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临想着一定要拿到,身子跟着探出去好点。 突然,皮艇尾部传来了猛烈的撞击。 白温乐偷袭卿临红皮艇,不想让他获胜,得意地喊着:“下去吧!” 卿临只感受到了船身剧烈摇晃,眼底闪过一下那黄色的小艇,接着跟着惯性一起,猛地向下倾翻。 整个船在一瞬间重心不稳,失去平衡,卿临撑在沿边的手迅速向下凹陷,心脏几乎是一停。 下一秒,卿临头朝下跌入水中。 “哗啦——” 海岛的水在夏日凉得出奇,毫无情面,全然阻隔了氧气。 卿临还没来得及屏气就跌进海中,呛了一大口,立刻被咸涩的海水吞没。 卿临不太会游泳。 他睁不开眼,他想向上游去,却发现回去的路被翻倒的皮艇挡住。 没有了光亮。 一片漆黑。 心跳真的停了几秒,人在意外的瞬间会感到极大的不安。 卿临试着向上游动,去剥开皮艇,但水底像是有一只手不断把他拖回。 他像是被封在了水里。 顶部的黑抑制着行动,心跳急剧加速,咸腥的海水呛入鼻腔。 被掠夺的呼吸,变稀薄的氧气,无法动弹的身体。 海水从四面八方向灌进他的五官,蹂...躏他的身体,裹着沉重的压力要将他撕碎。 溺水让大脑混沌不堪,卿临觉得他的喉管和胸腔疼痛地撕裂,他在被来回碾压着每一根神经,窒息在疯狂封锁他的呼吸道。 记忆最底处的恐惧来回上涌。 比这时候还黑,水比这时候还呛。 呼吸被张牙舞爪的水堵死。 但他的双手却被细密的麻绳捆绑了起来。 他是想呼救,他想抬头,想去甩掉那挡在眼前的一片黑暗。 这时,一只手拽住了卿临。 那温度比海水滚烫一万倍,就像水里坠入一把火,却没被翻涌的浪潮搅灭,毅然决然拥抱向他。 卿临近乎失去意识,浑身无力,被沈绪之拽出了水面。 人求生的本能指引着他抱住了眼前的人,像是抓住最后的稻草,握住最后的光。 “卿临!卿临!” 卿临神志模糊,听不清唤,死死地拽着沈绪之的衣角,想去环上沈绪之的脖子。 他眼睛瞪得很大,眼里泛着红丝,发丝被浸湿贴在苍白的脸上,嗓子是刀割过的火辣辣。 他张着嘴巴,迫切地寻求空气。 沈绪之焦灼的声音在意识里回荡。 “卿临!呼吸!快呼吸!” 沈绪之搂抱着卿临,一边又一边地喊着他的名字,不希望他晕倒过去。 沈绪之的声音很焦急,抱着的手越来越紧。 卿临说不出一句话。 他只是急促地呼吸,透不过气,重而急的呼吸声,像是哮喘一般,每一次都碾在沈绪之的心上。 埋没的只有极大的恐惧。 他看着沈绪之,瞳孔收缩,嘴唇发白,眼睛里满是惊恐和不安。 他明明是想喊一下“沈先生”。 “卿临!卿临!”沈绪之抱着人跑出海里,上岸后大声喊道,“快来人!快点来人!” 怀里的人像是被掐住了脖颈的鸟,马上就要被拧断,以至于双眼通红,虚弱不堪。 沈绪之觉得要疯了。 他在卿临落水的刹那,毫不犹豫跳下了皮艇把人救了上来。 可当他看见苍白瘦削的人无法呼吸,死死地拽着衣袖,看着那双本该是澄澈透明是眼只是无助地望着他,连他的名字都喊不出声时—— 沈绪之害怕了。 他确实有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念想,亦或是想要置毫无意义的气,可他还是心疼。 沈绪之紧紧抱着卿临,抚摸他冰凉的脸。 突然觉得,之前闹得别扭,和自己怄的气,实际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的想法真的就很简单。 他其实就是想卿临能亲自拉起他的手。 不需要承诺,不需要发誓,骗他的也没关系,只需要轻轻说一句,“我一辈子不会离开你。”
第27章 纹身 * 卿临记忆的起点, 是一段溺水。 他不知道自己被蒙了多久的眼。 手脚被绑得发酸。 分不清那是白天还是晚上,周围是压抑的黑。 水翻搅着他的肺部,恐惧, 窒息,虚晃的冲击把他幼小身体为数不多的记忆都给卷跑。 醒来后, 他看见的是一面掉着墙皮的天花板。 灰蒙蒙的一片,破而旧的家具,旁边站着的是几个在低语的陌生女人。 她们瞧他醒来,便问他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而卿临除了年龄外,其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卿临不知道这是哪里。 后来,他认识了一个年龄差不多的男孩, 他告诉自己,这里是福利院。 卿临不知道什么是福利院。 男孩:“就是专门收养没人要的小孩的地方。” 小卿临淡色的眼沉了沉,继而看向那矮小房堆。 深草裹挟着低矮的栅栏, 潮湿弥漫向嶙峋的土堆。 原来他是没人要的嘛。 再后来,他被卿百户带走了。 卿百户说,他来当他的爸爸。他会有个叫卿叶杰的弟弟。 而那一年又一年。 撕裂的破碎声穿透过他的脑仁,混着卿百户粗鲁的嗓门, 昏暗老旧的破灯,不堪入耳的脏话。 肮脏难闻的空气以及人,恶劣而聒噪的骂声,奚落一地。 地上全是被踩烂的兑票,抑或散满四处的牌。 卿临穿着校服,拖着一袋子的现金, 给卿百户去还那说来都可笑的债。 纹身男人拍了拍卿临的背,捏着他的肩膀笑得很是恶心:“你爸多亏有个好儿子啊。” 卿临瞥了眼那人手臂上纹着的青龙, 冷淡地把他的手打了下去。 出门后只是觉得头疼,带着一阵眩晕,沉得摇摇欲坠。 他累得坐到了石阶上,好像从来没在这看到过灿烂的天。 “哎,来根不。” 巷口那来的寸头男正巧坐在上节石阶上,递给他一根香烟,好像是和要债他们一伙的。 单薄苍白的漂亮少年清清冷冷,眉眼恹恹耷着,面无表情,透着一股冷颓,萧索落寞。 他话也很淡:“我不抽烟。” “哦。”寸头男把烟盒收了。 他上下瞟了眼穿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卿临,重重吸了咽,看向天边散碎一地的残光,又呼出一大圈烟氲。 沉甸甸的雾霭被风吹散,白光安静燃烧,不想去污染那圣洁的校服。 寸头男驼着背,掐着烟,喃喃自语:“像你这么好的孩子,明明能很幸福啊。” * 卿临睁开眼,看到的是光滑洁净的天花板,上面还镶着一个精致的暖黄色顶灯。 偌大的房间,精美的家具,加湿器的水雾在不远处飘散,空气里有淡淡熏木香。 他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 卿临略显艰难地扭头,看见了坐在床头的沈绪之,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绪之坐在他的床边,双臂搭在腿侧上,低着头闭目眼神。 他像是随时观察着卿临,听到了轻微的动静,便睁开了眼。 那眼里微微泛着红丝,看到卿临醒过来,先是愣了神,然后是松了口气。沈绪之立马站起身,带些沙哑的嗓子开口:“我去叫医生……” 沈绪之刚要走,就感受到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拉起。 卿临躺在床上,伸手拉住沈绪之的短袖衣摆,小脸苍白,鼻梁高窄,身体的不适使那秀气中携出股冷,眼珠却一片清明地看向他。 那有些开裂起皮的薄唇轻开,声音软而柔:“沈绪之……” 沈绪之心都软化了,他坐回来,忍着想要握住卿临的手的心情,说:“嗯,我在。” 卿临面色是还略病态的白,越发显得唇色的红。他盯着沈绪之看了好一会儿,才颤动地说:“想喝水。” “好。”沈绪之赶紧去给卿临倒了一杯温开水。 这是家私人医院,诊疗室里有病床、医疗设备,还有阳台、茶水桌和盥洗间,就像酒店一样。 卿临很乖,尤其是在虚弱的时候,身上宽大的衣服显他的单薄,几缕额发垂下,脸上没有表情。 沈绪之端着水杯,沉默片刻,坐到卿临的床头,随着床部的凹陷,他轻轻扶起他的后背。 卿临刚刚清醒,身子软得没有力气,琥珀色的瞳孔在光线下有湿漉漉的润泽。 沈绪之扶起他时,他淡色的眼敛了敛,唇主动凑上了水杯杯壁。 沈绪之动作停住。 他本以为卿临会自己拿起杯子喝水,没想到他淡然着一张绝美的脸,乖乖地伸过脑袋让沈绪之喂他。 此时此刻的人儿,就真的像一个bjd娃娃,睫毛长而密,每个五官都精致至极,不说话,也不乱动,任人摆布。 他像猫儿一样慢慢地喝着,小口小口地抿着杯沿,喝了差不多半杯后,卿临微微抬头,舔了舔沾得水分的唇。 沈绪之搂着卿临的肩,小声问:“还要吗?” 卿临摇摇头。 他这才算恢复了一点神志,现实慢慢融入他的意识,把自己带出了一点溺水的情景。 沈绪之把卿临放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坐回床头的那个位子,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卿临看着沈绪之,又摇摇头。 沈绪之呼了一口气,双手交叠搓了搓,漆黑的眉眼舒展了开。 “沈先生,谢谢你救我。”卿临大脑可以正常运作了,他看陪着他的沈绪之,下意识说:“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有点半开玩笑的话,不想让沈绪之太过担心,像是缓解这略严肃的气氛。 “嗯。” 沈绪之头低得更低了,他没有抬眼去看卿临,只是撑着双臂,用着那很小、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声音说:“吓到了。” 卿临听见回答,觉得心脏一紧。 不知道是沈绪之回答不在他的预想,还是回应地实在是太认真,带出的情自己都无法抑制。 沈先生,是担心他嘛。 他是因为他而感到的害怕嘛。 卿临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些问题,就听见诊疗室房门打开的声音。 白温乐和沈绪之的经纪人王展来病房探望。 白温乐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看见卿临醒了,刚刚准备开口喊一句“你终于醒了”,接着就被沈绪之的黑脸吓了回去。 “卿老师,你可算醒了。”王展倒是先发了话,“可把我们绪哥担心死了。” 白温乐把买了一袋果篮还有一些探望的礼品放在卿临的床头,在沈绪之的威严注视下,颤巍巍地说:“临哥……” 卿临听这声“临哥”,眉毛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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