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送走依依不舍的威廉走后。西蒙妮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她从她巴洛克式的梳妆台最深处拿出了一条银质十字架项链。 “埃尔,答应我,见到罗曼后,把这个给他。”她将一条银质的十字架放在埃里希手心。“这是我前不久从橱柜里找到的,是他小时候戴在身上的,希望耶和华会护他安全。” 西蒙妮温柔地注视着丈夫,她轻轻握住了埃里希的手,她知道他马上又得去法国了。 “你可以等他来德国了亲自给他,我亲爱的。” 西蒙妮摇了摇头:“埃尔,你知道我并不想见到他。” “西妮......” 西蒙妮柔柔一笑:“哦我亲爱的埃尔,往事如烟,别再提了。或许等战争结束,我会见他。前提是他得活着。亲爱的,告诉他,一定得活着。” 西蒙妮双手握住埃里希的右手,那条银质的十字架项链从两人的指缝里溜了出来,摇晃在金灿灿的暮色中。 “拜托了埃尔,我知道布勒斯特离巴黎很近。”西蒙妮深绿色的眼眸里荡漾着光。 埃里希握紧了那条项链:“我会的,西妮,我会交给他。” —— 巴黎,夏佐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他知道鱼会很快上钩,毕竟没有武器的杀手就和平民没什么不一样。 根据他的调查,那武器库应该是一早就在那里了,至少在战前就已存在,尽管时间已久他早已查不出所有人是谁,但能在战前就搞到这么大一批武器的绝不是一般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黑衣人统一使用相同的武器。这并非他们为了某种仪式感而故意为之,而是他们只有汤姆逊冲锋枪可用。 那么当武器库被炸毁后,他们就得想办法弄武器了。 夏佐第一次觉得有钱是多么的好,他两眼弯弯地走在圣马丁河河畔,转身拐进小巷子。在喝完了弗拉基米尔类似于强迫症一般冲泡完的咖啡后,他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好的,我亲爱的弗拉基米尔,告诉他明晚我会在斯托拉斯夫大街的那家越南咖啡馆等他。” 弗拉基米尔看了一眼夏佐:“你还真打算卖给他?” 夏佐耸肩笑道:“我可没那么慷慨,再见了弗拉基米尔,我想这笔中介费可以承包你接下来一辈子的高级咖啡,当然,在你还能活得很久的情况下。” “呵呵,你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弗拉基米尔笑得一脸褶子。“可别把自己的命玩儿丢了。” “我还有想见的人呢,我才舍不得死!” 夏佐扬了扬手,潇洒离去。 斯托拉斯夫大街在夜晚时陷入了沉寂,昏黄的路灯下一副歪歪扭扭的招牌上写着一排掉了漆的越南文。巴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湿漉漉的地面泛着一层粼粼橘光。入秋了,九月份的气温开始转凉,夏佐坐在咖啡厅内侧正对门的一张座位上,正耐心地喝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透过朦朦水汽,他看到柜台后的老板斯特正在挑选唱片。 “斯特,放一首钢琴曲吧。” “好的,里尔克少爷。”斯特朝他淳朴一笑,咖啡厅里就飘荡起了柔和的月光曲。 “你这样会引来德国人的。”夏佐轻笑。 “他们可不爱喝越南咖啡。”斯特站起身:“您还要点吗?” “不用,你过来吧,快到时间了,记住我跟你说的。” “好的,里尔克少爷。” 斯特擦了擦手,脱下围裙套上了一件黑色西装,坐到了夏佐原本所在的位置。夏佐则起身走进后厨,通过门帘注视着那扇挂着银质风铃嵌着块圆形玻璃的木门,他耐心等待着,等待他的大主顾出现,等待那个曾两度想要杀了他的安尔的人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月光曲不知道循环了多少遍,残余的咖啡干涸成渍挂在洁白的杯壁上,雨下得大了一些。夏佐依旧神情宁定,他知道那人一定会来。 叮铃铃,门上的风铃发出微弱却短暂的声响,夏佐迅速警觉,刹那间,时间仿佛停止了。 门在推开一掌宽时就停住,透过玻璃门后可见一张掩映在黑夜当中的脸,帽檐低垂,模糊不明。 雨声和月光曲仿佛都没了声音,夏佐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脏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的铿锵声响,他隐约可见玻璃窗外那双野狼一般阴鸷的目光——狡黠,忌惮,和惊讶。 他看到斯特站起身来。 砰的一声,风铃乱作一团,门瞬间关上! “该死!”夏佐暗骂了一声,迅速从后厨冲出了咖啡厅。雨夜视野极为不清,然而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道仓皇逃窜的身影。 他持枪追去,压低了脚步声,那身影的速度特别快,几个闪晃就钻进了幽深的巷子里。夏佐和他就像猫捉老鼠一般在街道里来回穿梭。突然前方身影一停,几颗子弹就破空而来,擦墙而过!夏佐迅速隐蔽,听到脚步声后再次现身跟了上去,也不知道绕了几道巷子,夏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立定开枪! 砰!子弹擦着身影打在地面上,夏佐暗骂一声,又跟了上去。 脚步声时而清晰时而混乱,没过一会儿便完全消失。夏佐隐匿身形小心寻找,犹如一只蹲伏在草原里伺机捕食羚羊的狮子。他知道那人并未逃远,只要自己足够耐心与小心。排除雨水的干扰,夏佐将耳朵贴墙,闭上了眼睛。没过片刻,他露出笑容,快速朝后放遁去。 就在那里!尽管细微,但那微弱的响动还是暴露了他。夏佐几个绕身就从后面抄了过去,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在眼前。 黑色身影迅速作出反应,转身就朝夏佐开了几枪。少校十分熟悉这块地形,他避开子弹后跳进身侧的一处院子,穿过种满月季花的花园后他再度跳上围墙,自上而下将那名带着帽子黑衣男子扑在身下。 “抓到你了!” 男人慌张扭动,夏佐狞笑地卸下了他手上的枪,然后一把扯下了他的毡帽,将他翻了过来。 下一秒,夏佐眼睛瞪得老大。 “怎么是你!!”
第58章 Chapter 58 === 看着这张挂满了慌张的青涩脸庞,夏佐一时呆住了。 是诺伊曼,安德里亚斯的男孩,诺伊曼。 他尚在惊讶中,小间谍就挣脱开他的束缚掏出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少校!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诺伊曼眼露寒光,此时此刻他倒像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了。 夏佐缓过神来,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该死!这话得我来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诺伊曼一愣,嗫嚅道:“我……我是跟着一个人来的……” “谁?” “我不能告诉你!”诺伊曼撇开了夏佐的手:“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儿!” 夏佐无奈捂头,恨恨地捶墙,他知道经这么一耽误那人肯定跑远了。谁知道他身后还跟着个小杀手混淆了他的注意力。他连连叹气后,只能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诺伊曼。 “看来你也有了调查结果了,你得跟我说说诺伊曼,靠你一个人是不行的。” 诺伊曼思考片刻,也将自己如何调查到那个叫做“里维斯”的水管工,然后在蹲了他几天后跟踪他到了这里的事情和盘托出。 夏佐皱起眉头:“水管工……” 他记得达尔科目前的身份就是水管工,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心间,但他决定按下不表。猜测到底只是猜测,他需要验证。但在此之前,他不能向诺伊曼暴露达尔科的身份。 “好了诺伊曼,走吧,我们今晚是追不到了,枪声会引来盖世太保的。”夏佐一把将诺伊曼从地上拎了起来,诺伊曼不领情地甩开了他的手。 夏佐无奈一笑,说:“看在我为了你家大人花了那么多钱的份儿上,对我友好一点我亲爱的。” “谁是你亲爱的。”诺伊曼扔下一句就朝前走,夏佐跟上去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搂住了他,笑得谄媚。 “怎么样?你家大人最近,伤好些了没?” 诺伊曼站定,看向他:“你不会自己去看望他吗?” “那可太危险了我亲爱的,我想你也不会愿意我去不是吗?” “你知道就好!”诺伊曼甩开了少校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加快了速度。夏佐又笑着跟了上去:“我的好诺伊曼,你就告诉我一下,我知道你们一直有联系。” “那你给我什么好处?”诺伊曼盯着他。少校心想,这孩子学坏了,还知道讨价还价了。 夏佐挑眉:“要不我送你一辆车吧。” 诺伊曼脸现惊讶,他没想到夏佐这么大手笔。 “这,这个就不用了。反正,你得早点把那些人揪出来,还有,不准再让大人伤心。” “我知道了,诺伊曼,你看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安尔吗?好诺伊曼,你就告诉一下我吧,他伤好了没?” “好了。”诺伊曼轻声说:“好很多了,但沙恩霍斯特号被炸得很惨,这一次的修理工作很复杂,他正在申请换主炮,沙恩霍斯特号的280毫米口径的主炮威力太小了,大人一直不满意,他想换成俾斯麦号那样的380毫米主炮。要是以前的舰队司令吕特晏斯上将还活着的话审批很快就下来了。可是现在可不好说。” “是的,奥托·施尼温德上将可是只老狐狸。你知道的还挺多,诺伊曼,他还说过一些别的吗?” “别的?比如?”小间谍一脸狐疑地看向夏佐,他发现这个少校居然躲开了他的目光。 “比如……他有没有提到我……”夏佐有些羞涩地吸了吸鼻子。 诺伊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少校当初要死要活地也要从布勒斯特跑出去离开大人,现在又要问大人提没提他。果然,人年纪越大就越奇怪。 他无奈叹气:“你知道大人一直很想念你。” “他自己说的?” “当然!他有时会对说一些奇怪的话,我想大概他猜得到我们俩迟早会见面。什么夜莺,森林,大西洋……好像是海涅的诗,还有圣经,少校,大人经常会在密报后写上一句经文,我猜那也是说给你听的。” “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夏佐轻声念了出来,已是笑意难掩。 “你们真有默契。”诺伊曼撇了撇嘴。 夏佐感觉方才的失落全部一扫而空,他一把勾住诺伊曼,两眼弯弯:“我真得好好感谢你了我的好诺伊曼,我带你去喝酒吧,喝最贵的红酒!是你的派普队长都买不起的那种,那可是我的珍藏。” 诺伊曼嫌弃地挣扎却怎么都挣扎不开,只能和夏佐一起前往一个地下酒馆,他想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好酒,这个法国少校天生就有一张会骗人的嘴。 小间谍无奈摇头,随着夏佐消失在了巴黎的雨夜里。 —— 细雨濛濛,昏黄的路灯下一道黑色身影迅速闪过。他压低了帽檐,遮住了那双四下打量的眼睛,如孤狼般走向他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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