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这句话,护士就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喂,我不说了我是成年人吗?我心里嘀咕,但知道我确实心智上是小孩,遇到大事还真不靠谱。 我从护士台抽了几张纸,把湿哒哒的刘海擦擦,垂头丧气往待产室走。有两排长椅,我坐在这一头,另一头坐着一大家子。恁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叽里咕噜说着关于媳妇的事,然后又头朝天默念:“保佑保佑,一定母子平安……” 我苦恼地打开手机,给席然拨电话,想问他我该叫谁过来。但铃声响了几下,是助理接的,跟我说大家在线下品牌活动。 挂了电话,我认命地想,反正一切都有医生,席家爸妈也在赶来的路上,不如就按兵不动。 我呆坐许久,对面那间产房灭了灯。那一大家子闻风而动,紧张地盯着门口,当护士出来报喜的时候,全家人都沸腾了,握着彼此的手,一边道谢一边互相道喜,那一句句混乱但福杯满溢的祝贺,那一张张相似并洋溢着幸福的面孔…… 我再次打开联系人列表,往下滑动。 “小伙子!”一袋喜糖忽然塞到我手中,“也祝你这边一切平安。” 我愕然地抬头,赶忙道谢。再看向手机屏幕,“够随便”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捏着喜糖,我用力点击语音通话。 走廊的窗外仍狂风暴雨,明快的音乐骤然响起,“偏偏,是你的降临,我的世界——翩翩,是你在飞舞,我的心弦——” 这家伙,竟然把我们的新歌设置成了铃声。 但一曲播完,界面上开始提醒对方可能不在线。 我撇撇嘴,挂断。 很快,走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台风却越刮越厉害。我去上厕所的时候听见交班小护士说,积水已经漫到小腿了,真不知该怎么回家。 我走到走廊窗边,茫然地望向外头。天色已经全黑,雨和风不断鞭笞城市,恐怖的巨响不断。 一道细小的铃声钻了出来。我拿起手机,看到熟悉的头像,喉咙里咕咕哼了一下。 “喂。” 我揪着窗边绿植的叶子,语气很低落。 那头沉默了一瞬,直接道:“你在哪儿呢?” “人民医院。”我委屈巴巴的,“席然的姐姐在生宝宝。我在走廊守好久了。” “就你一个人?” “嗯……” 我抚平叶子,问他:“那你在哪里?” 他没有回答,我听到一阵窸窣,然后他轻声说:“等我。” 电话就挂了。 茫然地看向窗外,台风还是那么恐怖,待产的过程还是那么漫长。席然爸妈从乡下赶过来都那么费劲,别说其他人了。可我却报着希望,捧着喜糖,在医院走廊里满心雀跃地等待他。 医院墙头电子表显示“20:40”的时候,一辆电梯抵达妇产楼层。我在凳子上哈欠连天,手机没电,头都要垂到地上去。然后那满是泥印的瓷砖上,踏来一只大头皮靴。 来人十分狼狈,半身淋湿,衬衫拧巴,一走带起一串泥点子。要说他是什么国际大设计师,谁都不信的。他和护士讲了两句,一转眼,和探头探脑的我对上视线。 我已经从长椅上弹起,朝他飞奔扑而去。 在护士惊愕的目光中,我扑到他怀里,脸颊紧紧挨着他湿透的衬衫,手在他腰间紧紧扣住。 “荣胤——” 我喊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把人都喊笑了。 荣胤顺势搂住我,挡住我的脸,把我往里面带。到了无人的走廊,他想放开我,我却不肯,脸埋在他脖子里好一阵。 他不再动作。我们俩站在走廊窗边,安静地抱了对方一会儿。最后我吸吸鼻子,松开他,说:“我的衣服也湿了。” 荣胤挑眉,反驳:“你的衣服本来就是湿的。” “等老半天已经干了,现在都是你身上的雨水。” 我仰着脸冲他傻笑。他拍拍我的脸,低声跟我说:“撩拨什么呢,欠亲啊。” 我做了个鬼脸。 我们之间的争吵和嫌隙好像从来没存在过,我们十指相扣,坐在长椅上说话玩笑。我拿出别人送给我的喜糖,跟他说:“我还没看里面有什么糖。你跟我一起拆!” 荣胤点头,我开始掏糖。 “花生糖、橡皮糖、大白兔奶糖,海苔片!什么……写着日本字的什么糖~” 我说得正高兴,正要掏下一颗,头顶的白炽灯忽然一闪,整层楼的灯全部熄灭。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窗户,雷电大亮,暴雨在黑暗中呼啸。 “啵。” 极其轻微的响动,在我嘴唇上溅开。 荣胤在黑暗降临后靠近我,印下一个湿漉漉的吻。我捏紧手中的喜糖袋子,笨拙地回应他。 “别担心啊,马上启动应急电力。” 有工作人员喊道。 我呼吸一紧,荣胤却笑了。他把我放开,从喜糖袋子里掏了一颗糖,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是什么。他举着那颗糖说:“下一颗,贺百颇!” 绚丽的烟花在脑中炸开,我整颗心被甜蜜占满。我咯咯乐了一阵,捶他:“干什么,你这样我会特别害羞。” 饶是黑暗中,都能看见荣胤嗤笑的表情:“哪个害羞的人会把这俩字说出口?” “我!” 我指了指那颗糖,夺过去剥开吃掉。不过我却失策,这居然是薄荷糖,吃得我天灵盖都着凉了。 荣胤却喜欢薄荷,又偏过头,在我嘴上亲了几下。 医院的电力系统确实完善,很快灯就亮了。我和荣胤谁都不看谁,目视前方坐了几分钟。我清了清喉咙,故意问了个正经的问题:“你怎么来的?我还以为你在国外。” “开车来的。”他说,“我在城西艺术街看展。” 我的注意力被引到后半句话上,问他为什么台风天也有艺术展。我们聊了一阵,我才想起来,忙问:“你开车来,那水不是很深吗?” 荣胤不是很想谈这个,简单说:“当时水没没过轮子,我就绕高架强行开过来了。”他揪住我的脸,问我:“你说你是送人过来的,可你又没驾照。” 我赶紧描述起我骑电瓶车、共享单车,最后跑到公司的旅途,那真是声声血泪,堪比铁人三项。荣胤微微噙着笑,注视着我,听我东讲西讲。 “诶?”我忽然瞧见椅子上的水迹,“荣胤,你怎么湿得这么厉害?” 他站起来看了一眼,确实挺尴尬,裤子把长椅弄得都是水。我又觉得愧疚又忍不住想,他向来打扮得时髦精致,哪有这样难堪的一天?明明他现在应该站在艺术展厅里。 我和他道歉:“对不起,把你叫过来根本没什么事,反倒让你在台风天难受。” 荣胤神情未变,反问我:“那你来干什么?你好像也只是在医院走廊呆坐着,里面又不是你的亲姐。” 我立刻表示:“我们都很爱雨姐的,当然要过来!” 荣胤点头:“嗯,所以我听到你的话就赶过来,也是理所当然。” 我倒一口气,哆哆嗦嗦问:“你、你是在说,你爱我吗?” 荣胤嘴角一抽,别开脸,双腿交叠,优雅地伸长脖子,转移话题:“你可别忘了,我们还在吵架期间。就算你再怎么撩拨,我们也不可能提前和好。” 我感动地握住他的手,把一颗姜糖塞到他的手心儿,真挚地宣告:“我愿意!” 他拍掉我的手:“请不要乱说话。我看你是淋雨发烧了,赶紧去楼下挂个号看看。”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我闭上眼,伸开双臂,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 荣胤无语地叹了一声,朝椅背一靠,视线带着淡淡笑意,始终笼罩在我身上。 - 凌晨两点,我和荣胤依靠着彼此,盯着小小的手机,见证了台风正式登陆。 凌晨三点,雨姐开始进入产房。我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告诉她,我每时每刻都在外面等待。 凌晨四点,护士疲惫地打开门,告诉我,有一个新生命终于诞生。我大叫欢呼,又扑到了荣胤身上。 早晨六点,台风路线偏移,风雨稍歇,席母终于从乡下赶到医院。她一身泥泞,不知怎么的抱着我痛哭起来,看到雨姐和宝宝,又在哭泣中露出了欢笑。 雨姐困得厉害,但拉住我,叮嘱说:“以后,他的名字叫席欢。” 早晨七点,我和荣胤并肩走出医院大门。天还是阴的,台风摧毁了无数的东西,整个城市一片狼藉。我看见荣胤那辆冰蓝色的跑车,早就脏兮兮的,像块抹布。 我吐槽:“这下你没办法做网络恋爱妙招里的什么,‘展示你的豪车’。” 荣胤倒是心宽,冲隔壁的轿车说:“至少我窗户没破。” 这场撼天动地的台风,用强烈的风和雨,打破了那辆轿车的窗户,让他停止了在雨中的无声哭泣,于是风景、欢喜、相爱的心情,都透了进去。
第73章 E25.缴械投降 在我的添油加醋下,台风天救姐姐的英勇事迹传遍公司。席然他们刚到浙城机场,就给我打电话,说要好好犒劳我一顿。 这事就定在了周末,大家一起去雨姐家看宝宝,顺便吃顿大餐。 “干什么啊这是。”席然站在门口,看我们大包小包的进门。还以为他要为如此多的礼物客气两句,结果他说:“整得像老家亲戚来投奔。” 我和文俊豪合力抱起一箱纸尿裤,恍如电视销售:“豪华黄金装纸尿裤特大加量版!” 将所有礼物抬到储物室,我们竟累得大汗淋漓,但压抑不住内心的雀跃,几个大男人拥进去看孩子。 “席然——”雨姐在躺椅上看书,凉飕飕问:“这什么情况,工地上干活回来?” “嗯,不是我队友,是我工友。”席然说。 这一脉相承的好嘴,我们都习惯了。 大家围到婴儿摇篮前,我的脸一出现,宝宝就咯咯笑。 “瞧见没?我和阿欢可是熟人,出生就见过。”我得意道。 “嚯~”文俊豪不服,也凑过去做了个鬼脸,宝宝的脸一皱,开始嚎,嗓门倒是和文俊豪有得一拼。 阿欢简直成了玩具,光是看他的反应,我们就玩得不亦乐乎。我无意间抬头,瞧见在摇篮对面的杜若琛。他也笑着,只是笑容温和、言辞得体,和我们的欢欣完全不同。看起来,他是真的来做客,礼貌性看一眼主人家的孩子。 这念头在我心中一闪而逝,我注意力就被阿欢夺去。他紧紧攥住方知否的食指,怎么都不肯放,甚至开始舔舔咬咬,我们乐了好一阵。 “可以吃饭了!”席然过来叫人。 “你做菜这么快?”我们问。 “……订的酒店。”席然说,“啊呀赶紧的。” 餐桌上,保鲜膜封着精致的菜。我们还真像工地上干活回来的,直接扑过去,开始帮忙撕保鲜膜,并拿心眼子盘算要坐哪道菜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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