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文羽缓慢睁开的眼睛对上时岭墨黑的瞳,他紧促的呼吸因为时岭带着关切的目光开始缓慢地平复。 良久,文羽终于点点头。 时岭替他抬高身后的枕头,文羽靠着枕头坐起来,碰到后腰的某个地方,文羽轻轻蹙着眉头,刚要伸手去揉才发现自己一只手正紧紧攥着时岭的手。像是刚刚梦里发生了什么不能让他松开时岭手的事情,怪不得,怪不得这次没有彻底坠落。 “对不——起”文羽下意识要缩回手,开口说话的嗓音却沙哑无比。几乎立刻他就噤了声,再也不肯开口。 文羽要缩回去的手反被时岭握住,他另一只手空出来将桌边的水杯递给文羽。 “先把水喝了。” “舒服些了吗?”一杯温水马上见了底,毕竟从昨天凌晨到今天傍晚,文羽滴水未进。 “嗯。” “我……又梦见文家的海棠树了。”时岭接过空掉的水杯,听见文羽低着头轻声说。 “海棠树?”时岭靠近了些,替面前低头的人捋顺了耳边翘起的发尾。 文羽抬头看他,点点头。 “那可以告诉我吗?”时岭看到他的倦容,因为过度体力消耗和被噩梦惊醒而失掉血色的脸,往上是让人爱怜无比的一双眼睛,正看向他,尽管此刻不带着丝毫哀求的意味,时岭却只看得到他让人怜惜的神情。他低头吻了吻文羽的脸颊,轻声说道。 “那是我妈妈种的海棠,他们结婚的时候。” “后来妈妈病重去世,他…….”文羽犹豫着,最终只是用“他”来称呼文从君。 “他带了那个阿姨回家,他们让我叫他哥哥,是他们的孩子。” 文羽没有说出一个人的名字,时岭却在他的称呼里跟他拿到的资料里的人精准地对号入座。 “后来,我从楼梯上摔下来。” “其实不是摔下来,小时候妈妈就叮嘱我仔细走楼梯,我从来没有摔过,是他把我推下来的。” “因为检查出来我的身体……和别人不一样,也不能治疗。他就把我放在家里了。” “春天的时候,那株海棠刚结了花苞。那天早上,她说就是因为这棵树,家里才接二连三的出事。” “傍晚的时候,它就被砍掉了。” “过去四年了,每过几天,它就会在我的梦里被砍掉一次。有时候我会很大声喊,但是没有人理我,有时候我被惊醒的瞬间,会听见妈妈的声音,听见她叫我小羽。” “所以,我既想梦到它,又抗拒梦到它。因为……可以听见妈妈的声音。” “但是刚刚好像有人拉住我了。”文羽的语气从波澜不惊变得轻而缓慢,像是站在旁观者的局外讲述了一个漫长而痛楚的故事,最终却发现猛然惊觉自己成了戏中人。 但是,这一次有人替他挡住电锯刺耳的轰鸣,有人在他跌入黑暗之前拉住了他。他低头盯着被时岭握着的手。 文羽深呼出一口气,像是因为时岭得到了暂时的解脱,再看向时岭时眼底带了几分笑意。 从前时岭告诉他,可以讲些让他觉得开心的事情,可是今天,时岭一并将他痛苦的、不光彩的事情接了过去,连同那株海棠。 “抱歉,从前总是留你自己醒过来,我早该发现的。”时岭伸出手臂将人揽进怀中,文羽眼睛倏然睁大看着时岭,后知后觉理解了时岭的意思。 他向他道歉,却不劝诫他的痛苦,他只是听他说完,文羽突然明了,原来时岭是可以同他感同身受的。时岭让他叫他“阿岭”,那是不是意味着连同想要分享的亲密关系和惺惺相惜的痛楚一起和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没关系的,阿岭。”文羽的手还被时岭握在手心,他像小猫一样轻轻在时岭手心挠了两下。 听见这个名字,时岭神色微变,将人裹着被子挪到大腿上。 文羽惊呼了一声,隔着薄薄一层被子吃痛地按着后腰的位置。 时岭的手顺着被子边缘伸进去,隔着睡衣往下试探着按下去,丝质睡衣下的节节分明的脊椎骨,瘦弱而纤细,好像他稍微用力些就可以把他折断。 “怎么来家里这么久了,还是这么瘦?”时岭叹气一般,俯在他耳边说道。 他继续往下,碰触到文羽的腰窝,听见怀里的人小声倒抽一口气,时岭知道大概就在这个地方了。 昨天夜里,文羽被他抵在床边跪着,掐着腰从后面进入时,时岭低头看到文羽单薄的后背下起伏抖动的肩胛骨,情迷中像要凭空生出一只漂亮的蝴蝶。他握着身下人的腰一时冲撞得过了头,像是在耐心的进出中等待他骨中的蝴蝶振翅而出。 在身下人的半是哭喊半是呻吟的热潮里,即便他是跪下的虔诚姿势,可仍然像是心怀孟浪的信徒在侵犯他的维纳斯。 ---- 晚好呀~抱歉让大家久等啦,来更新啦~
第18章 “以后就在这里睡觉吧。”当天晚上,文羽躺在床上在关灯后的漆黑房间里闭上双眼,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下午时岭在他耳边说的话。他甚至来不及接受或者拒绝,就被时岭接下来的道歉转移了注意力。 时岭替他不轻不重地揉着后腰,巴掌大的地方很快热起来,他的下巴抵着文羽的额头,像是思考着什么事情,良久,他才开口说道:“以后就在这里睡觉吧。” 闻言,文羽的心跳停了一瞬,短暂停留的时间好像都用来思考时岭这句话的意思,他下意识从时岭怀里挺起腰身,被子的一角跟着滑到地毯上,文羽从大腿到膝盖的地方就暴露在屋里唯一的光源下——屋里只开了一盏床头柜的灯。 灯光并不用多亮,时岭已经低头看见露出的半截膝盖上的淤青,昨晚还只是发红,加上文羽白天昏睡了几乎一整天,现在已经变成青色深棕色的淤痕,不规则地分布在膝盖周围。颜色深浅不一的淤青跟旁边白得接近苍白的皮肤比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文羽下意识就要拿手挡住,却被时岭抬手拦住他的动作。 “别动,我看看。”时岭拨开他的手,低头盯着他的膝盖,文羽甚至觉得那片地方被他的目光盯得热了起来。 “抱歉,小羽,是我的错。”即便隔着地毯,也不该这么肆无忌惮。时岭吻了吻他的额角,轻声说。 “阿岭,你又跟我道了一次歉。”尽管文羽觉得时岭并没有真的做错什么,文羽只露出一侧泛红的眼角,剩下半张脸都埋在时岭怀抱里。他只听见怀里的人闷声说出这句话,就再没了动静。 久到时岭以为怀里的人又睡了过去,这才又听见他踌躇着开口:“阿岭,我不讨厌。”声音轻到让人听不出喜怒。文羽只是在不自觉地回想,昨天在那面像是能映出人的欲望的镜子里看到的时岭,伏在他的身上起伏进出,他跪在床前承受着也参与着这场欲望盛宴,他像是被时岭缓慢撕咬品尝的猎物。 野兽不会对饕餮之宴的献祭者心存怜悯,可是时岭却一而再地向他道歉。 所以,文羽猜不透时岭所想,即便现在这个人已经睡在他枕边,距离他只有几十公分的地方。时岭好像对身边所有人都耐心十足,时岭也从来都不吝惜他的温柔,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如同沉静的湖,永远只有表面的涟漪,似乎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能沉入这片湖底。 文羽一点一点回想着这三个月的时间,怎么来到时家,怎么上了时岭的床,又怎么得到时岭的承诺睡在这张床上。如果换成别人呢?如果不是他呢?文羽不敢得出那个已经呼之欲出的结论,换一个人......也是一样的,甚至可能会比他更讨时岭喜欢。 文羽紧闭的双眼在黑暗里倏然睁开,他仰头看向天花板的方向,过了许久依然没有丝毫头绪,他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如果对时岭真的是喜欢的话,所以他也不明了时岭本应该做出怎样的回应,在他十八岁的认知里并没有建立起恋人之间的相爱的标准模式,这是他出生起就注定确缺失了的一部分。 文羽无声地在黑暗里叹了口气,刚打算翻过身去就被身边人突然伸出的手臂揽进怀中,时岭温热的气息瞬间把他包围,文羽本就不明了的思绪几乎立刻就迷失在时岭在他耳边留下的吻中。 “等到那一天来到的时候,再说吧。”文羽暗自在心里想。等事情不得不的时候再做决断,在此之前,他可以一直这样停留在时岭身边。 文羽住到时岭的房间后仿佛才真正开始了正常的高三学生的生活,他只是从从前的房间换到时岭的房间,仅仅是换了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文羽按照正常的时间上学放学是很难见到时岭的,加上时岭最近开的会好像比从前更多了些,一个星期里有一半时间不在家里,另一半时间里,文羽早上起床时,床上的另一边往往都是空的。有时候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在时岭怀里,第二天睡醒时也不见时岭。 要不是还能收到时岭的微信和张叔在家里时常念叨先生最近怎么更忙了,他几乎都要觉得青天白日的自己在做梦。小孙接送文羽上学放学的路上偶尔也提起几句,说听说王秘书这几天进进出出都在忙着分公司的事情。 周五这天下午,小孙半路临时被公司那边的司机叫过去顺路接送一位重要客户,事出紧急加上估算时间也来得及就没告诉文羽。文羽放了学走到往常小孙等他的地方却没看见熟悉的车,也没收到小孙发的消息,只当是周五下午晚高峰堵车,于是打算站在路边人流少的地方等小孙过来。 十月底的暮色不经意间就和夜色融为一体,文羽站在半明半昏的夜色里四处张望,周五下午一中不上晚自习,学校很快变得空荡,只剩下三三两两结伴的学生做完值日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回家,身边的路灯在天色黑下来之前接二连三亮了起来,很快就连成一片。 文羽的目光最终凝聚在马路对面的一点光亮里,那个人没有站在路灯下,所以手里的烟的一点亮光格外明显,虽然隔着并不宽阔的马路,但是文羽直觉到那个人从站到那里时就在看向这个方向——他一直在看他。 好像意识到他已经得到文羽的注意,那个人向文羽站的地方走来,他穿了件风衣,深灰色的或者浅灰色的,笼罩在夜色里已经不甚分明,身材颀长而瘦削,头发及肩。马路并不宽,那人走过来的路上掐灭了手里的烟,金黄色的亮光一瞬即逝。 文羽慌忙间低头给小孙发微信,那人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定在文羽面前,挡住了路灯的一侧光亮。 “你就是时岭带回家的那个......学生?”听见他突然开口说出时岭的名字,文羽带着怀疑看向他。那人看到文羽的脸,先是愣了愣,“唔......的确......”的确什么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你之前,我一直住在时家。”那人猝不及防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文羽来不及反应面前的人意思,就听见他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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