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叫您蒋叔吧。” 老蒋愣了下,船上的人叫惯了老蒋,地上的家里的也都叫老蒋,突然有人叫他叔,他倒是觉得别扭。 “你成家了吗?”老蒋坐在八角桌边上的椅子上,“你坐,别站着。” 黎简也坐下:“还没。” “你长得真俊,在我老家,小姑娘可喜欢你这样的了,现在年轻人也喜欢你这样的,怎么会还没有成家。”老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黎简,要不是他开口说话,他都觉得他是个女娃,这模样真是俊得不得了。 “暂时没有成家的想法。” 老蒋顺手拿了果盘里的橘子扒起来:“你怎么跟小陈那孩子一样,你们小孩现在都不结婚,不像我们那时候,二十二三岁,娃娃都会跑路了,你们这些娃娃,二十二三岁,连个对象都不愿意谈。” 黎简看着剥开的橘子皮,那个男人竟然才二十二三岁! 比他足足小了十岁! 自己昨晚竟然被一个小孩欺负了! 还在小孩面前哭! 还被小孩扛着走! 早上还被小孩照顾吃早饭! 刚刚还被小孩开导停下来休息一下! 黎简站起来:“蒋叔,我有点事去找下陈江行。” 大黄看黎简走出客厅,摇着尾巴跟上去,黎简回头,看着大黄屁颠颠跟着他。 “不许跟着我。” 大黄“呜”了声。 黎简继续走,大黄又跟上来,根本听不懂他说话。 黎简气鼓鼓:“你怎么跟你的主人一样讨厌!” 大黄又“呜”了声,特别无辜。 黎简哼哼一声:“坏狗。” 他推开门走进驾驶室,空调风很足,一下子凉快起来。 陈江行光着膀子把舵,身上的汗已经干了,肌肉块块分明,手握着舵盘,目光转向黎简。 “怎么了?”陈江行问他,伸手拍了拍他身后的木台,“坐。” 黎简看了眼木台,刚刚擦汗的毛巾随意坨了坨放在上面,木台角落叠放着凉鞋和被子,他猜木台应该是平时供驾驶员临时睡觉的地方。 他有朋友开飞机,飞机驾驶员需要足够经验,职业和岗位都具有相似性,能掌舵应该也需要不少年的经验累积。 陈江行二十二三岁,已经掌舵。 黎简想起二十二三岁的自己,那时他还在学校,完全没踏入社会,哪怕是现在,他也没怎么经历过社会的这些磨砺。 而陈江行却是个已经经过打磨的成熟货船驾驶员。 “怎么了?”陈江行又问。 黎简靠在木台边上:“你多大了?” “哪里?” 黎简皱眉:“什么意思?” “二十厘米。” …… 黎简血气上涌,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在驾驶舱被一个小他十岁的小孩说二十厘米这种话。 黎简深吸一口气,恢复自己一贯的礼貌:“我,三十二岁了,你不能这么和我讲话。” 陈江行:“我怎么和你说话了?” 黎简:“你,你不能和我说那些,就那些话题的话,我大你很多很多,所以,你不能这么和我讲话。” 他的礼貌修养让他此刻不知道能说什么,如果知道陈江行比自己小这么多,他昨天是绝不可能和他发生那种事。 陈江行看他窘迫得脖子都泛着红,实在太可爱了,跟年龄无关,他想,可能黎简七老八十岁的时候,也还是这么可爱。 他挑眉,问他:“所以,不能说什么话题?” 黎简不知道他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硬着头皮说:“二十厘米这种。” 陈江行故作恍然大悟:“不是你问我的吗?” ---- 陈江行:我睡甲板喂蚊子 - 陈江行:什么话题呀,我不懂 -
第07章 ===== 黎简被他坦然的回话弄得无法回答,刚刚确实是他问的,而且陈江行还反问他“哪里”,是他自己没能够及时反应到他话里的意思,这似乎不能怪陈江行。 “昨天晚上对不起。”黎简说,“作为比你大十几岁的人,不应该和你发生那种事。” 黎简的认知里,十岁是很大的鸿沟。 他二十岁的时候,陈江行十岁。 这种年龄差,在爱情之中,年长的一方必然是目的不纯的。 陈江行的手指停在舵轮上,货船刚入江,位置需要稍微控制,他转动舵轮,等把方向控制好才继续和黎简对话。 “三十二很大吗?”陈江行问。 黎简倚着木台,望着驾驶舱前面的满船黄沙,还未驶离岸口,货船争前恐后靠岸和驶离,时间在货船上好像停止一般。 “不算大,但和你相比,年龄差很多。”黎简温温回,他确实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和二十岁出头的男孩有情感牵扯。 陈江行挑唇,似是不屑:“所以买醉,被人捡尸,这是年长的叔叔应该做的事吗?” 黎简被他说得有些无地自容:“昨天是意外,平时不这样。” “哦。”陈江行抓起一边的冰水,仰头灌了一大口,想起昨晚黎简因为那个叫“阿皓”的人哭得稀里哗啦,喝的烂醉如泥差点被人捡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你这个年纪失恋需要要死要活?” 黎简一时无言,他向来不会吵架。 要不是看在陈江行昨天救了他的份上,他一定会回一句“和你没关系”,但昨晚确实是多亏陈江行。 “叔叔?”陈江行挑眉,看他被噎得无话可说,“怎么不说话了?” 黎简:“我去看看大黄。” 他想走,刚转身,发现被人拉住了,低头看见陈江行正抓着他的T恤下摆的一角。 “我哪里说得不对,叔叔,你说。”陈江行换上一副更加无辜的语气。 黎简说不过他,对他这样子毫无办法。 “昨天是我不成熟。”黎简回,眉毛低垂。 他确实不应该在陌生的酒吧买醉,江城不是京市,不可能做到小巷也遍布摄像头,他是个成年人,不该这么没有安全意识。 陈江行看他一副蔫蔫模样,似乎是真的在反思自己的问题,真不知道他之前的生活是多拘谨,连喝酒买醉都变成不成熟的行为。 自己刚刚那么说,不过是为了逗他,谁叫他拿年纪来呛他,结果他还真被呛着了。 他想,黎简这人真的太累了,难怪被前男友评价“无趣”“没劲”,那傻子还各种自责,他好像把自己束缚在一个圈定的框里。 陈江行:“没人规定三十岁失恋不能哭、不能闹。” 黎简抬头:“可以哭闹,但不应该在公众场合哭闹,也不应该缺乏最基本的安全意识。” “你很会反思嘛。” 黎简觉得这话阴阳怪气。 话题越发针锋相对,气氛有些僵。 过了一分钟,陈江行扬起下巴:“叔叔,看。” 黎简顺着他下巴指向的方向,看见江面上停着两只白鹭,通体雪白的鸟儿低低在江面飞行,细长的脚点过水面,带起一丝水花,黎简往前一步,小腹提着驾驶舱的操作台,一双眼睛望着江面的两只白鹭,他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这种鸟。 “这是什么鸟?”黎简问。 因为往前倾,脖子伸得细长,雪白的颈和白鹭有些相似。 “白鹭。” 黎简扭头看他:“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白鹭?” “嗯。” 货船轰隆隆驶过,白鹭低飞再跃起,黎简跟着白鹭的飞行路线目送两只白鹭飞上天。 “好漂亮。”黎简忍不住赞叹,等反应过来,才想起来,“我应该拍下来的。” 陈江行从口袋摸出手机。 黎简看着老旧的安卓手机:“什么?” “里面很多白鹭还有其他鸟。” 黎简接过他的手机:“你还拍这些。” 他意外发现陈江行的手机好像没有密码锁也没有人脸识别,摁开就能解锁。 “我看没关系吗?”黎简问他。 陈江行摇头:“没事。” 黎简点开手机,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安卓机,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陈江行的app里除了微信之外,基本上都是船讯网、长江航道图相关的app,终于在一堆船舶相关的app中找到了相册。 “相册,可以看的吧?”黎简再次确认。 陈江行:“你前男友从来不让你查手机?” 黎简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cue前男友这事,一边点开相册,一边说:“我没有查过他手机。” 陈江行:“你前男友也不主动把手机给你查?” 黎简:“没必要。” 陈江行嗤了声:“没必要就是他让你哭成傻比?” …… “我其实不怎么哭。”黎简企图挽回一点自己作为年长他十岁“叔叔”的形象,“昨天是喝了点酒,情绪没收住。” 陈江行:“后来酒醒了,又哭了。” 黎简皱眉望他,正午的阳光热烈,恰好照在陈江行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得五官格外立体,完全看不出只有二十出头,但眉宇间依旧瞧得见那一丝未被抹平的少年气。 “不记得了?”陈江行歪着头望他,“就你抓着我的手的时候。” …… 黎简记得,太记得了。 陈江行:“没想起来吗?你快把我手指掐断了。” …… 黎简抓着他的手机,恨不得堵上他的嘴,他昨天确实又哭了,不是因为江承皓,也不是因为憋屈,是被陈江行欺负哭的,他无法忘记脑袋短路,大脑空白,浑身被晃上云层的感觉,那是一种令他陌生又窒息的感觉,被陈江行这么提及,他的体面粉碎,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黎简敷衍:“知道了。” 陈江行见他耳根红得快滴血,敛了眉,压了压快忍不住扬起来的嘴角:“还说不爱哭,叔叔,你的嘴巴真硬。” …… 黎简真是够了。 陈江行倒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继而问:“相册里有你想要的吗?” 黎简注意力回到老式安卓机,不知道用了多久,这手机卡得要死。 他翻动着相册,最近的是黄昏的江面,橘色的夕阳将整片江照得粗犷又奔放,落日余晖,碧波荡漾,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江水和晚霞作伴,陈江行虽然不是摄影师,但这几张构图很干净。 黎简忽然想起来自己有很久很久没有注意过夕阳,京市的高楼大厦早已把城市和自然隔绝,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日落竟然这么美,橘色的天际是大自然的手笔,它胜过无数水彩颜料,胜过无数画作。 陈江行的相册记录了早晨、中午、傍晚、日落的江面,还有江上种种,譬如蓝色大招牌红色字的水上超市、穿着碎花裙在船头拿着水管冲洗甲板的中年妇女、长满盆栽的旧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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