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忽的飘起了雪,不知从何时开始下的,如今已在地上成了薄薄的一层。 冬天真的来了。 老徐原本正坐在躺椅里有一句每一句地说梦话,听见外面下雪了,便揉了揉眼皮,“我衣服还晾在外头呢,我得赶紧收进来。” 王大爷精神清明,指着老徐说:“你看看你,真是老糊涂了。冬天下第一场雨的时候,你那晾的衣服都结了冰了,咱们就一块儿把你的晾衣架搬到屋子里面来的,你瞧瞧不就在那儿吗。那回搬那衣架子我还闪了腰,回家贴了好几天膏药的,后来还是俩年轻人帮咱们抬进来的。你这记性哦。” 老徐终于睡清醒了,活动活动手脚:“唉我这脑子,年纪大喽。” 东边小区的李大爷坐不住了,摸了摸自己手里的钥匙串便要出门。 “昨儿天气预报也没说要下雪啊,我衣服还在外头挂着呢,得回去收了。” 宁岁拦着李大爷,不让他出去,说:“这雪就下这一小会儿,外头有积雪路上滑,你们别出去了,等外头的雪化了再回去。” 李大爷放心不下自己的衣服们,积雪打在衣服上就如同打在他的心上,犟得和三岁小孩子似的,就是要出门。 实在劝不住了,宁岁便说自己和陈烨木走一趟,帮他把衣服收回去。 李大爷觉得这个主意好,从老徐的黑色笔记本上撕下了一张纸,一笔一划地把自己的地址写下了,递了过去。 宁岁接过了纸条,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是年纪大了手颤,但依稀可见从前的隽秀。 宁岁和陈烨木出了门,屋外的雪花飘飘。等回头把门卫的门关上时,见坐在最窗边下五子棋的两个大爷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手肘把桌上的棋盘弄得一团糟,黑棋白棋都被挤得落在地上。等两人睡醒了又得好一阵斗嘴了。 宁岁合上了门,悄悄对陈烨木说:“我们老了之后,也要和他们一样,一直待在一起。” 陈烨木纠正道:“不一样哦,他们是一起挤在屋子里,我们要一起挤在床上的。” 没羞没臊的,宁岁被他这一句逗得红了脸,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瞪着陈烨木的眼睛,打情骂俏:“流氓。” 不过,陈烨木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行动的矮人。 但光是说说就已经够羞人的了,宁岁心想,若是自己真的和陈烨木...了,那不得...脸红上好几个月啊,得是躲在房里好几个月不敢见人了。 这陈烨木可真是,说这羞人的话,也不怕被旁人听了,多毁坏他在国民心中的形象啊。 那长在百度百科里的人,可没吃喝拉撒的,更别说说骚话了,那不得形象碎一地啊。 宁岁替陈烨木担心,往四周看了一圈,这骚话可不能被别人给听见了。 “你不可以说话这么没羞没臊的,败坏形象,”宁岁苦口婆心。 陈烨木手背着仰望天空,说:“为什么不可以啊,我对我男朋友说情话呢。” 原本,宁岁觉得自己男朋友是一个日日吃斋念佛的教材上的制片人,如今男朋友在内心的形象逐渐立体了,逐渐缤纷多彩了。 但是吧,对自家男朋友的正面形象,宁岁还是很有自信的。 就往那儿一站,那叫一个帅气。 手里捏着的手突然收紧了,哗啦一声,左边高出小半个头的人突地向前一个滑铲,身体与地面的夹角逐渐缩小,然后华丽地呲溜一声,把宁岁也拽地上去了。 扑通一下,两人双双摔在了路边,像两个四脚朝天交叠的喇叭花。 今天,天气预报没说要下雪,天气预报不靠谱。 宁岁穿的白色板鞋,沾了水渍,陈烨木穿的皮鞋,已经被地上的水洗了一遍了。 不过有个共同点,就是都不防滑。 两人穿的衣服多,没摔疼,宁岁倒在陈烨木的肚子上,硬邦邦的腹肌隔着厚厚的布料怪硌的。 两人的手还拉着,抵在冰面上,很滑。 他们走到了小巷里一户人家的门前,门前积的雪不知被谁踩实了,成了冰面。 旁边的楼上传来小孩们哈哈大笑的声音。 宁岁和陈烨木试着站起来,然后成了在那片地上滑溜。 远处,一辆小汽车持续按着喇叭呼啸而来,飞溅的水滴滋地老远。 下雪天打伞没用,宁岁和陈烨木压根没带伞。 陈烨木的睫毛上沾着几朵雪,像是画中走出来的美男子,水坑里的水不懂得怜香惜玉,全泼在了陈烨木的脸上。 宁岁留给汽车的是一个后背,脸上是干净的。 宁岁瞧着变成灰猫的男朋友,拿袖子给擦擦。 这下脸和衣服都是脏的了。 陈烨木抿着嘴,却笑出了声。 两个不靠谱的。 雪越下越大了,两个灰扑扑的人照着地址找到了李老头的家,将屋内沾了雪的衣服放进了屋内。 四下无人,这便是那天他们起晚了来买早饭的那条街,住宅就在街道的背面,不是早上就没多少人。 车库的门是铁皮做的,得用力往里推一下才能打开。 古老的陈设里,两个如同泥潭子里爬出来的人,一点儿不相互嫌弃,泥巴往对方身上蹭。
第47章 生病 因为这滚泥潭式的打闹,两个人今天回家回得特别早。 不巧的是郑秀玲也在,郑秀玲看到两个头发上沾着泥巴的人,眼神从漫不经心变成了难以置信,嘲讽道:“呦,二十几了还一块儿玩泥巴呢?” 然后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崽子拎着耳朵拎进了洗浴间。 宁岁从前绷得紧,脸绷着,心也悬着。如今却越发喜欢胡闹,尤其喜欢和陈烨木一起胡闹。 他的青春期或许来得有些晚,如今瞧什么都觉得有趣。和陈烨木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把陈烨木抹他脸上的泥泞洗净了,把脏衣服全换了,收拾完下了楼。 阿姨已经做了一桌子的菜等着了,热气腾腾。 屋内的空调开得很暖和,落地窗外的雪渐渐堆了起来,白茫茫一片,缀在树梢,洁白晶莹。 虽然高中生们还没放假,但是春节确实快要到了,采办年货什么的都得提上日程。 外头的雪下了一天一夜,是温温柔柔的小雪,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也只在地上积了一小层。 打雪仗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了,但是堆个雪人还是可以勉强凑合一下的。 宁岁和陈烨木在院子里把树上、木椅子上的雪全都收集起来,犄角旮旯里的雪都不放过,终于堪堪凑够了能堆雪人的量。 他们蹲坐在地上,在椅子上对了两个球,费了一番功夫才把雪人四肢的树杈子安好。 两个巨丑无比的雪人终于在椅子上活灵活现。 好在这两人不是女娲。 南方很少下雪,堆雪人的机会也少,今天这场雪在广宿就已经算大的了。 二人在冰天雪地里玩的特别开心,闹腾好久,是郑秀玲喊了他们好几次,他们才乖乖进门。 第二天,娇气的陈大少爷身体扛不住了,昨日在雪天里待久了,清早上的额头就有些发烫。 陈烨木一改从前的淡漠面孔,面颊有些发红。宁岁从他的咯吱窝里把温度计拿了出来。、 38度。 宁岁有些担忧,用手背贴着陈烨木的额头。 倒是郑秀玲镇定自若的,安慰宁岁说:“没事儿,烨木小时候啊,有次烧到41度,还活着呢。” 郑秀玲能把陈烨木养这么大,也是有点本事的。 只要足够没心没肺,那就是小病化了,大病化小,全靠免疫力活着。 宁岁担心地坐在陈烨木的床边,隔几分钟就摸一下陈烨木的额头,焦心着怎么还不降温。 男朋友这个身体真不大好的样子,以后得好好补补。 就在外头风天雪地的待了小半天,就这样了。 陈烨木头有些头晕,眼皮没有闭紧,就见一片黑影一会儿靠近一下儿,一会儿又凑近一下儿。 他从压得很紧的被窝里面把手抽出来,把那黑影的手捞住,握在了手里。 冷风从被子的空隙钻进去,冻得病人一哆嗦,便自己把被子掖了掖,把男朋友的手也藏进了被窝里,贴在了自己的胸前。 宁岁不敢扯,怕把被子扯松了。自己的手的温度比陈烨木的身体的温度低,暖暖的温度从他的身体上传来。 宁岁怕冻着陈烨木了,和病人好声好气地说:“我手冷,我手松开,别冻着你了。” 陈烨木抓得更紧了,眼睛没有睁开。 干涩的唇一张一合的,声音恹恹:“我病了,生病了不亲你,摸个手也不行吗?” 病人喜欢撒娇。 宁岁便任由他抱着,渐渐睡了过去。 小半天过去,陈烨木的温度终于降下去了,没什么大事,就继续在床上躺着。 反正他最喜欢的就是赖床,如今生了病正好如他愿。 郑秀玲见宁岁一直陪着陈烨木待在屋子里,怕小朋友待着无聊,便提议叫宁岁陪他一块儿买年货去。 陈烨木一点一点松了怀里抱着宁岁胳膊的手,虚弱地做口型,“要亲一个。” 亲一个就放你出去。 宁岁将他头上睡乱的头发拨了上去,亲了一口。 陈烨木的嘴角勾了上去。 郑秀玲抱着胳膊远远地站着,暗中观察,心中暗暗鄙夷,谁还每个对象呢? 自个儿的对象已经出差好几个月了,新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 要不是每天晚上打上一个小时的视频电话,每天早上给自己发个小爱心,是不是寄来一点小礼物,她都要怀疑陈引祁还是不是活着了。 快要春节了,今天开始家里的阿姨保姆司机都放了假,各自回了老家。 家里就只剩下了自家的人。 若是宁岁和郑秀玲出门了,家里就只剩下陈烨木一个。 郑秀玲偶尔良心发现,有点子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便想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高一些。 中央空调平日里都是阿姨保姆们开开关关的,郑秀玲没怎么碰过,今天才发现,中央空调的显示屏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 郑秀玲乱按了几个键,也没什么反应,大概平时阿姨们都是凭借着记忆开关空调的。 实在不会调,郑秀玲便没有管,准备等品牌公司的人上班了叫他们来换个显示屏。 郑秀玲开车,带着宁岁一块儿去了大商场。 和陈家有生意往来的人很多,过年期间多多少少都会打打交道,所以家里的年货和新春礼物、红包什么的都得备足了。 新年挑礼物和平时挑东西不一样,郑秀玲也懒得挑质量品质了,盒子包装好看就好了。 反正都是送人的,一个果篮没准要流经五六户人家的客厅茶几。正在吃的用的少,都不过是为了个面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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