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闻疏清想，完全可以趁着这一段时间疯狂接综艺，让他的名字被大众眼熟。 但是闻疏清很清楚他没那个耐心刷脸，真的这么做了，他还可能弄巧成拙。
闻疏清接到了两个剧本。 一个是仙侠剧，他需要在里面扮演反派――曾经和主角交好，后因为意见产生分歧而分道扬镳，黑化成为本剧最大反派，在结局时被主角一刀刺死。 另一个则是古装轻喜剧，他需要在里面演一个温柔男三，至死都在守护女主，明明喜欢女主，却还是要眼睁睁看着男主和女主在一起。
平心而论，后者更为套路化，而前者的剧本明显更好。 但是，前者的制作班底明显比后者差了一大截，后者的题材也更容易被大众接受。
闻疏清低头看了很久，最后索性将这些都推开――
或许是因为那个心浮气躁的梦，他难得回想起了很久之前那种不管不顾、疯也疯得悄无声息的模样。 他的内心一直有一种冲动，而他也就凭着这股冲动活着了。 所以即便是这一次也没什么不同。
他看剧本的时候总是顾不得身外事，第二天连着上午下午，整个时间都投入了字里行间。
直到傍晚时，他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晚霞，难得起了出去走走的念头。
但是最近他的势头窜得太甚，入行三年还是第一次尝试全副武装的出门――实际上，不过是戴了个没什么实质作用的口罩，毕竟帽子这玩意儿他一直都不习惯戴，早八百年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好在虽然他热度高了，但国民度并没有上去，戴着口罩走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也不引人注目，只是芸芸众生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
走着走着，他就走到了家附近的公园。 公园建在江边，虽然因为没什么人特意打扫变得乱糟糟的，但并不影响闻疏清坐在凉亭里望着江面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察觉出有一道视线在看着自己，随意一瞥，却措不及防跌入一双熟悉的眸子。 他这个时候才深切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是你在意的人，光是露个眼睛你都能一眼认出对方。
就像此时此刻。
那人看见他回过头时，很明显地表现出了错愕与无措，就像根本没想过他还会回头看他一样。 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了很久，闻疏清也没有上前的动作。 只是维持着看着他的那个动作，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生怕自己又毫无准备的落入了一个梦。
那人回过神，思索再三还是抬脚向他走去。 闻疏清从没觉得自己像今天这般木讷过，肢体僵硬得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制作粗糙的木偶。
他的心跳跳的愈演愈烈。
明明是对方在向自己靠近，但主导情绪的那个却不是他。
终于，对方在自己面前停下了，对上他的眼睛时，拉下了遮住自己面孔的口罩，看起来很稳重的模样，但尾音的细颤却暴露了情绪：“是我……真巧。”
“……嗯。”闻疏清喉结滚了滚，因为口罩的遮掩，终于放弃了虚伪到只能自欺欺人的笑容，“是，真巧。”
他甚至不敢去细想为什么池沅辋会出现在这里，又看他坐在这里了多久。 他怕这背后的数字，是一个他无法承担的起的数字。
池沅辋很自然地坐在他身边，也顺着他的目光去望着被霞光映得一片灿烂的江面。
他清了清嗓子，一时之间甚至想不出有什么是他和闻疏清共同参与的话题了，因为他们曾经共同参与的过往早已经破碎成一片又一片的碎玻璃，连月光也被折射得刺眼。 “我看见网上对你的评价了。”池沅辋喉咙发涩得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闻疏清心烦意乱，不想再望江面，但更不可能去看身边这人，只能继续看着意境全无的那片水面：“谣言都是不攻自破的，没做就是没做。” “我知道……” ……
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胡扯了好一阵，最终以闻疏清猛然起身的一句“我还要回去看剧本，失陪”告一段落。
但闻疏清很清楚，剧本要背的早已经背完了，琢磨内里的表层情绪、里层情绪，对他这个表里过于不一致的人来说，也尤为简单。
为什么要逃呢？
他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池沅辋坐在他身边，就破坏了这个傍晚特有的美景。 不论以前如何，现在的他和池沅辋绝对气场不合。
闻疏清这么想着，又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不知道是谁能么缺德，反正他等电梯就等了很久。
期间一个大娘还笑眯眯地经过，手里提着一挎篮的菜，语气和善地说：“今天搬来了个新住户，我想着给他送点儿菜，听说他和你住同一层楼，可以帮我转达一下吗？” 闻疏清目光凝重地盯着大娘手里新鲜到甚至根部还带着泥土的大葱，难以拒绝，更无法接受。
半晌，他才妥协似的叹了口气，很闷地接过大葱，特意拽着上边，半点都不想沾泥土。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促进邻里关系的方法，大娘也是习惯了新住户来就送点东西。 闻疏清对着慈祥的大娘实在无法拒绝。
电梯最终还是等来了，他在外边等的早已麻木不堪，甚至无暇顾及刚刚经过了什么人。 电梯门一开，他就拽着葱，冷着脸进了电梯厢。
有一种奇异的滑稽感。
虽然电梯来得很慢，但是上升得很快，几秒钟就到了十二楼。
然而门一开，他看着那个身影，瞬间失了声――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几分钟前刚在公园分别的池沅辋，会再一次出现在他家门口……不，准确来说，是在他家的旁边、那个套间的门口。
池沅辋摸了摸脑袋，似乎也有些讶异，但更不如说是欲盖弥彰地解释：“最近正在A市拓宽人际，所以会在这里长住……” 闻疏清没去深究池沅辋那全是瑕疵的表演，耳膜充斥着心脏的“砰砰”声，格外地震耳。
如果可以，他的确想像避瘟神一样避着池沅辋。 没想到的是，他正准备避着对方，对方却真如瘟神一样黏上了他。
池沅辋眼神乱飘，最后定格在了他手上的那一抹绿色，哪壶不开提哪壶：“……葱？你是要做饭吗？”
闻疏清一个头两个大。
他把大葱往池沅辋手里抛，瞬间找回了自己年少轻狂时和池沅辋斗嘴的那副嚣张气焰，恶狠狠地说：“我做菜？我做菜还不如做……”
当然，他的话没说完。 倒不是什么别的外在因素，只是他原本熊熊燃烧的气焰一碰到池沅辋的眼睛就退缩了，浇得片甲不留。
他不是十七八岁那个睚眦必报到一种病态程度的少年了。 池沅辋也不是那个带着和那张脸格格不入的黑框眼睛、恨不得自己可以是只把头埋在地下逃避现实的鸵鸟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演员，比起他的演技，只有他的那些娱乐八卦会被人津津乐道。 而池沅辋是风头正盛的老板，他从一无所有到如今这般辉煌的履历，和他比起其他大腹便便的老总更加英俊的外表，让他简直成为了大众眼里的香饽饽。
曾经这么说话还能说一句少年意气不足为过，但是现在这些话无论如何都不合适再说起。 因为界线是一种很敏感的存在。
所以闻疏清哽了一下，话锋一转：“是楼上的大娘要我给你的，新住户需要特意关注一下。”
池沅辋垂眸看着闻疏清伸出的那只手，因为低着头，闻疏清感知不到他的确切情绪。 见这人没有接过的意思，刚准备收起手，池沅辋冷不丁开口：“我会做菜。”
“……哦。”所以呢？
“不过因为刚搬过来，所以冰箱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
“而且我还不太熟悉这周边的环境……”
闻疏清总觉得池沅辋说不出什么好话。 果然，下一秒他就图穷匕见：“所以，你可以带我去周边的超市看看吗？我想把我的冰箱填满。”
闻疏清面瘫着一张脸。 他很想一口回绝，并一点儿口子都不给池沅辋留，不再和池沅辋玩什么谜语游戏，直接把话挑明―― 如果要找超市，那么完全可以去看看地图。 如果要购买东西填满冰箱，完全可以上外卖软件下单。
他既不是高德地图又不是美团外卖，更不是对着池沅辋的每个问题都要回答、执行的机器人…… 他明明可以找个“看剧本”的借口，和谐又委婉地拒绝池沅辋，留着几分对前任的体面，就此退场。
可是一旦触及到池沅辋真诚的眼睛，他就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最终，他还是咬牙，开口：“行，我带你去。” 池沅辋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笑容，与常人嘴中所传的那个不苟言笑的老板不甚相同，这个笑容让闻疏清恍然若失，就像嗅到了多年前，盛夏翻涌的味道。
稚气未脱的对方一本正经地捧着一本《刑法》，对他再三警告：“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冲动，记住法律！法律永远是社会的底线！” 来来回回念叨了三天，又把那本厚重的书收了起来，对着他若有其事地说：“算了，还是不念了，你脑子那么聪明，万一找到什么漏洞怎么办？干脆我以后念法吧，就不用你去费心记了。”
明明过去的七年比起一个人所经历的时间不算什么，但是闻疏清却恍若隔世。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褪去了呆板的学生气，成熟稳重地对他说：“我的车就在楼下一个很近的停车位，走吧。” 闻疏清愣了很久，不着痕迹地收起了不小心泄露的情绪，假装轻松地说：“行。”
他的演技很好，至少这一刻绝对好。 ----
第10章 在买东西
两个人坐在车上一时无言。 闻疏清脑子很乱，居然没能发现池沅辋几乎不用他指挥就轻易地在街上左拐右拐，到达了最近的那家连锁超市。
明明池沅辋之前还算主动，可现在却像被锯了嘴似的，一言不发地停下车，又把闻疏清那侧的车门打开。
闻疏清这时才回过神，看着那家超市，似笑非笑地问他：“不是说不认识路吗？” 池沅辋看起来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这家超市挺好找的，随便走走就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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