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多年的寻亲之路,这场认亲之旅相当顺利。 文俊豪一如既往热切,高兴地祝贺何啸渊,又开始畅想以后的日子,都幻想到尹珍跟我们一起在宿舍过年,何啸渊终于有家人陪伴。 大厅里放着古典音乐,我扯了个软垫团子,随意坐到地砖上,好像坐在湖面上。 “但那时候我们分开了。” 冷不丁,一道声音响起。我看向坐在对面软垫上的杜若琛,他盘着腿,神态平和,正在享受古典音乐。 “啊?” 兴致冲冲的文俊豪被打断,无措地看向杜若琛。我也神思恍惚,呆呆低下头。 “嗯。等胡PD来了,我们不是得谈解散的事?”杜若琛看向文俊豪,好像在说专辑、团综这样平常的公事。 文俊豪的笑容落了下来。他安静一瞬,低沉的嗓音开口:“你真的是认真的?昨天晚上,我以为——” 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坐车,经过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的时候。昨天晚上因为文俊豪掉到茅房里,全部人哈哈大笑的时候。昨天晚上,我们几个人在村子里跑来跑去的时候。昨天晚上,我们在车里昏昏欲睡,驶向同一个目的地的时候。 甚至刚刚,我走进来,看见大家歪七扭八坐在一起的时候。 明明我们怀揣着寻亲成功的兴奋,明明我们还像一家人。以至于我差点忘了,我们来西北,帮二哥寻亲只是顺路,谈解散才是目的。 听到解散这个词,安静坐在一边的席然忽然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文俊豪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有些不忍,又转向杜若琛。 “理由?理由是什么。” 文俊豪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逼视杜若琛。 我意识到我们不是像金曲盛典那晚一样,在失控,在吵架,在说尖锐的字眼刺伤对方。我们好像真的是在认认真真思考,要不要解散。 我开始害怕起来。但我已经错过了离开的时机。 杜若琛抬起眼,短促点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也看向侧着身、腿平放在沙发上的方知否。不过方知否低头把弄手机,置身事外。 总之,杜若琛还是开口了,认真谈起解散。 “客观来说,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的经纪团队散了。经纪人跳槽,带走了大半的策划和完整的公关部。又是全网黑,又是没团队,短时间内,飞流根本无法正常活动。” 他开始一条一条给理由。 “那主观原因?” 我睁大眼,抛出问题。 “主观的话,其实,我们不适合组成一个男团。” 杜若琛端坐在软垫上,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文俊豪上半身向前倾,人几乎要离开沙发。 “采访的时候大家也回答过很多遍吧。我们组合里好几个人,最开始的目标都不是当爱豆。”杜若琛说,“你不就是吗?本来想当rapper,但是为了留下,于是进了偶像部门。” 文俊豪的手肘用力抵住大腿。他一言不发,一时无法反驳。 “席然也跟我提过,他是喜欢唱歌才想站上舞台,但因为要以爱豆出道,所以从零开始学跳舞,特别痛苦。而啸渊正相反,明明是地下舞者出身。现在他的哥哥也找到了,以后去当专业舞者不是更好吗?” 何啸渊抬起头,并没有特别的赞同或反对,只是安静打量着杜若琛,好像是在等他把话都说出来。 “百颇喜欢唱跳,完全可以自己solo。方、” 杜若琛绊了一下,方知否仍然没有抬头。杜若琛垂下眼睫,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专业作曲人,最适合他了。” 我忍不住,头一次冷笑出声。文俊豪狠狠抽了一下鼻子,也扯着嘴角笑了。“所以你都给我们安排好了是吧?叫我们去做‘适合的事’,然后这个团队就解散?” 杜若琛耸耸肩,特别无辜地说:“明明心里想着作曲、嘻哈、街舞,却跑来做男团,不是对粉丝的不负责吗?” 文俊豪狞着脸,很受不了地大声质问:“那你现在宣布解散,你就没想过会伤mere的心吗!” 我也跟着颤了起来。我脑中霎时闪过mere在官咖写下的留言,想到她们互相鼓励、重振的样子,心脏莫名其妙绞着疼。 可是,你看,杜若琛却早都自己安排好了。他叫我们都走,打着为我们好的旗号,正大光明伤人的心。 何啸渊挪了一下位子,蹭到沙发边,安抚性地捏住我的后颈。他看向杜若琛,音调四平八稳,定定出声: “那你呢?如果飞流解散,你给自己接下来安排了什么?” 杜若琛咽了下口水,眼神一闪,就像地面上粼粼的波光。 “我能怎么。我本来就没有想做的事。我只是一时兴起,一时脑热。我没什么在意的,是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本来就是无所谓。活着还是死了,我能怎么——” 杜若琛突然被笼罩住了。 一直低着头,毫无兴趣坐在一边的方知否,迅疾起身,跨下沙发,移到杜若琛身后。他从后面整个抱住杜若琛,双手缠住杜若琛的脑袋,并将自己的下巴搁在杜若琛头顶。他说话还是软糯,只是像柔软而冰凉的蛇。 “安静一点。” 他撒着娇,用来作曲的修长手指,亲密抚过杜若琛的脸颊。 “不然我会失控的,我并不想再对你失控的,那太疼了,不是吗?” 杜若琛仰着头,嘴唇微张,眼神轻颤。他似乎想说什么,方知否低下头,埋进他的发旋。似乎是亲吻,杜若琛浑身过电,明显抖了一下。 方知否直起身,插着兜看向我们。 “我们解不解散我暂时不知道,反正心理治疗肯定是需要的呢。我是说我哦,是我老想自杀,似乎患上了抑郁症。我可没有在说杜若琛。” 杜若琛意识到什么,惊疑地看看大家,又看看我。没有人点出来,又好像所有人都在回答。 “再不来个心理医生,我也得被他气死。”文俊豪翻了个白眼,“还给我长篇大论一通。” 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生病的事,就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杜若琛面子挂不住,赌气朝后一仰,靠上方知否的小腿。方知否懒得理他,把他轻轻踢开,抬头看我。 我双手抱胸,望向杜若琛,像关切又像在骂人:“你今天没吃药吗?” 反正杜若琛说的鬼话,我决定只相信一句。那天晚上他给我发的: “救救我,百颇。” 其它的,说的再有道理,我他妈都不听了。
第92章 E42.胆小 我把杜若琛扯到厨房,盯着他吃药。他磨磨蹭蹭站在那里,我不管他,低头打开手机。 热搜榜上出现一条新增热点,看见标题,我诧异点进去。 两小时前,连一发了一条微博,大概说他刚睡醒,才通网,看见很多人为weekly愤愤不平,甚至口出恶言,感觉很莫名其妙。虽然没获奖有些遗憾,但飞流是他非常喜欢和欣赏的后辈,飞流获奖,是金曲委员会公平正直的选择,完全实至名归。 连一表态,那些来势汹汹的顶流粉和weekly团粉便偃旗息鼓,甚至还有很多人来道歉。 我忙给连一发去消息,他反而为自己粉丝的行为,真诚向我道歉,并宽慰我,叫我不要丧胆失落,“你们六个人一定要继续走下去,努力制作出更好的作品。” 看见最后这句话,我如鲠在喉。 “这好难。”我发过去三个字,“什么大奖、记录,都没这个难。” 连一的消息框显示好一阵正在输入,最后他只发过来几个字。 【连一前辈】 后悔更难捱。 — 我抬起头,杜若琛已经吃好药,在那边吨吨喝水。我有时觉得自己太笨拙,看不出他们掩藏在平静之下的心情。 因为我这样长久的注视,杜若琛也看了过来,眼里带着点疑惑。我放下手机,直起身,轻声说: “如果你要解散的话是认真的,那我们曾经说的,‘驯养’,就只是玩笑了?” 他握着水杯,一时间无所适从。 “我和你之间是‘驯养’,那BAIPO和Dear.C之间,不也是吗?怎么能说散就散了。” 他的样子像那天我们洗车,相当不可思议。我笑了笑,转身走出厨房。 保姆刚好往这走,问我要吃什么,她叫人出去买菜。我想了想,说:“鸡公煲?干锅,微辣。” 保姆应下来,我往楼上,文俊豪跑过来揽住我,笑着说:“晚上吃鸡公煲啊!”笑完又想:“西北这边的微辣,知否可以吗?” “那就分开做两锅。”我双手抱臂,酷酷往楼上走,微微抽了一下鼻子。 “你也那个吗?”文俊豪小声对我说。 “嗯?” “刚刚我走过去,发现席然流鼻血了。”文俊豪耸着肩咬了咬舌头,“怪不得提前离席。” “我给你找一个加湿器去。”我说,又拉开距离,仔细打量文俊豪一眼。 “怎么啦?” “你和席然……你们现在这样,算是分手了?” “是。” 文俊豪将我揽过来,呼噜一把脑袋。 “都被琛哥这样点出来,难道还能继续在一起吗。”文俊豪眯起眼睛,思考了一阵,缓缓说:“是我对不起席然,但他却坚持不要我的道歉。” 我闷闷不语。这事我也有错,如果一开始我不找方知否,不给他出馊主意,也不会发展到如今。 “百颇,我只是说如果。”文俊豪狗熊似的抱住我,贴着我的背,低声和我商量:“如果我们团队真的分开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 我猛地弹起来,挣开他。 “你刚刚在客厅里指责琛哥的时候不是很理直气壮,怎么现在跟我讲这个?” 文俊豪赶紧拉住我,说:“不是解散,就是暂时,比如solo发歌,暂时分开活动什么。” 我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里突然提起一件事:“你,雨姐去世后,你把艺名从WHY,改成Y,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就累了?” 文俊豪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却没有否认。 背叛感油然而生。我用力推了他一下。他一下子跌坐在楼梯拐角,仰着头,愣愣看我。我胡乱迈步,跑到二楼。 傍晚吃饭的时候,我才得知,文俊豪扭伤了脚。我们坐在鸡公煲石锅的两侧,他还透过食物的白雾,悄悄瞄我。 吃完饭,我们收到胡PD的来信,他已经订好场地,今晚,要带我们去西北大漠做篝火旅行。 胡PD已经在出发的路上,我们也坐上越野车,驶向大漠野营地。 到达时已是九点,我自己跳下车,快速往前走。营地木屋里有个矮墩墩的人来回走动,正是许久不见的胡岸PD。他看见我,忙指指外头, “过去过去!火已经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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