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生活环境的改变,他甚至带着点罗曼蒂克的失落浪漫,他在生活中流浪,是浪漫,在想象中称王,是浪漫,在退隐中自洽,也是浪漫。 他重新躺下,望着天花板,对自己催眠——睡吧,明天还要去新学校报到呢。 * “肖老头要来了,快点快点交啊!!”科代表万可的脸都要抽筋了。 上一堂体育课被无偿侵占用来做随堂测试,刚正不阿的学习委员厉娇梅监工,表面她啥也不说,背后用小本本记下来。 像万可这样监守自盗的不合格代表,已经在铁梅同学黑名单上被划了三个正字,还差一横她就找个名目告上去。 “007,最后一道主观题答案在第几页啊?我怎么翻不到?”高瞻不停呼唤奋笔疾书的同桌。 “300页。”宁零回答。 “卧槽,你逗我呢,一共200页不到,你给我翻出300来!”高瞻翻了一圈慌道。 “宁零不过是让你提前知道人生的艰难,谁让你上课就聊天。你还老老实实去翻?你脖子上面顶的是装饰吗?”尚之栎调侃他。 “咳咳……咳咳……”第一排靠窗的侦察兵江先声,在老班进门前一刻,才后知后觉停笔报信。 肖风左脚刚迈进高(二)六班的大门,老花火眼扫射教室一圈,立刻追踪到几个未遂作弊的人。 “咳什么,卡鸡毛了?停笔!暑假魂都耍飞了?一个小测试,全是学过的,还交头接耳。你、你、你,不用我请吧。”肖风厉声指着几人说。 高瞻几个悻悻站起来,拖着脚步松松垮垮站去后面黑板报下。 高瞻至今没明白,肖风这个海拔160,体重也160的正方体,是盘圆了悄无声息滚过来的吗?一点脚步声也听不到,也恼怒江先声这个毫不智能的人工警报,他气鼓郎当投了一眼过去,却意外瞅见教室门外站着的瘦弱身影。 高瞻用拐子杵旁边同站着的人:“莫非老夫眼花了?那道驻足我班门口的倩影,不是幻觉吧?” 旁边的人盯了他一眼,小声道:“嘘。” 肖风终于收齐了卷子,下面的学生也不敢造次,生怕宝贵的课间十分钟也被无情侵占。 “我们班这学期转来一位新同学。”肖风向门外的人示意进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我叫宋隐雪。”他对着台下木讷的说。 下面本来刚刚考完稀稀拉拉的动着,看着进来的人霎时安静下来,可等他说完一句又小声讨论起来。 “就这?就没啦?” “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名字好像女孩啊。” “站好直,练过家子的?” “声音好甜。” “男的,你们都瞎了吗?” “就这发型,明天就要被风纪主任抓典型。” “朦胧美懂不懂?说别人前先看看自己。” “我再怎么着也是纯的,爷们。” “人家怎么你了?” “呵,行,我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 讨论还在进行,宋隐雪站着也不嫌尴尬,露出小虎牙微笑。 “安静!”肖风终于又开口了,“你先在找后面空的地方随便坐,有不适应等调大组的时候再给你换。” 宋隐雪背着书包在好奇的目光包围下走到一个空着的位置。 众人惊呆,甚至暗搓搓给他使眼色。 他还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身旁的少年没有交卷,就一直在睡觉。也没人敢打搅他,老师也没有点名叫他。 太阳刺眼的光芒给少年染上一层金黄,在短成板寸的头发上闪耀。 宋隐雪心满意足的拿出文具,对转过来一脸惊恐的前桌微笑。 “我艹艹艹艹艹,路子够野啊,一来就作死。”高瞻在后面狂杵旁边的人。 下课铃声终于打响。 肖风在台上交代了许多,掐着刚够他们百米冲刺去上厕所的时间,终于讲完撤了。 上午的课还剩下两节,宋隐雪一次都没有离开座位,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有人来打招呼他就点头笑笑,大伙看他不是自来熟的性格,也就不凑上去招人烦。 还好没人认出来。他松了一口气。 这是新的开始吗?可以新的开始吗? 直到中午下课前,宋隐雪身旁的少年都没醒。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的出去。 因为林秀谨要上夜班,也没办法给他做饭,新家离学校也远,索性就申请了住校。 他又坐了半小时,想起身,却突然好像丧失了力气,自己书还没有领,行李也摆在宿舍没整理,周围环境也没有去主动熟悉。光是想一想,他就觉得好累。 宋隐雪刚要起身,门口进来几个人,首当其冲是高瞻。 三人本来还在高谈阔论,尚子栎一把抓住高瞻:“别吵。” 高瞻把打回来的餐盒小心放在熟睡的少年书桌上,跟宋隐雪点头打招呼,可惜对宋隐雪低着头,他就回去自己的位置了。 高瞻油惯了,一屁股坐在宋隐雪隔壁桌,歪着头想看清楚他的脸。 “喂,他们说你是女的?”高瞻丝毫不觉得在冒犯别人。 宋隐雪不太想解释。 江先声也慢慢走过来,打量起眼前这个白白瘦瘦、颇有气质的新同学。 见他露出来的下颌骨虽然窄薄,但不像女孩那么纯柔,鼻梁高俏,鼻头海鸥线内收的好,拿最近被热捧的流量小花去比也不逊色。侧面尤为清冷,正面又是圆钝的,将那种疏离感和攻击性降到最低,有种既矛盾又和谐的感觉。江先声是美术生,都想找对方当模特了。 高瞻用自己学渣了十五年的词汇量去概括,只不情愿得出了两个结论——男的,好看。 要是女孩该多好? 江先声走来自我介绍了一下,问宋隐雪是从哪里转来的。 宋隐雪虽然不想交朋友,但出于礼貌还是回答:“清北附属一中。” “哟,名门啊!为啥莅临咱寒校啊?”高瞻又接话。 高瞻这话是自谦,九中是朗城最好的一所高中,出了不少名人。又因为校训以“忠信仁爱”为本,秉持有教无类的治学观点,没有把好生和差生进行严格划分。像六班排年级前十的就两个人,其他大多都是中流。又因男生多,经常惹祸,于是背着混混班的美名。 宋隐雪轻微有些紧张,想找借口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睡着的少年。 少年随手抓起前面的东西,向旁边不停发出噪声的地方砸去,却不料抓住刚刚放在上面的餐盒。 塑料盒不比金属盒,虽然砸得不疼,但不经晃荡,饭菜登时撒出来,滚了宋隐雪一身。 高瞻连忙站起来,显然也被眼前的状况惊住。 “就你闹腾,惹祸了吧。”尚子栎闻声赶过来,“烫到没有?” 宋隐雪本来想说没关系,却见尚子栎是去关心身旁的少年。是他自作多情。 他身上挂着鸡蛋花,脸上溅起汤汤水水,流了一胸口。他窘迫至极,又不好发火。 少年起身才看清自己砸错人了,甩了甩手,转了一圈脖子,发出一声脆响,瞥向一旁的高瞻,再回过目光看向座位上不知道啥时候搬来的邻居,皱了皱眉。 宋隐雪用余光看到身高腿长的少年,察觉到对方的不爽,压迫感扑面而来。 人一句话都懒得搭理他,好像坐在旁边是他不对,惹他砸餐盒是活该。 高瞻想帮宋隐雪擦一擦,手还没挨到对方,就见宋隐雪拔腿跑出教室。 “川尧你这准头也太差了吧?”高瞻说。 “怎么回事?”白川尧开口。 “你的新同桌,不过估计下午就不是了。”尚子栎流畅的转着笔说。 宋隐雪跑去厕所清理,将脸埋在自来水管下猛冲。 冲得发凉后,拧上水龙头,抬头看看镜中的人,眼圈有些泛红。 “没关系,不生气。”宋隐雪安慰自己,拍了拍脸。 第6章 海螺姑娘 宋隐雪打湿的头发软软的贴着脸侧,使劲甩了水,顶着骄阳走回宿舍。 他们这栋宿舍比较特殊,男女混住,下三层是男生宿舍,上三层是女生宿舍,大门和第三层各有一道铁栏门。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圆柱镂空的天井,黄棕色的瓷砖铺满了内壁,说好听了像围楼,说难听了像监狱。一楼两侧还有两面巨大的镜子,中间草坪种着一些杜鹃和月季,将逼仄的构造缓和了不少。 他就住在一楼,最吵闹的楼层。与他所在宿舍对称的房间,是宿管阿姨的住所。 宿舍门没锁,他刚要走进去,听到有人讨论:“我打赌,他一会儿是左脚先迈进来。” “我赌右脚。”另一个说。 宋隐雪觉得好笑,想要不要跳进去,让他们打平手,这时广播喇叭中响起一阵短促的铃声。 穿着宽敞衬衫的中年女人,拿着一串钥匙从对面宿舍走出来,本来还在走廊聊得正欢的人陆陆续续走回自己宿舍。 她三步作两步,走到了大门将铁栅栏关上,落锁,大吼一声:“再听到叽叽喳喳,我来挨个请。你不午休别人要午休!” 整栋楼突然就安静下来,宿管阿姨回过头跟他对视。 “几班的?” “高二六班。” 她拿起考勤本翻了翻:“是129宿舍?老徐换班走的急,没跟我说明白,以后叫我花姨就行。进去吧,一会儿收拾东西小声点,不要吵到别人。” “好的。”宋隐雪推门进去。 “左脚!!!我赢了!”宿舍爆发一阵小欢呼,“别忘了给我打饭一周。” 宋隐雪寻声看,窗帘没拉拢,留了一条光缝,八人间,上下铺,中间一条大长桌,堆着各种杂物。 “这儿呢!卜呲卜呲。”靠近窗边的上铺伸出头招呼他,“新来的?琅琊山七武士终于打破沉寂,迎来了老八,得改叫八仙过海了。” 宿舍一共就两个人在,他看了眼自己的床铺,靠近厕所,一股霉味。墙壁上黑黄一片,还落着可疑的白斑。铁架子上就一层薄薄的木板。 九中不是朗城最好的中学吗?住宿条件为什么这么差。他热得不行,头顶只有一盏咿咿呀呀快要寿终正寝的风扇,潮湿发呕的臭味从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 上铺小伙跳下来:“我叫赵春晓,春眠不觉晓那个春晓。九班的,你呢?” 另一个打赌的室友,在掺和聊了几句之后就没声儿了,鼾声很响。 一中午的时间,宋隐雪在话唠同学热情的照顾中,得知了宿舍许多不成文的规矩,还有学校不能惹的人,以及像他们这种人怎么在夹缝中生存的技巧。 宋隐雪挺感激他的,这恐怕是今天唯一一点安慰。 中午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了,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回教室。 宿舍两人都上课去了,他才开始慢慢收拾自己的行李,将窗帘彻底拉开,铺好床铺,装好蚊帐,将衣服鞋子归置放入一人一格的铁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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