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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拌，走吧。”
第35章 Chapter 35 === 杭市，沪庄。 近郊区，乡间旷野之处，有一片铁栅栏围起的七十亩地，泾渭分明地将其与周遭环境威厉的分隔开来，甚至连出入口也仅设立了一处，是一扇六米大小的金属拱门。 顶部印着几个大字——沪庄安定医院。 这天午后，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道闸，进入了院区。 作为一家带有疗养性质的精神病院，医院从建筑排列将院区化为了两部分。 一边是类似普通住宅的普通住院部，病患们意识癫狂，通常被限制在楼内活动，嫌少在楼外看到人影。 穿过一片人工打造的湖区，另一边，是附有湖光山色的联排住宅，这里的病患大多来自钟鼎人家，精神状态看似稳定许多，轿车路过时，还碰见有看护正陪同病人在散步。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越是富厚的人家，越是不愿让人窥见自家不好的一面，渐渐地，医院仅在每户的门匾上落下家族的姓，没有专人领路，很难知道里面到底住了哪家的人。 又前进了一段路，最终轿车停在了一栋挂着“贺”字的门匾的住宅前。 早有医生带了两名护士等候在门前，见车门打开，忙迎上前去。 “贺先生，您来了。” 贺南钦应了一声，问：“她最近怎么样？” 能住进这片院区的可都是医院的金主，医生脸上从始至终挂着笑，一点没有普通医院的不耐烦：“老夫人近几年状态好了许多，有时候还让看护陪着出来散会儿步，今天的午餐也吃了不少。” “这么说，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 这片看似比普通病房优越许多，但如果不是早被家族遗弃的人，哪会将人丢到这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说白了，不过就是个表现光鲜的牢房罢了。 人，得好好活在这院子里，但出院，却是万不可能。 贺南钦的话乍听其实听不出喜好，但医生接待过太多人，稍一联想便领会了意思，忙道：“恢复还言之尚早，老夫人平时看起来虽然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受不得刺激，一提到您父亲还是会……做出一些比较疯狂的举动。” 贺南钦推开虚掩的门，一脚踏了进去：“我今天来的事，跟她提过吗？” 医生紧随其后：“按照您的意思，没有提前告诉老夫人，只是旁敲侧击跟她提了下您，不过……” “不过什么？” “可能是新换的人不合心意，老夫人近来总是问起之前照顾她的梅姨，见不到人就发脾气，说是不是见不得她好，非要把她身边的人都抢走才甘心。” “我知道了。” 贺南钦路过入户花园，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了在倚靠在沙发上小憩的邬婷，一旁是正在打扫房间的看护。 贺南钦朝身后摆了摆手：“你们不用跟着，我一个人进去就够了。” 医生神色有些担忧：“这……万一老夫人发起病来，伤了贺先生怎么办？” 贺南钦冷漠道：“你觉得她伤得了我？” 莫说里面是个Omega，恐怕连Alpha都未必能近这位S级Alpha的身，认识到自己完全是思虑过多，医生催着身后几名护士一齐退回了门外：“我们就在门口，贺先生如果需要我们，让看护出来知会一声就是了。” 贺南钦并未回应，径直走进了房内。 房内的大部分陈设是贺南钦出国前，让人从贺宅直接搬来的，格局也模仿贺宅的样子做了相应的调整。 旁人看了多会夸赞这儿子体恤母亲对家的思念，不辞辛苦也要拼凑出家的模样，已慰母亲的追思之情。 只有贺南钦知道，邬婷致死都想离开贺宅，现在贺云斌死了，贺宅也没了，但她依旧必须住在这间与贺宅有着七八成相似的宅内，每天面对熟悉的种种，永远陷在那段灰暗的过去里。 这宅子既是邬婷的归宿，也是邬婷的孽障，更是贺南钦对她的惩罚。 看护觉察到贺南钦的靠近，朝他礼貌地点头，正要问好，被对方一个眼神遣退了下去。 房内仅剩下久别重逢的母子二人。 贺南钦也是回国后第一次见邬婷，这位血缘关系上他应该称之为母亲的女人。上天对美人总是比旁人要多一分眷顾，纵然岁月流逝，邬婷的面容与记忆中并无多少变化，此刻尚在熟睡中，甚至颇有一种安然静好的错觉。 错觉仿佛漂浮在空中的泡沫，它们维持的时间总是极为短暂，一碰就碎，邬婷睁眼的瞬间，屋内宁静的气息就变了。 “谁？”邬婷问出口的同时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语气带着一种紧绷与颤巍感，这是多年被噩梦缠身的后遗症。 贺南钦站的位置恰巧逆着光，午后的阳光从他身后照进屋内，看不真切面容，只能映出大致的身型。 邬婷刚从睡梦中醒来，大脑还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谁知一睁眼，面前站了个男人，而那人的模样，竟与睡梦中贺云斌的脸不谋而合。 邬婷撑着上半身不断往后退缩，直到后背抵上了靠背，她伸手指着男人喝斥道：“贺……贺云斌！你死都死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贺南钦挑眉，邬婷的反应……这是将他认作了死去的父亲？ 他与贺云斌骨相上确有相似，但是皮囊更多遗传了邬婷的英气，因此长相上没有继承贺云斌的狠戾，但S级Alpha的天生气场依旧为他增添了无形的压迫力，他们许久未见，不怪邬婷会认错。 贺南钦走近了些，屈身侧过脸让邬婷看到他更多的面容：“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邬婷收回伸出的手，落在贺南钦的脸庞，端详片刻，带着一种不确定又试探的声音：“你是……小南？” 贺南钦站直起来：“眼力不错，不枉我专程从海城飞过来看你。” 邬婷还沉浸在贺南钦来看她的喜悦中：“小南……你来看我了……我儿子来看我了？” “本来今天还有个人应该和我一起过来，但他突然跟我闹脾气，只好下回再带来给你看了。” “谁？”邬婷呼吸一滞。 贺南钦找了个位置坐下，宽慰道：“你紧张什么？说起来也是你的老熟人了，邱翎，我那未过门的童养媳，还记得他吗？” “邱……翎……邱翎！那个没有信息素的孩子，你找到他了？不过你找到他也没有用，他没有信息素，一个没有信息素的Omega，怎么为贺家繁衍后代，哈哈哈哈……” “你好像很高兴？” “是啊，我烦透了贺云斌，烦透了贺家筛选优质基因的那一套！”邬婷态度一转，又悲怜地望着贺南钦，“我的小南，你不用怕，妈妈不会让你步妈妈和爸爸的后尘的。”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来是想跟你说，我找到邱翎了，而且……”贺南钦早看腻了她的戏码，有意放慢语速，确认每一个字都能清楚地落入邬婷的耳中，“他现在已经分化信息素了。” “不可能！”贺南钦的话如同一把剑戳穿了邬婷，令她蓦然惊慌起来，“他怎么可能会有信息素，他明明，明明是——” 贺南钦觉得邬婷的话很可笑，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只枯槁的手臂，紧紧攥在手中：“所有Omega都有信息素，当初他是没有分化出来，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凭什么觉得邱翎不应该有？” 邬婷微楞了一下，而后眼角眯起，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哈哈，哈哈哈！你想骗我，哈哈哈，你就是想看我计划落空的感觉对不对？” 空旷的房间里不断回荡着邬婷的笑声，那笑声时而癫狂，时而嘲讽，怎么听都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发出的。 邬婷笑够了，才收起嘴角，鄙夷道：“一个Alpha变的Omega，怎么可能自然分化出信息素这种东西。” 什么叫Alpha变的Omega？ 邱翎不是自然分化成Omega的么？！ 有些事虽然乍看有些突兀，但如果不细想，潜意识自然而然会淡化其中的异样感，随之很快被消化、遗忘。 就像放学时老师没有布置作业，学生们会默认为今晚没有作业，鲜少有人会质疑是老师遗忘了的可能性。 贺南钦突然想起邱翎分化期间，贺云斌以分化不正常为由给他安排的那场手术，他当时懵懂，也觉得邱翎那段时间的发育有些过快，跟身边其他Omega的分化发育不太一样。 邬婷的话犹如一根针，扎破了十年前那副贺云斌对外营造的假象，也扎醒了贺南钦曾经不以为意的漫然。 “邱翎当时分化的不是Omega？！”贺南钦反应过来几乎瞬间就脱口而出，与其说他在质疑邬婷，更多的，他在悔怨自己当初竟没有丝毫察觉。 那段时间邱翎虚弱的不成样子，他以为不过是正常Omega的分化征兆，从没有多想。 将一个血液里流淌着Alpha基因的人，活生生逆转为Omega，等同于将一个披坚执锐的种族首领打入牢狱，流放为手无寸铁的难民。 这手术何其残忍，何况对象是他连碰一下都舍不得的邱翎。 “要我再重复一遍吗？邱翎当时分化的，是Alpha，贺家没有人不知道，只有你，哈哈哈，我的贺大少爷，只有你被蒙在鼓里。” 贺南钦竭力克制着呼吸：“邱翎自己知道？” 如果邱翎知道自己分化的是Alpha，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眼睁睁看着自己沦为Omega的身份，又是怎样的心境，接受自己没有分化出信息素的事实。 贺南钦不忍再深想。 “他啊……”邬婷望着远处，漂亮的眼仁转了个弯，轻笑道：“后来知道了，他一心想跟你在一起，变成Omega正好顺了他的意，不过可惜，Alpha变的Omega终究是个残次品，没有信息素，怎么能称之为Omega呢……” 邬婷念叨着，不知哪根筋触及到神经线边缘，陡然变了音调：“不对，他有信息素了，他怎么会分化出信息素，你骗我！他不可能有的，不会有的……他没有……贺家不会有后代，你骗我！” 邬婷说得断断续续，脑海里的记忆与情绪反复拉扯，赫然是发狂的前兆。 “他的信息素是晚香玉，想闻闻看吗？改天我心情好的话，兴许会带他来见你。” 从某种角度来说，贺南钦的这句话无疑是在火上添油。 作为利益交换下的牺牲品，邬婷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不过是想亲眼见证贺家殒落的那一天。 自从因为那该死的高契合度嫁入贺家，她没有一天不恨贺云斌，恨她的家族，连带对贺南钦也仅有幼儿时期母体残存的一点爱，那点爱很快消失在了贺南钦的成长中。 因为她无法去爱一个越来越像仇人的儿子。 贺云斌，一切都是贺云斌的错！ 可是贺云斌在哪里…… 贺云斌…… 邬婷的目光在房内四处搜寻着记忆中的男人，转眼，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她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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