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奉承话吗?电子时钟告诉他们当下时间正逼近九点。 最好还是不要吧。叶形想。 三号摄像机老师小心绕过地上的电线,镜头对准陆于则单人。 “说到《心跳过速》,叶形你是不是在里面打了个酱油,”冬卉明明早就知道,却还要再节目里装作刚发现不久的样子,“一个暗恋女二的角色。” “是的,要感谢陆于则陆老师,”叶形直截了当地说,实时屏幕没有错过陆于则将视线转移到叶形身上的瞬间,“多亏他推荐,我才能接到这个工作。” “噢,我问一句题外话,”冬卉笑盈盈地说,“演员接戏的流程我不太懂,不过你为什么要选叶形呢?他又没演过戏,效果不太行吧。” 她的提问对象是陆于则,可叶形仿佛被夹枪带棒地连带着打了一拳。 “情况比较复杂,”青年男性演员居然也能发出这种官腔兮兮的语气,“主要因为原定出演这个角色的演员因为档期冲突,不能来了。”他像是在开新闻发布会,胡闹般把句尾每个字念得又快又轻。 “这是常见情况。”冬卉附和着。 “是呀,当时临近开拍,少个人物对剧本影响很大,主创们都挺着急,”陆于则两手交叠,顺着冬卉的话说下去,“正好那段时间我和叶形熟起来了,而空缺角色的设定又很适合他,我就把他推荐给了剧组。” 这一长段解释听上去相当合理,与叶形本人了解到的情况大差不差。可其中真实部分又占比多少。 “陆于则上次来《STAGE》是什么时候?二月份?”冬卉向镜头外确认时间,“《心跳过速》开拍那会儿,你和叶形才刚认识没多久吧。” 叶形一阵恶寒,她似乎在质疑陆于则的说法,抓住其中漏洞展现给镜头看。镜头之外,Yuki正双手抱胸,挺拔地站在录影棚空置的地方。 “认识,嗯,我们真正双方互相了解的时间,确实不长,”陆于则谨慎地开口,稍后便抬眼看着冬卉,“我不知道叶形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但是,”他停顿了一下,场内所有声音都迅速地安静下来,好听清楚他的转折内容。 陆于则巧妙地按下继续播放键,“但是我几年前就关注他了。” 有一阵微小的骚动弥漫。谎言,彻头彻尾的世纪谎言。 许多目光正在注视叶形。为了节目主旨成立,他不能反驳。 “几年前……叶形还是偶像的时期?”冬卉沉吟片刻,颇有兴趣地凑近了些,“你从那时候就知道他了吗?” 陆于则点点头。 叶形开始紧张。 “准确地说是一年半以前,”他眼神放空一秒,似乎短暂地陷入回忆,“叶形所在的组合,Semistar宣布解散的那一天。” 仿佛有冰冷的空气顺着他的衣领往里钻,叶形无法确认他的即时表情。 这是假的。 “Semistar的最后一场live,是不是,”冬卉表情温和,在镜头外悄悄拍了拍叶形的手背,“我记得当时星都的人去了,你也在现场吗?” 陆于则停了片刻,单纯地静止,接着摇了摇头。 “我不在那里。” 音调平缓而绵长。嘉宾与主持之间留有相当长的距离,叶形从没感觉到陆于则与他隔了那么远。 直到冬卉的声音响起,他才完整地将自己从私人情绪中脱离。 按照剧本,他们的只进展到1/3的位置,连中场休息的节点都没到。叶形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此前让他纠结良久的、关于陆于则的态度认定并非让他陷入焦躁的源头。 他无法接受的是陆于则提及他时,辨不清真假的言辞形容。 他突然迫切希望这个企划快点结束,陆于则经过思索后的答案代表了什么含义,他一无所知。 “说起来,一年半以前,你也刚入行没多久,”冬卉摆出一副前辈的派头,“是个什么样的契机,让你走上演员的道路。” 她调整步调,将重心放回嘉宾身上。 陆于则即答道:“我的父母,”他说,“他们推了我一把。” 冬卉挑眉。 “这么说,你是在家人的鼓励下入行的?”她作出合适的聆听姿态,“如果不当演员,你有没有想过原本的人生轨迹?” 陆于则思考的时间有些久,叶形揣测着冬卉的用意,困惑不解。 “可能会……从事一些和娱乐行业相关的幕后工作。”他简略地回答道,无法再深入去想一般。 叶形第一次见到他犹豫的样子,对他而言十分新奇。 “你觉得你是一个重视家人的人吗?”冬卉问道,话题转变得很快,“我打个比方,虽然你的演员生涯是由你家人推动而开始的,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们让你不要当演员,退出演艺行业,你会听从他们的意见吗?” 这根本不用考虑,陆于则点头,“会,”他直白地说,“我会退出。” 冬卉好像对此答案非常意外,叶形在空白的时间里接上,“然而有人认为,对家人太过言听计从会显得很没主见。” 陆于则皱眉。 “你也这么想吗?”他问道,眼神平铺直叙地望向叶形,没有给后者任何逃避机会。 又是反问,叶形望向镜头后面,没有staff对此表示中止,人数稀少的观众将此当作一种傲慢的回击,陆于则V.S.叶形?谁胜率更高一目了然。 “我只是觉得……”叶形忍耐住嗓子里的干燥和粗糙感,避免在录制过程中咳嗽,“我觉得,你的每个选择都应该出自于自己的意志。” 听上去像是大道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空泛无味。 陆于则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不知是对言行所言的反驳还是更进一步地问下去,不过冬卉率先插入进来。 “这么说,你的工作都是由家人为你选择的,”她总结道,并未表现出诧异,“那这么看,你的父母承担了一个经纪人分角色。” “……可能是吧,”陆于则表示赞同,没准实际上在扯淡,“就像这本《心跳过速》,就是我家人让我拍的。” 话题又回到了这本作品,实在是太像宣传了,像到如果这本剧最后不在GUtv播的话,剪辑组会用后期手段把《心跳过速》四个字全给哔掉。 “说到这里,我仅代表个人想问一下,”她的目光在陆于则和叶形之间来回移动,“《心跳过速》拍摄期间,你们有没有共同的美好回忆?” 录制终于过半,叶形松了口气。回顾整体过程,他与陆于则有且仅有的一场的共演场景历历在目。 本该是单人落水的场景,他把陆于则一同拖入水中。 剧本将这个问题泛化成“拍摄趣闻有哪些”,就提问而言十分苍白,像是初中那种开放式“谈谈你的感悟”类最后一题。冬卉将其细化成“共同的美好回忆”,陆于则几乎想都没想,笑意比话音更先展露。 “的确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的目光投向叶形,似乎正无声地征求他的意见,“我不知道能不能说,因为不知道成片会怎么呈现,现在说了可能就是剧透。” “我们会跟剧组联系,”冬卉极有兴趣地向前坐了坐,“如果不能播就都通过后期手段帮你剪掉,或者哔掉关键词。” 叶形对这段话有种既视感。 陆于则接纳了她的声明,调整了一下坐姿。 “有一场戏,剧本上写我和叶形的角色在泳池边发生冲突,他想抓住我把我扔下去,”多么不自量力,不管是叶形本人还是他的角色,“我要在他拽住我的时候,别过他的手腕,再把他反手摔下水。” 冬卉了然,“就是叶形自食其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叶形觉得把角色和出演者混为一谈不太好,故夹在中间抗议道:“不是我,是我的角色……” 陆于则笑了笑,眼睛闪烁,拍拍叶形的肩膀,后者差点没跳起来。 他继续道:“可能是我们先前没怎么排练,所以实际拍摄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叶形故意把我拽了下去。” 被控诉的人大惊失色。 陆于则说瞎话的本事一流,他明明是不小心…… 等等。 —— 叶形在话音脱口而出之前紧急刹车,残存的理智让他意识到这大概只是陆于则对于节目主旨的维护。 是一定要让企划成立的意思吗,有够敬业。 “然后我良心发现,把陆老师拉了起来。” 叶形说。 事实与此相反,不过陆于则应该也没卖过游泳健将的人设,这么小小地挫一下他的锐气似乎也不错。 冬卉一脸惊讶地望向叶形,“这么说是你救了他。” “对。”真是恬不知耻,“剧组只因此停摆了很短时间。” 重置泳池不太费事,但重新给演员妆造、换衣服浪费了近两个般小时,不过时间是个相对概念,和女主差点被车撞时男主飞身上前抱着她720°大回环的场景比起来,脱掉湿衣服再吹干头发根本不算什么。 陆于则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形,他的目光中有一些难以解释的东西。 “而我对此毫不感激。”他说。 声音里带着揶揄的笑意,叶形在炙热的聚光灯里看着陆于则的脸,清晰的眉目,不由自主回想起他从泳池中起身,单手把湿漉漉的头发捋起,露出额头,笑着看他。 叶形嘴唇快要开裂,对方在镜头前毫不避讳地凝视着他。 录影棚温度极限狂飙直至四十度,叶形想,如果他上镜显得耳朵通红的话,那一定一定是灯光师的错。
第25章 休息室 收录完成的时间大概在十一点半,没有补录需求,气氛还算好。 “今天录制得倒还算顺利。”冬卉笑道,不知道是不是说给身边陆于则听。她走在第一个,利落地将收音设备交到导演助理手中。 “要看和哪次比了,”惠良抓了抓头发,目光对上她,十分疲惫的样子,“今天辛苦了。” 他手上的综艺数量近乎饱和,现在又要开一档新节目。叶形落后半步,无法窥见其他人的全貌,视野范围内只有陆于则的侧影。 “辛苦了。” 他混在一群staff里说道。 冬卉解开外套纽扣,将袖子捋起,干练又清爽。她无言地前进,陆于则快步走了一段,堪堪赶上她。 “冬卉老师。”他脚步跨开的时候带起一阵风,那些镜头、灯光和收音装置被甩在身后。 冬卉只没有停下脚步,分出一点余裕看向她身边的年轻人。 陆于则有些迟疑,“……我来和你道个歉。” 前方出现岔道,录影棚外的T字型路口分别指向不同区域。 冬卉挑眉,“为上次节目录制?” 陆于则眨了眨眼睛,他视线移向叶形,求助似的张望一眼,继而摇摇头,“虽然那次也应该道歉,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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