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没指名道姓,谈情还是自然地放慢步子,回答:“得看去哪里了。” 祝涟真犹豫着说:“来我家。” 冬夜晚风呼啸,谈情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这让他看上去相当困惑,“当情人?” 祝涟真微怔,“你……你这思路别这么承上启下。” 谈情点了下头,等他解释。 “反正咱俩营业已经是避免不了的事,与其过阵子被他们要求做这做那的,不如早点让粉丝觉得我们关系变好了。” 祝涟真走近两步,看着他说:“先私下有交集,让路人偶遇拍照,类似这种的话题度攒够了,之后咱们工作还能轻松点。” 谈情问:“你要为这种事耽误你的私人时间吗?” “总比在镜头前照着台本演戏简单吧?裴姐说粉丝更吃这一套。”祝涟真捂着围巾轻叹一声,“而且,昨晚我助理登我号关注你,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续关注十几次,被别人知道还以为是我亲自干的……你他妈又笑什么?” “没事。”谈情耸了下肩,“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偶遇路人不需要成本,就这么做吧。你是想逛街,还是——” “陪我做个绝育手术。”祝涟真说。 谈情声音戛然而止,视线移至祝涟真腿间,蹙眉道:“小祝,你还年轻,未来肯定有很多变数……” 祝涟真一瞧他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禁愤然地扯下围巾遮住腿,“你有病吗!是我家猫要做绝育!” 他解释完,看见谈情舒展眉头,偏过脸掩饰笑容。祝涟真这才反应过来,谈情刚才是在捉弄自己。 祝涟真重新戴好围巾,说:“你帮我送它进手术室,我怕它记仇,以后不跟我玩了。” “好。”谈情欣然同意。 当天一大早,祝涟真把奶司塞进猫包,拎出家门。他特意选了离家远的宠物医院,免得偶遇的人被猜到住址。 谈情开车来的,暖气开得充足,一见奶司还笑着伸手摸它脸。祝涟真侧了下身子,不让他继续碰,说:“你要送它进手术室呢,别对我儿子这么亲切。” 可惜祝涟真说话不顶用,奶司见谈情就像见了亲人,爪子不停地挠猫包,企图往谈情怀里扑。祝涟真在心里怒骂“小叛徒”,使劲关上车门。 谈情问:“带眼药膏了吗?” “医生说术后基本用不上。”祝涟真瞥他一眼,“这你都懂啊?” “昨晚临时查的而已。” 车内安静了下去,祝涟真讨厌气氛低沉,便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开启话题:“你下部戏拍什么?” “没考虑过,听裴姐的。” “上部电影给你圈了那么多粉,不好好计划一下以后立人设的路线?”祝涟真故意拔高了一点音调,余光观察谈情反应。 谈情从容地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观众看就够了。” 他这不卑不亢的态度着实令祝涟真佩服,明明公司隔三岔五就给他买通告上热搜,立的人设应有尽有,他却还能在照单全收后面不改色地装沉稳,简直是超越职业素养的天分了。 祝涟真声音低下来:“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喜欢当演员,原来没什么事业心啊。” “以前也没有吧。” “是吗,我记得你以前团体活动都挺积极的。” 说完,他听见谈情笑了一声,话里有种无奈之下的轻佻:“我之所以努力,还能是因为谁呢?” 祝涟真毫无防备地被他的意有所指击中,眼皮疏懒下垂,置若罔闻。 车停在宠物医院附近,由于祝涟真常亲自带猫来检查,医生们都认得奶司,今天见它被谈情抱着上楼,不免惊讶。他参演的那部贺岁档电影实在太火爆,看过片子的人就算不认识谈情,也肯定叫得出他戏中的名字。 奶司被医生带去打麻醉,祝涟真不忍心看,就坐在楼道长椅上等。他十分焦灼地问谈情:“你说等它醒了,发现自己裆下少了串儿东西,会抑郁吗?” 谈情想了想,答:“你可以带它去见同样做过手术的同类,让它们交流一下。” “猫还能互相分享被阉心得呢?它们会不会越说越自卑啊。” “那你以身作则。” “这怎么以身作则,”祝涟真觉得他又拿自己开玩笑,“难道你真想让我去医院割?” “很多猫狗绝育后会性格变化,”谈情闭上眼深呼吸,浓密的两排睫毛交错,“你多陪陪它,医生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哦。”祝涟真多看了谈情几秒才挪开眼,两人之间的气氛平和得过分,反而给他催生出了局促感。 幸好手术十几分钟就结束了,他不用再刻意找话聊。医生抱着奶司出来,小心翼翼地送到祝涟真怀里,嘱咐他许多注意事项。 谈情的手伸过来,轻轻揉捏猫脖子。祝涟真低头观察乖顺的奶司,可很快就被谈情的手指吸引,看他骨节随收拢的动作缓慢起伏,指腹温柔地摩挲猫背,还偶尔勾几下尾巴。 祝涟真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正常人摸猫就是摸猫,怎么谈情的手法像是跟猫调情一样,亲昵过头就是下流。身为奶司的主人,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他搂着猫转身,隔断谈情的接触,说:“帮我把猫包拿来吧。” 诊所里还有其他顾客,见两个知名艺人在这儿,第一反应多半是惊喜地拿手机偷偷拍照。 祝涟真今天特意没戴口罩,不仅不怕素颜出镜,还盼着路人多抓拍他俩,最好传到网上去,让那些整天黑他捆绑CP吸粉的傻逼看看,他跟谈情的关系多平等友好,一只猫都能俩人撸。 忽然,他肩膀一沉,脖子微微往前倾了点。 “搂我干嘛?”祝涟真皱眉。 “有人在拍。” 所以得象征性地营业一下。 谈情对距离感把握得非常完美,手腕放松地搭在祝涟真肩上,此外便没有多余肢体接触,既不会刻意到摆明了是营业,也不会暧昧得让人怀疑他们真有一腿。 祝涟真发现自己心如止水,特别平静,好像身体已经对谈情这个人免疫了。 以前那种一被他触碰就心头发颤的感觉,再也没有了。 谈情搂着他出来,到了车前自然地分开。祝涟真不想被他照顾得太周到,便假模假式地客气:“别送我了,咱俩住得不近,你回去歇着吧,改天我请你吃饭。” 谈情回头看他,说:“可我想多摸几下猫。” 祝涟真倒是驳不了这个理由,索性上车,不满地嘀咕:“都摸多少下了,怎么占便宜没够呢。” 最近容港很少下雪,立春过后城市仍然呈灰调,大楼紧凑地排布在高架桥外,车开过去没半点喘息空间。 祝涟真哼起新歌,一段旋律结束,他又想起来谈情把自己耳机顺走不还的事了。不仅明目张胆地据为己有,还若无其事地显摆一番,太会挑衅人了。 祝涟真来回打量身处的密闭空间,问:“你这车几年没换过了?收拾得还挺干净。” “一六年买的。” 阿斯顿·马丁Rapide,祝涟真记得自己也有一辆白的,很早就扔车库里落灰。他脑袋贴上座椅背,张嘴就是一张空头支票:“这么久都开不腻啊?要不明年生日我送你辆新的——” 他思维一顿,马上补充:“如果那个时候组合没解散,咱俩还是队友的话。” “不用了,谢谢。”谈情目不斜视地开车,“这辆已经开习惯了,多少都有点感情。” “我就特烦你这点,做作。”反正眼下也没旁人在,祝涟真面对谈情无需顾虑态度问题,“跟车能有什么感情?你别不是抠门舍不得花钱换吧。车又没思想,你把它卖了它也不会哭。” 谈情嘴唇抿出一点弧度,笑道:“人不就是喜欢给没思想的东西赋予生命力吗?尤其是常用的东西,用久了好像能培养出默契一样。” 祝涟真没理他。 谈情继续说:“我上学的时候离不开耳机,哪怕不听歌,也得戴耳朵上,不然会感觉心里缺了一块。” 祝涟真默不作声地听完,胸口发闷。谈情的话好像不能细想,一旦往深处琢磨,怪异感就开始在祝涟真心里扩散。 他认识谈情七八年,期间很少收到对方郑重其事的礼物。 哪怕在感情最亲密的阶段,谈情给他的也几乎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日用品,像什么锅碗瓢盆乳胶枕,耳机键盘平衡车……平时用着不以为意,也不怎么惦记换新,于是无意间与它们建立起了深厚默契。 可它们毕竟也都是消耗品,总归会坏了、丢了。人在不习惯时难免怀念舒服的状态,也可能连带着想起与物品相关联的人。 前方路口红灯亮起,谈情慢慢停下车,看向右侧车镜。 “怎么了?”谈情转过脸,发现祝涟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祝涟真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谈情没有闪避,还冲他笑了一下。 红灯的数字越来越小,祝涟真手指跟随倒计时轻轻敲着膝盖,问谈情:“你以前多买了一副蓝牙耳机,所以多余的那个就给我了,记得吗?” 谈情视线偏移,回想了一下,“我好像没印象。” “我有印象就够了。”祝涟真脑袋倚靠着车窗,“要不是你刚才提了一句耳机,我还想不起来这个问题……” 谈情好奇地看过来,“什么?” “既然你给我的是多余的,”祝涟真盯着红色信号灯,“那为什么我当时从来没见你戴过你自己的?”
第7章 时针部屋 下一秒,信号灯切换成绿色,两侧行人自觉退后。 “如果旁边有人在,我基本不会听歌的,所以你可能没见过。”谈情轻踩油门,不以为意地回答。 祝涟真怀疑地挑起眉毛,“那你上学时候的习惯呢,没了?” “嗯,年轻不懂礼貌,容易让人误会我不想交流,或者性格孤僻。后来改掉这个毛病了。”谈情望着前路笑道,“况且是你在旁边,我就更没必要戴上耳机了吧。” 递进关系总是被他表达得干脆利落,本该暧昧的字眼,由他说出口却格外真诚谦和。祝涟真悄悄嗤笑,头靠着椅背,透过后视镜窥视谈情的眼睛。 同时他脑海里闪过许多种矫健而优美的大型猫科动物,它们喜欢潜伏在森林或峭壁缝隙间,齿牙尖锐凶残,眼珠却总是澄澈剔透。 谈情风衣口袋里传出手机振动声,祝涟真思路中断,伸手帮他拿出电话,“叫‘谈笑’,帮你接吗?” “嗯。” 祝涟真把手机贴到耳侧,听见一道明显属于少女的温柔声线,她轻轻喊了句“哥”。 “你哥在开车,”祝涟真自然地回话,“有事吗?” 电话那边因他的冷淡而迟疑,女生懵懂地说:“啊……也没什么事,可以等他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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