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着睡。”司徒允欢喜地亲亲他,“别委屈你。” “随你。”蒋舟又往墙角挤了挤,嘟囔着说,“睡觉老实点,你要是敢踢我你就完了。” 司徒允从背后环住他,亲热地将脸埋在他脖颈处蹭:“不会的。梦里也是你的狗。” 蒋舟哼了一声不理他了。快要入睡之际听见司徒允小心翼翼的声音:“你还欠多少钱啊?” “一万三。”蒋舟对这串数字熟记于心,“一个月还六千五,还有两个月就还完了。” 司徒允一惊:“你给自己留多少生活费?” “一千五啊。”蒋舟说,“八百房租包水电,剩下七百够我吃食堂了,运气好接点网课外快还能跟王青出去看场电影。” 司徒允睁大眼睛:“这房子租你八百?” 不识人间疾苦的少爷。蒋舟在黑暗中一翻白眼:“一室一厅独卫还带厨房,八百够便宜了好不好。” 这可是寸土寸金的N市,房东看他可怜,生活习惯也比较干净,租给他的价格只有市面上的四分之三。所以他不敢换门锁,也不敢换床,生怕惹恼了房东把他赶出去,他可就只能滚去住职工宿舍了。 司徒允默然换了个话题:“还完钱呢,准备做什么?” 蒋舟面对黑漆漆的墙壁说:“没想好。再教一个学期书,攒点钱看看能不能换个有前途的工作吧,工资低点也认了。过两年经济条件能好一点的话我还是想接着读博士。” 司徒允说:“读博吧。” 蒋舟苦笑:“哪是这么容易能联系上导师的…再说吧。” 他有时候也会想想除了工作学习,自己的梦想是什么,爱好是什么,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穷人哪配谈梦想啊,他光是活得体面就用尽所有力气了。梦想和爱好是给有钱人家玩的东西,他活到这般年纪,也没有心情再从头试一遍了。 他苦中作乐地想,也许调教司徒允也算爱好?虽说确实变态了一点。他的生活古板单调,古怪但带给他激情的司徒允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鲜艳颜色,他才会珍惜至今。男人虽说偏执了一点,对他的心倒也不坏。他到底还是喜欢司徒允的,老师说大智若愚,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他想着想着,性爱后肌肉的酸痛泛了上来。身后传来司徒允均匀的呼吸声,蒋舟摈弃纷乱如麻的杂念,沉入黑甜梦乡。 ---- 我今天做人啦!!!
第十六章 == 六月末梢,烈阳高照。蒋舟从学校开完这学期最后一场会出来,站在会议室门口低头给司徒允发了条微信:“在哪儿呢?” 那边很快回复:“A市。晚上有点事,不回去了。爱你。” 蒋舟没放在心上,那天两人说开后没两天,司徒允说要去解决家里的事,隔三岔五不回家,只要提前和他报备,他也不怎么过问。既然司徒允晚上不回来,蒋舟决定随便买点东西回家,他骑着一颠一颠的宝贝自行车溜达去了菜市场,买了两捆青翠喜人的小油菜准备回家一捆清炒一捆烧汤。 他迎着毒日头,哼着轻快的小调骑回出租屋,看见门口站了一个鹤颜白发的中山装老人。见他过来,老人微微欠了欠身。 蒋舟将自行车往旁边一靠,礼貌道:“您有什么事吗?” “您就是蒋舟先生吧。”老人抬眼仔细端详他,反光镜片后露出锐利的视线,“我是司徒少爷的管家,奉命来和您谈谈您和少爷的事。” 蒋舟第一反应是司徒允父母看不上自己,准备扔给自己一个亿让他离开司徒允。他被自己的戏多吓得一哆嗦,小心翼翼地问:“是来让我们分手的吗?” “是。”老人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不过有样东西,想让你看一看。看完后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们都不会阻拦你。” 蒋舟和老人面对面坐在狭窄的餐桌旁。蒋舟双手紧攥,冷汗不停从后背流出。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蒋舟问他还有没有事情瞒着自己。司徒允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没有了,不骗你。 他当时的表情看起来真自然啊,他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瞒着他。 怎么会…这样。 老人看他的目光悲悯极了:“蒋先生,你考虑的怎么样?我们会送你去A国,在H大读经济学博士。毕业后你想回国还是留在A国继续生活都可以。”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更重要的是,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永远让你离开少爷。”他的手指在铁皮桌轻点,每一下碰撞的响声都如铁锤般砸在蒋舟心上。“你的成就远不止于此,老爷夫人与少爷不同,他们认为你这样优秀的人才不应该被埋没。” 蒋舟松开手,一只录音笔无力地滑落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老人走过去拾起它,重新放回蒋舟面前。他贴在蒋舟耳边轻声说:“我要是你,我就做个聪明人。” “我不信。”蒋舟挣扎着抬起头,泪水湿润了眼眶,倔强地挂在眼角,“我会找他问清楚。” “你已经信了。”老人拍拍他的肩,“因为你也知道这种事少爷是做得出来的。” “你也是他的帮凶,我不想轻信你们任何一个人。”蒋舟咬着牙说,“让我问问他,如果是真的,我同意你们的交易。” 老人叹息一声,起身朝他微微鞠躬:“那老头子恭候您的佳音。对于您的遭遇,我们…深表歉意。” 三天后,大雨滂沱。 司徒允冒雨跑回家,迎接他的是爱人甜蜜的笑容。蒋舟站在门口和他接吻,拿了毛巾扔给他擦脸,又招呼他赶紧进屋吃饭。 晚饭是干锅包菜和呛炒花菜,是蒋舟做得最好吃的两道菜。两碗鲜艳的西红柿鸡蛋面放在餐桌两侧,艳红的面汤上卧着又大又圆的白色荷包蛋,薄薄的蛋白里流动的蛋黄清晰可见,金灿灿的招人喜欢。都是热饭热菜,蒸腾着释放浓郁香气。 蒋舟温声抱怨:“这么晚了还回来?住外面算了。” “想你啊。”司徒允大口吃了一筷子面,微微皱了皱眉头,“好淡啊。” 蒋舟也尝了一筷子,不以为意道:“盐放少了可能。“ 司徒允也没放在心上,他饿极也困极了,只想好好吃顿饭,再抱着他的蒋舟钻进热烘烘的被窝里好好睡上一觉。外面那帮人追得太死,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他们,跑回来和蒋舟相聚一晚。 等他放下碗,刚打了个饱嗝,就见蒋舟将所有碗筷收拾进厨房的洗碗池,走过来坐在他对面,面容严肃。 “我想再问你一遍。”蒋舟递了杯水给他,温和道,“你还有事情瞒着我吗?” 司徒允心里一惊,脸上神色自若:“没有了,我不是都交代了吗?” “好。”蒋舟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只U盘大小的录音笔放在两人面前,打开播放键。 司徒允刹那间神色巨变,伸手就要夺,被蒋舟死死按住了手。 他的手骨干瘦嶙峋,在苍白的皮肤上根根凸出,力气大得惊人,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听完。” 外面雷声轰隆,倾盆的雨水落在老旧平房的砖瓦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巨响。而屋内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沙沙几声过后,录音笔里传出清晰的人声。 “少爷,老爷和夫人请您回去一趟。” “必须去吗?” “是的。他们有要事找您。” “可以。别动蒋舟。” “那是当然。”老人苍劲的声音和现在听起来并无差别,“只要您配合。” “还有个事。”司徒允特有的磁性声线在录音笔的重放下是如此刺耳,“我觉得他在经济学院安心当个老师挺好的,你们觉得呢?” “既然是少爷的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那走吧。”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录音戛然而止,冷汗从司徒允额头上不断冒出,串成了一条线:“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这样…” 蒋舟厉声道:“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半晌司徒允痛苦地抱住头,颤抖的声音从他牙缝里渗出来:“是的。” 蒋舟像失去了全身力气一样瘫坐在椅子上。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这三年来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自怨自艾,都是司徒允给的。他本来可以有个光明璀璨的前程,本来可以不用过得如此辛苦,本来可以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下,不用顶着别人躲瘟神的眼神四处乞讨般地借钱。蒋舟一直觉得是自己没用才会被用人单位频频拒绝,从来不曾怀疑过司徒允。 因为他的善良不足以让他怀疑人心可以狠到这个地步,司徒允为了不让他见识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可以打压他至此。司徒允口口声声说爱他,却用精美的谎言编织了一个金色的囚笼,牢牢将他锁在里面。 笼子里根本没有两头怪物,只有蒋舟自己而已。是他以爱情的名义自己蒙蔽双眼,在情爱中迷失自我,一昧委曲求全,连灵魂也一并出卖。 蒋舟总是习惯于把自己的情绪深藏,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一旦爆发就洪水滔天。淡淡的红色血丝漫上蒋舟的双眼,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你知道我奶奶是跳楼自杀的吗?因为她的病治不好了,不想拖累我去借高利贷。” 司徒允抱头不语。 “可我还想多看她一段时间。”蒋舟声音哽咽,“你小时候天天来我家,她夏天给你做盐水冰棒,冬天给你包猪油饺子,连纳鞋底都没忘记问问你是多大码的脚。她很喜欢你的声音,说有你陪我,家里热闹一些。你走了之后,她还一直问我们还有没有联系,挂念你过得好不好。她总是在屋里,你见她的次数很少,但她对你的心意没有一丝一毫作假。” “我和她都是真心爱着你,而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别说了。”司徒允表情惊慌,冲上来紧紧抱住他,“给我点时间,我会补偿你的,一切都会好的,蒋舟,你相信我。” 失望慢慢从蒋舟眼底溢出来。他推开司徒允,轻声唤道:“叶叔。” 从司徒允进门那一刻就紧紧关闭的卧室门打开,老人慢步走出来:“少爷。” “我不会相信你了。”蒋舟望向司徒允的视线死水般平静,“我收了叶叔二百万,买断我们的感情。” “我再也不敢跟你在一起了,你太自私贪婪,会毁了我的一切。司徒允,我们结束了。” 司徒允在看见叶叔的那一刻浑身巨震。他目光凶戾,朝蒋舟咆哮:“你敢出卖我?!” “因为我不想再过贫穷的日子了。”蒋舟站在叶叔身后,对他露出惨淡的微笑,“你给我造成的伤害,二百万补偿就够了。与其相信你的鬼话,还是现金比较实在。” 司徒允弓起身子,看样子想直接越过叶叔扑过来。叶叔清咳了一声,老旧的出租屋木门瞬间被踹开,四个带着墨镜的黑衣大汉冲了进来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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