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周五。 放学的时候程庭南问燕惊秋去不去喝酒,燕惊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跑去操场找梁鹤洲。 往常梁鹤洲总是在场上训练,或者坐在边上休息,今天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场外,衣服都换好了,见燕惊秋过来,拉着他便走。 “你今天怎么不踢球了?” 燕惊秋边走边回头看,见那天在更衣室碰见的一个队员抬脚把球往这边踹,像是故意的。 梁鹤洲反应很快,侧身挡住,稳当当把球踩在脚下,又踢了回去。 “没事吧?” 燕惊秋摇头,“他们和你闹矛盾了吗?” “嗯,不要紧,走吧。晚上想吃什么?” “庭南说有家新开的餐馆,那儿的红糖糍粑很好吃,我想去尝尝。” 两人去到店里,人很多,等了一二十分钟才排上座位,燕惊秋点了一桌子菜,最后还打包了好几盒糍粑。 等回到公寓,燕惊秋终于说起正题,把梁鹤洲压在门上,咄咄逼人地要一个回答。 梁鹤洲摸着他的脸,轻轻吻下来,燕惊秋要推开他,被他一把搂住腰,一个轻缓的吻变得急忙粗率,继而渐渐稳定下来,长而妥帖。 燕惊秋的心思被拉拽到欲望上,无暇顾及其他,手摸到他衣服里去,滑向后腰,正要再往下探,忽然被一声重重的呵斥惊扰,积攒的情欲像惊飞的鸟儿,扑啦啦散了个干净。 他回过头,看见站在走廊的舒琼,大约是听见了动静刚刚从房间走出来。 她风尘仆仆,一张画着淡妆的脸扭曲着,煞白煞白,燕惊秋仿佛能看见她额间青筋在突突直跳。 “真是……混账!” 她说起话来没有了方才那一声喝的气势,嗓音喑哑,凌厉地扫了一眼梁鹤洲。 梁鹤洲的脸顿时烧起来,自尊心像泄气的车胎,他觉得仿佛自己是勾栏院里供人狭玩的小倌,燕惊秋是皇亲贵胄,在花柳之地流连忘返之际,被人捉住一起丢到了熙攘的大街上。 “你说你要回来和他做个了结,你就是这么了结的?”舒琼指着梁鹤洲,指尖发颤,厉声质问燕惊秋。 燕惊秋见已经瞒不下去,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甘示弱,梗着脖子说:“我本来就是骗你的,反正我不可能和鹤洲分手,我们还要一起出国读书,以后也会一直一直——” “闭嘴!” 舒琼又转向梁鹤洲,但仍是像刚才一样目光只在他脸上停了一秒,似乎多看他一会儿眼睛就会害病一样。 “我一句话也不想和你多讲,滚出去!” 梁鹤洲没有动,顿了几秒,舒琼突然上前,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他被这一掌扇得脑袋发懵,耳鸣了好一阵子,还未反应过来,又挨了一记。 “出去!” 舒琼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耳边嗡嗡声愈发的大。他看向燕惊秋,燕惊秋站在边上,完全没了那嚣张倔强的气焰,吓白了脸,眼眶发红,手足无措。 他挪了挪脚步,把外卖盒放在桌上,还没收回手,舒琼又将盒子举起来砸向他,歇斯底里地喊:“恶心!快滚出去!” 说完对燕惊秋道:“这个家有我没他,你自己选!” 燕惊秋的视线在二人之间逡巡,回旋镖似的打着转,最后他低下头,低声说:“鹤洲,你、你先走吧……” 梁鹤洲点头,他本来也是要走的,不用燕惊秋说他也会走。他转身拉开门,感觉那回旋镖砸在自己背上,一直戳到身体里,扎进心脏。 身上黏糊糊的沾着红糖,他用手抹着,怎么都弄不干净。 出了公寓大楼,天已经黑了,乌云缓缓飘着,漏出稀疏的几颗星星,风声很大,像被煮沸的水,激烈地响,闹得人心里惶惶。 * 舒琼住下来,睡在公寓的客房。 她要在桃湾医院短暂地交流两个月,原本订了酒店,自那天见到梁鹤洲后就决定搬来这里住。 燕惊秋日日和她照面,反而不适应起来,偶尔舒琼帮他铺一铺床晾一晾衣服,他更加不自在,只想逃。 于是他整日待在学校,放学了就去图书馆,一直到九十点再回家。 一周后,他才和梁鹤洲见上面,在图书馆门前的一排樟树下。 梁鹤洲递来一袋子小零食,急匆匆的,什么也没说就要走。 “等等!你去哪?” “打工,要迟到了。” “打工打工就知道打工,你就不能陪我待一会儿吗?” 梁鹤洲只好抱住他,和他说了些闲话,中午吃了什么,上了什么课,几点回家。 当燕惊秋问起到底要不要一起出国时,他沉默片刻,轻声拒绝了。 “对不起小秋,我不能去。” 其实燕惊秋已经知道一起出国绝无可能,舒琼像座直耸入云的山挡在前面,怎么都翻不过了。但他想听梁鹤洲说“好”,就算是骗人的也行,可偏偏眼前这傻子木讷地说真话。 他推开梁鹤洲,把一袋子零食扔在地上,撇过头不看他。 梁鹤洲握住他的手解释,“小秋,我不能让我妈一个人在这儿,而且我想——” “你想你想,你怎么就只想你自己不想想我?我难道不该在你心里排第一吗?你是不是要说你得打工你得踢球,那个破球有什么可踢的!” 梁鹤洲缓缓松开他的手,握住自己冰凉的指尖。 原先他确实考虑着燕惊秋说的这些,周五那天根本还没下决定,但舒琼来了就不一样了,他不想让燕惊秋再一次陷入“有我没他”的两难抉择,也不想再一次让自己难堪。 “我可以去看你,小秋,放假的时候。” “那本来我们可以每天都在一起,凭什么以后只能放假才能见面?隔这么远还见不到,说不定哪天你就把我忘了!” “不会的,小秋,我——” “不要讲了!”他推了一下梁鹤洲,小跑着回了图书馆。 不欢而散之后好几天,梁鹤洲趁着午休或者课间去找燕惊秋,燕惊秋都赌气不见他,但放了学却悄悄去操场看他踢球,在围网边上远远眺望一眼,或者遮遮掩掩藏在人群里,绕着跑道走一圈再离开。 这么闹别扭闹了一周,燕惊秋无意间听到传闻,说有个美术专业的女孩子,天天去操场跟梁鹤洲求爱,不是送花就是送吃的,每回都大大方方附上一句“我喜欢你”之类的表白。 他收拾了书包,课也不上了,跑去操场找人。 足球队正在训练,他看见梁鹤洲运球过了两三人,眼看要把球传出去,被另一人冲上来绊了一跤,摔在草坪上,再站起来时衣服上都蹭了一片草绿。 他皱着眉,从包里拿出一瓶饮料朝使坏的那人扔去,喊梁鹤洲的名字。 绿茵地上奔跑的人都停了下来,看向他。他见梁鹤洲站在那儿不动,迈开步子过去,拉着人要走。 其余球员不满地嚷起来,脚下的球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踢,梁鹤洲本能地把他搂进怀里,勾住他的腰,抱他走出了绿茵地。 等出了操场,仍隐隐约约能听见球队的人呼号着喊“队长”的声音。 燕惊秋赖着他不肯下来,捂住他的耳朵说:“别听!不许听!你都跟我出来了,不能再回去了!” 路上的学生不是很多,偶有一两个侧目打量他们,梁鹤洲把他的脸压在自己怀里,急匆匆跑进就近的教学楼,躲进厕所的隔间里。 燕惊秋也不多话,搂着他便亲。他刚才跑跑跳跳地踢球,弄得一身汗,头发也湿透了,嘴巴和舌头都很烫,火辣辣的,又腻又黏。 一开始梁鹤洲还有话说,几次想避开,不一会儿也妥协了,任由他从下巴吻到喉结,纵着他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 什么准备都没有,地方又小,肯定是做不了的,梁鹤洲见他急不可耐的样子,跪下来帮他。 燕惊秋下手很重,咬着牙直往他喉咙里抵,一手撑着隔间墙壁,一手按着他的肩膀,顶得他的后脑勺撞在门上,哐哐哐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回荡不休。 “你不许……收别人的花,也不许和别人讲话,更不许喜欢别人!” 梁鹤洲扶着他的腰承受,浑身燥热,好像下一秒身体里有什么就要炸开了。他看见燕惊秋来回飘荡着的细碎头发,那一双欲火重重的眼睛藏在后面,有汗珠顺着滑下来,挂在睫毛上,又晃晃悠悠掉下,蹭过脸颊,像从荷叶上泄下的水珠,轻盈圆润,溜溜地就要飘起来似的。 什么都好,眼前这个人,掉下的汗水都是美的,他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呢?
第48章 比赛 “我说了多少次,自己人别打架!” 教练推开几个队员,朝被推倒在地的梁鹤洲伸出手,拉他站了起来。 梁鹤洲脸上已经挂了彩,嘴角碎了,颊上一小块淤青,白色的队服上全是黑脚印。队里闹矛盾是常事,只是真动起手来的情况几乎没有。 教练呵斥着质问:“怎么回事?都什么时候了,比赛近在眼前,哪里来时间给你们吵吵闹闹!不想踢都给我滚蛋,别浪费大家时间。” 所有人都低着头沉默,教练看了一眼梁鹤洲,他抹了一下嘴角,拍拍身上的灰尘,也是一言不发。 “不说就给我去跑步,跑完十圈解散。” 教练怒气冲冲,撂下这句话摔门而去。队员们都动起来,穿衣服换鞋,一个个鱼贯而出,梁鹤洲走在最后面,故意放慢脚步,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近来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队员们的敌意像空气似的无所不在,虽然隐隐约约的并不摆在明面上,好比今天,几人借口训练时他没有好好传球而动手发泄怨气,把更深重隐秘的矛盾藏在其下。 当然在球场上,队员们一切如常,他们必须要仰仗这位球队的防守核心。 梁鹤洲也猜出来为何他们如此反常,上一回他为了燕惊秋在众目睽睽之下早退,再上一回和燕惊秋在更衣室接吻,再愚钝的人也该看出了端倪。 他担心事情传出去闹大,对一些没来由的作弄也忍气吞声,最近总是有些惴惴不安。 被舒琼目睹他和燕惊秋接吻的一幕尚且历历在目,只她一个人嫌恶的眼光就叫人难以承受,那两巴掌仿佛是上一秒刚刚打在他脸上,那一句“恶心”也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刻在耳边响起。 只是燕惊秋全然没有受到影响,他不在乎,自然而然也觉得梁鹤洲是不在乎的。今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长张着嘴巴非要梁鹤洲喂。梁鹤洲没有答应,他又闹了别扭,饭也没吃就走了。 梁鹤洲想着晚上去道歉,约他晚上六点在图书馆前见面,不想被罚跑耽误了时间,等赶到地方已经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门口聚着百来个人,似乎是低年级的学生来图书馆的大会议室开会,一个个在刷卡通过门禁,人一直不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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