奖。 首先确认了孙小五的烈士身份,为其颁发忠勇勋章及抚恤金; 其次,确认了六子、徐天力、郑强等人的功劳,颁发忠勇勋章及抚恤金,保留军籍,但允许他们返乡; 第三,破格授予丁书衍和祁映墨四等忠义勋章,保留军籍,允许返乡,因公受伤所有医疗费用皆由赤戎军承担。 此外还有洋洋洒洒数千字的文章用来称赞歌颂丁书衍和祁映墨两人此次为赤戎军立下的功劳,他俩的军装大头照印在了每一份面世的报纸上,不光刘戎之的辖地报纸刊登,其他军阀辖地乃至中央军辖地的所有报纸都在积极转载。 “大帅可真是爱才。”方重湖的办公室里,张鸣橹看完报纸,一脸羡慕地说,“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丁连长和祁教官这样的人才,立下这么多功劳,也能被这样称赞。” 方重湖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双手抱着茶杯,一脸懒洋洋的表情,听到小勤杂兵发出这样的感叹,他嗤笑一声:“光荣是吗?现在他俩可不这么想。” “为什么?不仅光荣啊,还有钱!”张鸣橹双眼冒光,十分单纯地说,“保留军籍就意味着他们永远都是赤戎军的人,只要赤戎军在一天,他们每个月都能享受津贴和对应的奖金,现在还不用打仗,可以享受生活了!” “那你想没想过,这就意味着他们永远离不开赤戎军,无法再被他人所用,他们的照片已经被所有军阀牢记,也不再可能从事任何谍报工作。他们虽然名义上还是军人,但再也无法真正做一个军人!” 张鸣橹疑惑地眨了眨眼:“这也没什么吧?不做谍报显然安全得多,而且……他们还想再为谁所用?” 方重湖见他不理解,轻轻摇了摇头,笑了一声:“没什么,你听不明白也挺好的。” 年轻的勤杂兵也没有再追问。而是将那份报纸珍重地折叠了起来,将那篇帅令和赞美的文章露在外边,作为激励自己的动力。 赤戎军的其他士兵也纷纷将丁书衍和祁映墨视为效仿的目标,当事人本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嘉奖一出来,祁映墨就看透了这件事的本质。 作为松城之战的最大功臣,刘戎之这么对待他们。不仅能够鼓舞士气,他还能在军中巩固自己「爱才好士」的大帅形象。 对于增强赤戎军的凝聚力起到了良好的作用; 除此之外,就是方重湖说的那一点。就算他俩离开了赤戎军,也没有其他势力敢再信任他们、重用他们。 刘戎之的想法显而易见,他得不到的,别的势力也别想得到! 祁映墨看着报纸,忍不住冷笑,刘大帅可真是机关算尽! 只不过这么处理,眼下对他们倒是极有好处的,他也就懒得再计较什么了,坐在床边把嘉奖令给丁书衍念了一遍,叹息道: “阿衍,我们自由了,如果你是装病,现在目的已经达到,醒过来好吗?” 距离受伤已经过了一星期,祁映墨的伤已经几乎痊愈,可丁书衍始终不醒,这种情况越发让人煎熬。 医生会诊了很多次也都查不出任何问题,而丁书衍的生命体征又很稳定,呼吸机也撤了,自主呼吸很顺畅。除了固定在脸上的鼻饲管略微有损他的英俊,其他一切正常,看上去就像是在沉睡中,着实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祁映墨气得曾经想摇醒他、骂醒他,情绪崩溃到嚎啕大哭。可是病床上这个说好了要陪他一生一世的人,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混账,你说话不算话!”他死死攥住丁书衍的手,眼眶红得像要滴血,“你说你可以为了我而活,可你现在躺在这里算是什么意思?!你要我死都不能死,不得解脱,只能一辈子伺候你是吗?!你就是这么对我好的?!” 看着他发疯、发狂,痛哭流涕,六子和苏长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们同样心如刀绞,却帮不到一丝一毫。 这种无力感快要摧毁他们每一个人。 祁映墨哭了醒,醒了哭,整个人在无助中陷入无尽的循环,每每在绝望和煎熬中倒下,又在幻想和希望中逼着自己站起来。 阿衍会醒来的,阿衍还需要我,我不能垮。 一月十五日,询问过医生之后,祁映墨决定带着丁书衍回鸿城。 邓家民的尸体上有银行金库的钥匙,赤戎军已经有人进去取来了他和日本人还有廖三毛合作的往来文件,跟那几个日本商人会社里存放的文件能够对应上,将来如果日本国向华夏问责,这也是刘戎之用来反击的证据,证明是日本人非法行事在先,华夏不用负任何责任。 丁书衍和祁映墨在松城的任务已经彻底完成,他们给刘戎之留了天大的脸面和功绩,绝无任何亏欠。 “二十五号就是春节了,阿衍。”祁映墨轻轻抚摸着爱人依旧沉睡的脸庞,“你说今年回家过年,我带你回去。” 苏长明到底是先走了,提前三天上了火车,带了凌云班的那些行头,先行回鸿城去联系医院,并叫人打扫南园,迎接它的主人们回来。 三天后,祁映墨定了火车包厢,和六子一起,请人将丁书衍抬上了车,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辗转抵达了鸿城。 在包厢里,丁书衍躺在床上,看起来真的就像睡熟了那样,只是火车颠簸,晃啊晃,却始终没将他晃醒。 二十一号,他们抵达了鸿城火车站,苏长明叫了德仁医院的救护车来接,将人直接带去了医院,安置在了最好的病房里,由最好的医生来会诊。 六子在德仁医院工作过,上上下下都熟得很,帮着前后奔走,不用祁映墨做任何事,只要守在丁书衍身边就好。 只是会诊的结果依旧让他失望。 满头银发的英国医生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道:“祁先生,丁先生现在生命体征平稳,并不需要住院。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带他回家调养,或许能够刺激他的意志,让他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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