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我。”林一不再看墙,转而盯着她的手。 小陶愣了一下。 林一朝她伸出手,面无表情地说:“把你手里的东西,还给我。”
第6章 半个月后,林一正式出院,林深亲自将他从和安医院接回了家。 他把车停好,又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行李箱。 “你要住我家?”林一有些无奈,但也不怎么意外。 “嗯。”林深把车落锁,推着行李箱往前走,“最近公司事情多,你这儿离我公司近。” 林深是个标准的工作狂,最近刚跳槽到了风头正劲的数字经济行业,他年近三十才结婚,和妻子韩诗语育有一个四岁的女儿。 林一没说什么,跟在他身后一起回了家。 林一住的这套三居室是林深买的,一层,带一个很小的花园,只可惜这个花园没能物尽其用,空空荡荡,只摆了一套防腐木质户外桌椅。 林深还特别为他将其中的一个房间封了窗,改装成了一间具备录音棚功能的工作室。 林一其实是有一些积蓄的。在长达五年的稳定期里,他一直在朋友的音乐公司里上班,偶尔还会帮人写写曲子。 但林深在物质给予这方面非常强势,完全不容他拒绝。 林一没戳破过他的心思。 他知道,林深是想补偿他。 林一不与他较劲,简单去浴室冲了个澡,在等待晚饭的时间里走进了工作室。 他按下电脑电源键,又检查了一遍乐器和设备,直到确认一切无恙,才窝回椅子,在自己最常发布作品的音乐平台里输入了“徒花”的账号和密码。 * 段喆还是头一回抽出时间来听音乐会。 精神科的工作压力超乎想象得大,每天接诊几十人、忙到头昏脑胀是精神科医生的常态。 段喆偶尔会偷偷羡慕一下隔壁心理科做咨询的同事,他们的日接诊量一般不会超过十个人。 但这话只能心里想想,绝对不能直说——最近两个科室正暗中较着劲。 精神科觉得心理科在乱搞,心理科觉得精神科只会用药,双方谁也不服谁。 杜寒刷着他们医院内部论坛上吵得最凶的一条帖子,轻嗤了一声:“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我们不去探究更深层次的原因?让他们每天看五六十个号试试。”他边在手机上打字边问段喆,“清露是第几个节目啊?” 程清露是段喆的患者,但这一点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 她的大提琴拉得很好,性格开朗,人又自信,虽然有一点小高傲,但一点都不令人反感。 全科室没人不喜欢她。 他们这次的音乐会门票也是程清露送的。 “我记得下一个就是。”段喆低头查了一下曲目单,确认道,“对,是下一个。” 上一个节目是一首钢琴协奏曲,但不知道为什么,结束后的中场休息时间异常得久。 段喆猛地睁开眼。 他睡得有些发懵,花了一段时间才回过神,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几口白水,又看了眼手表。 离下午的第一个咨询预约还有半个多小时。 这段时间他的睡眠质量有些低,吃过午饭后习惯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补个觉。 但今天这一觉还不如不补。 他用力按了几下胀痛的太阳穴,用右手手掌撑住额头,左手解锁手机,习惯性地打开音乐软件看了看。 段喆盯着手机屏幕呆了几秒,然后慢慢坐直了身体。 沉寂了四个月的“徒花”活了。 她今天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发布了一条新动态,还有一首新曲子。 “好久不见。 男朋友带我去山里玩了一圈,夏日果然和清凉的山谷最配。 山泉清澈,花影缤纷。 月色很美。 发一首新曲,把我的心情分享给你们。” 最后配了一张月亮的照片。 段喆微微勾起唇角,戴上耳机,将身体靠回椅背,点开她最新发布的那首大提琴曲。 这曲子听起来火热而高亢,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节奏过于激烈,反而有种莫名的压抑感。 他循环播放这首曲子直至午休结束,最后返回她的主页,在最新的那条动态下面写下了一条评论。 ---- 徒花发的这条动态我放在了微博里。 担心有姐妹看不懂,我特别提醒一下,段喆现在做的是心理咨询,在心理科。
第7章 大约是昨晚录制新曲导致情绪过于兴奋,安眠药彻底失效,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林一仍旧没能睡着。 从医院回家的头一天就失眠,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林一侧躺在铺得平整的大床上,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邻居家花园的一角。 邻居是一对年过六十的夫妇,很擅长修剪花木,把小院子打理得枝繁叶茂,花团锦簇。 青藤顺着木质栅栏疯狂攀爬,橙色蔷薇不要命似的热烈绽放。 林一将脑袋枕在胳膊上,百无聊赖地想——徒花的男朋友也很会打理花草,他种下的蔷薇和这片花墙一样美。 徒花是个性格很坚强,心地却柔软的女生,她有一个对她好到无微不至的完美男友。 他钢琴弹得很好,很招女生喜欢,但和其他女生都保持着绝对的边界感,不曾忽视过徒花任何一个微表情,读得懂她字里行间隐藏的每一条小心思。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学音乐。 感情自然而然地萌芽,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狗血情节,就这么平平淡淡、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下条动态就发男朋友种的这片蔷薇吧。 他在手机上打开音乐软件,随意刷了几下今早那条动态的评论。 有一条评论与众不同,在清一色欢迎徒花回归的评论中显得格格不入。 林一看了眼发布者的昵称。 是这个人发的,那就不奇怪了。 他之前发过的评论都挺有意思。 J:你还好吗? 林一想了想,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回了一句:我很好啊,你呢? * 出院一周后,林一重新回到朋友的音乐公司,他需要一些工作来消耗自己过于旺盛的精力,林深在他家住了整整一个月才搬回自己家。 自和安医院的那一面之后,白砚初便停止了对他的骚扰,林一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从师兄打来的一个电话里。 林一的大提琴天赋当年很快被母亲卓云发现,后来让他师从了国内泰斗级别的大提琴艺术家,也是她母亲自己的老师,秦正华。 这些年几个混得开的师兄每年都会牵头为老师举办一场非公开的小型音乐会。 说是音乐会,但更像一个有些私密的聚会,受邀嘉宾全部都是亲友。 秦正华待他们母子二人不薄,除去病情不稳定的几个年份,林一一直都前往参与演出。 今年也不例外。 但还是有一点例外。 师兄赵屿在电话里有点新奇地跟他八卦,说白砚初今年也去。 “他有五年没来了吧。”赵屿说,“他现在演出那么多,没想到这次还挺积极。” 林一在电脑上编辑着动态内容,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赵屿见他不感兴趣,收起八卦的兴致,把话题转回正事:“节目呢?你有想法吗?” 林一无所谓道:“你们安排吧。” * 徒花的账号又恢复了活跃。 她有点话唠,有时候一天会分享好几条日常琐事,并以每周一至两首的稳定频率发布新曲。 临近圣诞节的时候,段喆接到了纪春山的一个电话。 纪春山讲话罕见地支吾其词,拉着他扯了一堆有的没的。 段喆在难得可贵的午休时间里听他唠叨了十多分钟的本季新番,最后实在受不了,出声打断道:“说吧,你有何事相求。” 纪春山组织了一下措辞,最后说:“平安夜有个小型音乐会,我和小序诚邀你一同前往。” “不去。”段喆拒绝得干净利落,“忙。” 纪春山似有难言之隐,言语有点含糊:“你得去。” 段喆莫名其妙:“为什么?” 纪春山坦言:“你不去,我也去不成。” 段喆又问:“为什么?你腿长我身上了?” 纪春山不答,直接给出执行方案:“你就说是你想去,喊我俩陪你去。” 段喆看了眼值班表,平安夜他恰好休息,但仍是慢悠悠地重复:“为什么?” “求你别问了。”纪春山一个头两个大,沉重地叹出一口气,“你之前没抢到的那个明日香手办,我想办法给你搞一个。” 段喆痛快答应:“行。” ---- 从这章开始,当前时间线就接到《星垂》完结后的位置了。
第8章 林一与纪春山的相遇要追溯到十三年前,那年林一十九岁,纪春山十七岁,他们在和安医院的康复小组相识。 在纪春山病情恶化的那段时间里,林一一直是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来照顾的。 但最近半年,二人的联系显然没有从前那么频繁了。 林一很清楚,这都是因为纪春山有个莫名其妙的醋包小男友,据说吃了他和纪春山十三年的陈年老醋。 每每想起沈槐序那一本正经的质问模样,林一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往年的音乐会林一都是邀请林深一家前往,今年赵屿来电催他上交邀请人名单时,林一正蹲在自家小院子的角落里看蚂蚁爬墙。 天有点阴,像要下雪,林一出来的时候没穿外衣,单薄的毛衫无法抵抗北方冬季室外的低温,他双手抱肘,哆哆嗦嗦地蜷起一点身体。 看蚂蚁爬墙真的很有意思。 它自墙脚而上,爬到一段光滑的位置总会掉下来,再重新往上爬,然后再一次掉下来。 再爬再掉,如此循环,精力充沛,乐此不疲。 他挂掉赵屿的电话,蹲在原地继续看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感到腿脚酸麻,才从联系人里找到了“见色忘义的白眼狼”,在飘零的雪花中给他拨过去一个电话。 但他没想到纪春山第二天一口气问他要了三个邀请名额。 林一看着他发过来的三个人名,嘴角勾起讥嘲的一笑。 这白眼狼还挺狡猾。 待他把名单发给赵屿后,赵屿突然问他大提琴与钢琴二重奏参不参与,曲目是《Libertango》和《Milontan》。 林一盯着那条消息发了几分钟的呆。 赵屿又问了一遍,林一才答:不演。 赵屿也没强求,只说那他去回复虞若盈了。 林一问:她要演? 赵屿说:对。 林一回他:我演。 大约过了十分钟,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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