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惯了的人给一点点甜头都会觉得是恩赐。 病房里很安静,隔壁床的大爷不厌其烦地咳嗽,病房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带着一股病气,让人不适。 宁岁盯着天花板发呆,渐渐的就忘记了时间。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病房门打开,是陈烨木。 他喘得有些急,病房在七楼,医院的电梯有太多人排队了,他等不及就走楼梯上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宁岁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发呆,放在枕头上的手缠了厚厚一层绷带。 宁岁看到他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右手悄咪咪地往被子里缩去。 陈烨木的脸上是遮不住的担忧,快步走到宁岁的床前想看看他的手怎样了。 他见宁岁的手缩在被子里,表情乖张地看着他,大眼睛一眨一眨跟没事人一样。他不敢动宁岁的手臂,怕扯伤口了。 陈烨木抓紧了宁岁盖在身上打完被子,抬手掀起来。 宁岁“哎呀”一声,拿左手压住了陈烨木的手,制止了这个好不礼貌的行为,吊儿郎当地说:“我没穿裤子。” 行吧,非礼勿视,陈烨木抿着嘴,紧张地问:“那你告诉我,手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打过麻药了,不疼。” “你的主治医生说麻药是三个小时前打的,早过了药效了。”陈烨木反手握住宁岁付在他手背上的左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冰凉,“说实话。” 宁岁其实不擅长说谎,对陈烨木说谎就更慌张了,更何况陈烨木还握着他的手。他眼神躲闪,条件反射般的脸红了,然后狗急跳墙般轻轻推开了陈烨木的手,把自己的被子往上提,把大半边的脸遮住。 深吸了几口气,压下脸上的红晕后才将脑袋探出被子。 “嗐,能有什么问题,我皮糙肉厚的,挨一刀没什么,又不是没打过架...想当年我...” 想当年我一个过肩摔,一个扫堂腿,堪比街上街溜子,不带怕的。 被子的边沿不听话,慢慢遮住了他的下巴,呼出来的热气都打在了自己的脸上,有些呼吸困难。 陈烨木伸手将那被子重新卡在宁岁的下巴下面,替他将被子压紧,然后拖了张小椅子过来,安安静静坐在床边和宁岁对视。 宁岁见陈烨木一直锁着眉,好不开心的样子,便偏过头愣愣地看着他。 然后被子的边沿复又遮住了下巴和鼻尖,陈烨木再次伸手帮宁岁把被子压实了。 就这样,宁岁乱动一次,陈烨木就帮他压一次被子,一个都不说话,只有隔壁老大爷的咳嗽声。 宁岁偷偷看着他,与陈烨木的眼睛一对视就又四处乱看,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 都说做好事不留名,就不该宣扬,叫人家大老远跑这一趟有什么意思。 “咕~” 是陈烨木的肚子叫了,早饭晚饭都没吃,为了爱情绝食的胃开始反抗了。 陈烨木不甘地屏住呼吸,然后肚子又是一声反抗。 好丢脸,好没面子,好不优雅。陈烨木的内心正在扣墙角皮,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你饿吗?”宁岁转过头问道,随着这个大动作,被子重新盖上了他的大半边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小鹿般清纯。 “不饿。”陈烨木酷酷地回答,刚才一定不是他的肚子在叫,他确信。 “那我饿了,”宁岁说,眨巴着眼睛等着。 “那我出去给你买饭,你等着不要乱动。”陈烨木拿了手机出去,复又折回来。 他捏着大衣的下摆,手指戳着没有扣起来的纽扣洞。 虽然不好意思,但他还是问道:“你来聊城带袜子了吗?” 宁岁努嘴指了指那个放在墙角的行李箱,“那儿,怎么了。” 宁岁低头一看,陈烨木的裤子和皮鞋之间脱了一节,有些滑稽,“在夹层里,分你一双新的。” 陈烨木拿了袜子,坐在小椅子上穿。他也不想这样的,走得太急没穿袜子,不穿袜子穿皮鞋容易打滑,刚极速跑上七楼的时候好几次差点刹不住车往墙上撞去。 他还得好好照顾宁岁呢,可不能一起躺床上。 医院外面有好些店面,从前陈烨木感冒的时候,郑秀玲就会给他炖骨头汤。 至于为什么感冒要喝骨头汤呢,大概是病了总得显得特殊一些,而骨头汤与病人最配,所以不管大病小病郑秀玲扯不出别的花样,就都炖骨头汤。 家风如此,陈烨木找了一家骨头汤店,买了一大碗骨头汤,又去路边买了几个水果解腻。 走廊里,隔壁大爷的儿子也来给他送饭来了。 那大爷是走路不小心摔断了手,得在医院住几天。 大爷中气十足,“每天都送骨头汤,喝吐了都。” 那儿子好声劝道:“喝骨头汤,骨头恢复得快。” “照这么喝下去,我不再多长条尾巴骨都对不起那么多死去的猪。” 隔着房门的玻璃,陈烨木看到宁岁正静静有味地看着那俩斗嘴,还补了句:“大爷,要真喝腻了一会儿我朋友买来的菜分你一点,换换口味。” 陈烨木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是外卖盒子里骨头汤的浓香。 “嗯...要换着尝尝吗。”包装袋子不同,是不同店铺的骨头汤。
第25章 恋爱得一句一句谈 隔壁大爷家的儿子拒绝了,昂着脸摆摆手,将那个保温壶举到半空骄傲地说,这是自己家里炖的骨头汤,和店里鸡精兑出来的不一样。 陈烨木抿着嘴,捧着骨头汤,坐在床边,和宁岁一起吃饭,柔软的病床凹陷。 虽是普通病房,但是设施也齐全。病床自带小桌板,就藏在床下面,一掰就能掰到床上面,很方便。 陈烨木把骨头汤放在小桌板上,给宁岁盛了一碗,又帮自己盛了一碗。 平日里拿画笔的手拿着汤勺,也是赏心悦目。 浓稠的骨头汤飘着几片葱花枸杞,还有几片的黑木耳沉浮,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带着饭店特有的精致风味。 陈烨木低头喝了一口汤,暖心又暖胃,说:“多好喝啊,和我妈做的一个味道。” 宁岁手不方便,用左手拿着汤勺,右手依旧倔强地缩在被子里。汤的热气熏人,不久额间便冒汗。 房间内开着暖气,温度很高,宁岁的身上还盖着一层厚被子,暖暖的骨头汤下肚,浑身都热起来了。 陈烨木坐在宁岁的床沿边上,侧着身子吃饭,额前细碎的头发遮住了眼眸,很家常的样子,清瘦的手腕捏着勺子,一口接一口。 宁岁床上的小桌板横着,厚厚的被子无处安放,热得厉害,宁岁便腿一蹬想将那被子全踢到脚下去。 陈烨木抬眸右眉皱了皱,起了身,把和隔壁床之间的帘子拉了起来。窗外的光透不过帘子,屋内的色调暗了下来。 混沌的黑暗中,宁岁疑惑地把被子全蹬了下去,问道:“怎么了?拉帘子做什么?” 陈烨木神色温和,几不可查地挑下眉,“你不是说没穿裤子吗,叫外人见了不好。” 宁岁心虚地“啊?”了一声,然后才想起是刚才为了哄他别看自己的手随口编的谎言。 宁岁摸了摸自己裹着牛仔裤的大腿,不动声色地将腿挪离了陈烨木坐的那边床。 就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右手才随口编的谎,怎么就这么容易相信呢。 大抵是从小养尊处优,从没有什么欺骗争斗,所以格外单纯。 宁岁咬着勺子,暗道,下次不骗他了。 医院的窗帘材质劣质,很粗糙,光从窗帘的小缝里漏进来,帘子随风摆动,光影若影若线。 两个人在这幽暗的环境里喝着骨头汤,骗人的愧疚叫宁岁格外难耐。 那根大骨头进了宁岁的碗,多好的陈烨木,不远万里跨城关心员工助理,贴心给自己拉窗帘,还给自己买了骨头汤。 宁岁是个特实诚的人,有些担不住这弯弯绕绕的情感和好意,更接受不了自己对一个特别好的人撒谎。 幽暗的房间里,宁岁眼含热诚,这么好的陈烨木,自己却骗他没穿裤子! 愧疚之情席卷全身,宁岁受不了这负罪感,一咬牙,便松开了握着勺子的手,握住了陈烨木的手腕。 对方是僵硬的一愣,随后松了手腕的力道,深色的眼眸静静看着宁岁,不明所以,但嘴角带笑。 做语言的小矮人,做行动的巨人。 宁岁胡乱地抓着陈烨木的手腕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陈烨木的心漏了一拍。 这是个什么情况,我还没有表白,没有表明心意,还没有说好多遍的“我爱你”,宁岁让我摸他的大腿是个什么意思? 他不会以为我大老远跑到这里是为了... 不是吧,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上道呢,啊不是,怎么能想这么龌龊的事情呢! 不对啊,他怎么知道我喜欢男的,不惊讶吗?不惊恐吗?不害怕吗? 陈烨木的脸上一半是羞红,一半是吓得苍白,但那上扬的嘴角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不行,没有感情基础就摸大腿是会遭雷劈的,可是真的好喜欢。 陈烨木的脸上风云变幻,感谢那片飘摇的帘子,为他的内心上了一层保护色。 他的内心疯狂打腹稿,嗯对,我是一个正直的人,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摸人家大腿,他主动让摸的也不行。牛仔裤的面料粗糙,有些硌手,握在他手腕上的手却带着暖意,掌心发烫。 爱情得一步一步来,恋爱得一句一句谈,对,就这么告诉他。 可内心深处依旧在叫嚣,疯狂喊着“我愿意”。 如果可以,下一秒就可以在一起。 陈烨木张开了嘴,准备迎接最美好的爱情。 宁岁低下了头,眼眸低垂,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啊? 陈烨木的心情从云霄之巅跌落谷底,双目眩晕。 宁岁抬起眼,用最真诚的眼光看着陈烨木,一脸正直。 “我其实穿裤子了,你摸,”宁岁虽然超会打架,但是长得乖巧,此刻语气放软,像温顺的小猫,“我不应该骗你的。” 陈烨木为自己脑子里的废料感到害臊,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半边脸,想哭又想笑。 宁岁慌了,这是,听到自己被欺骗了伤心哭了? 你们大少爷都这么脆弱的吗? “哎呀,不要伤心,我给你看我右手好不好,”宁岁试图哄下人。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越看越喜欢。陈烨木笑得弯了腰,“没有伤心,那给我看看手?” 宁岁伸出右手,放在陈烨木的眼前,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体积成了两倍大。 插诨打闹一番,知道宁岁精神不错,心中的担忧少了些,却还是不厌其烦地说着最近不要动右手,不要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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