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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封焉抖了抖，感受到一种冷。那种冷却是沉沉的，就好像站在淅淅沥沥的雨下面，浑身湿透了。 “你还有脸叫我妈呢。”赵曼嗤了一声，“我好不容易过来看看你，你二爸说你在这边打工，我过来找你，居然看见你这副鬼样子。卫封焉，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脑袋好沉。 司徒在，老妈......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觉得我活成了一个鬼样子...... 这个问题在心中无措地盘旋，他陡然有些失落。 “我干什么了我？”卫封焉紧皱着眉，抬眼看向赵曼。 他的眼底有不易察觉的迷惘，和他或许不愿意承认的，天然的对母亲的求助。 而在赵曼看来，眼前的儿子一脸不耐烦，甚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妈妈从小是这么教你的吗？考到职高就算了，怎么还和社会上的渣滓混在一起？！” 越说越气，赵曼抬起自己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两只手一起紧紧抓住卫封焉，试图把卫封焉往外拖。 “走，你给我走！不许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确定这女人确实是卫封焉的母亲之后，桌子上吃饭的男人们都有些尴尬。再后面赵曼鄙视他们的时候，他们虽然不爽，但也没什么话好反驳的。 他们确实经常在街面儿上混着，平时干的活儿也都不那么体面。卫封焉才18是吧？是啊，人一个学生，总不能跟着他们浪费时间。 被用力地拉扯着，卫封焉难受地闭了闭眼睛。母亲粗暴的言行让他隐隐的盼望又一次落空，取而代之的是烦躁不堪。 再睁开的时候，他的眼神清明许多，眼神的温度也下降了。 他冷眼看着赵曼，沉声问： “去哪儿？” 已经成年的男孩儿没那么容易被拉走，赵曼徒劳一阵，越发羞恼。她努着眼，用力拗了拗卫封焉的手腕，“什么去哪儿，你反正给我走就是了！” 卫封焉烦躁地偏过头，然后抬起手狠狠地甩掉了赵曼。 “我问你，去、哪、儿？”卫封焉的声音很沉，沉得让人感觉可怕。 他的眼角发红，压抑地吼道：“赵、曼，明明是你自己不想要我的。现在又要让我去哪儿！” 浑身哆嗦了一下，赵曼张着嘴愣在原地。她无法理解儿子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但又被儿子的话深深刺伤。 她刚刚因恼怒而抓着卫封焉的手，登时失去了力量。 “焉焉，妈妈没有不要你啊。”赵曼双手在空中摆了摆，忐忑地看着卫封焉，“妈妈只是和爸爸离婚了，都是你三爸他不想跟你一起住，妈妈也没办法。这不是把你送到你二爸那儿了嘛。” 赵曼越说声音越弱。 “今天妈妈特地来看你，你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妈妈当然生气啊！”说着，赵曼又微微抬高了音量，嫌恶地瞪了一眼周围愣着的几个男人。 卫封焉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偏过头不再看赵曼，只是低声说：“那你就别来看我了。这些人是我朋友，在你眼里他们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 “不是的，焉焉！妈妈一直都期待着你可以成为非常优秀的人啊！”赵曼喊了一句，神色间有点茫然。 “阿姨，您这话说得，就跟在孤儿院助养了个小孩儿似的。” 一道笑吟吟的声音响起来。 兆华京不知何时绕到了卫封焉的身边，笑容里带着冷意。
第13章 12.款款笑意 鸽肉馆子的格局非常简单。好几张木桌整整齐齐地摆着，桌面上除了纸巾调料，还各放着插上小花的玻璃瓶。 两边墙上刷了干净的白漆，裱着几幅现实主义油画。看着有些年头了，画里是村间的公路，海边的沙滩。 夜间的鸽肉馆子点着黄色的灯。每到寒风瑟瑟的冬天，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空间，香气氤氲。让在里面坐着的客人，总想要喝上一碗热乎乎的鸽肉汤。 兆华京把一碗鸽肉汤在客人的桌子上放下，端端地来到卫封焉身边。 他仔细打量着卫封焉的母亲，赵曼，眼神有点近乎锋利的直接。 “阿姨，我知道您今天特地来看卫封焉，肯定是出于您对他的关心。”兆华京软着声音说。 听到这话，赵曼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把赵曼的神色变化都收在眼底，兆华京不急不缓地继续。 “可谁能从您刚刚这一番举动中，看出您对于卫封焉的真心呢？” 兆华京抿唇笑了笑，“您真疼他，就最好不要让他难堪。儿子都十八了，成年了，这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不断叫骂，总归是丢份儿。” 兆华京拍了拍卫封焉的肩膀，“你也是，就算如何，也不能大庭广众对着自己妈妈大吼。不过我看你现在喝醉了，也没法儿正常思考，估计和你妈妈聊聊更是不可能。” 朝旁边的赵曼瞥了一眼，兆华京道：“阿姨，您和卫封焉改日约个时间好好聊聊，总比现在不清不楚地纠缠好。” 说着，兆华京顿了顿，又款款地笑起来。 “天冷，您先回吧。” 台阶给得很足，赵曼就是再想说些什么，此刻也不好发作。她瞥了卫封焉一眼，只见他微阖着眼，转身又坐了回去。抗拒和厌烦的态度有些明显，赵曼更是哑然了。 她理了理自己的雪色风衣，脚步忽快忽慢地往外面走去。到了门口时，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喊了一声： “那个，焉焉，妈妈有空给你打个电话。咱......有空好好聊一聊。” 卫封焉没回头，侧坐在那儿，脸上有些茫然和麻木。他闭上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状，赵曼讪讪地笑了笑，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这顿饭很快也就散了，兆华京仍旧笑眯眯地把人都招呼着。再过一会儿，店里也没客人了。秋冬换季，风冷得让人哆嗦，想赶紧回家加衣。 而服务员小卫还靠坐在椅子上，头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焉焉，醒酒没？”朝卫封焉走过去，兆华京别有用心地问，甚至还叫人小名。 卫封焉低着头，没反应。兆华京更变本加厉，抬手拍了拍卫封焉的脸。 “哟，脸还软乎乎的。” 卫封焉仍旧没说话，却在下一秒迅速捉住了兆华京的手指。 兆华京的手很漂亮，是一种男性的美。十指修长有力，手背皮肤很细腻，手心那一面，却带着老茧的粗粝。 他的手在卫封焉手心里，有一种陌生但新鲜的触感。 兆华京愣了一会儿，在卫封焉没放手甚至还捏了捏的时候，才堪堪反应过来。他不露痕迹地把手抽出来，在卫封焉脸上又拍了拍。 “色狼。” 也不知道在说谁，兆华京感慨着，然后转身去把弟弟叫了下来。 “还没关门？小卫哥怎么还没回家？”兆华南奇怪地看了看四周，最后定睛在自家哥哥身上，“哥，你不会色欲熏心，给小卫哥下药了吧？” “那我干嘛叫你下来，趁热来一发不是更好？”兆华京混不吝地解释着，“你小卫哥喝醉了，可能有点悲伤。这会儿晕乎乎的，不知道坐在那儿干嘛。” 兆华南马上用一种“果然是你兆华京”的眼神看向他哥。 “想屁啦。”兆华京拍了拍亲弟弟的肩膀，“帮我把人拖到楼上，我要清一下今天的细账。”
第14章 13.收起你求爱的眼神 正门后门都锁好了，那种暖黄色的灯泡也都关了。鸽肉馆子里只开着一盏寂寥的白炽灯，兆华京独自坐在柜台后面清理账目。 一盏小台灯照着柜台后面小小的空间，兆华京安静地低着头，快速清算着今日的收支。 等到一切全部弄好，他伸了个懒腰，白皙的两条腿盘起来，窝在软软的沙发椅上。 支着一边脑袋，兆华京随意地摸开手机。 微信上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但他都设了免打扰，排排的小红点。不过......划到下方，兆华京盯着屏幕眯了眯眼。 屏幕的光映到他眼中，泛着些凉意。工作时会戴上的细框眼镜，更显他冷清。 兆华京伸手点了那个消息框。 【擒】：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兆华京的手指移到下方的消息框，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想了一会儿，他从相册里找出一张图发了过去。 【瑞雪兆丰年】：最近有个夜场摩托俱乐部开张，一起去不？ 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兆华京锁掉手机，抬手摘下了眼镜。他勾过拖鞋，站起身的同时摁掉了小台灯。 走了几步到转弯处，他关掉店里的白炽灯，纤瘦的身影没入一片黑暗。 走到二楼客厅时，兆华京瞧见沙发旁的立式灯还亮着，但沙发上却没人。 顿感奇怪，兆华京心中疑惑华南把人拖哪儿去了。 到华南房间里看了看，小孩已经睡了，呼吸匀长。轻轻带上门，兆华京站起身，神色怪异地往隔壁走去。 这小子，别不是把卫封焉扔到自己房间了吧。 打开门，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光晕小范围地圈着地上坐着的少年。卫封焉背靠着床，沉默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封焉？”兆华京叫了他一声。 闻言，卫封焉微微地偏了偏头，抬眸清清淡淡地瞧了兆华京一眼。 “哟，看样子醒酒了。”兆华京边说边走进来，然后抬手关上门。他正要开灯，卫封焉忽然出声道： “别。” 动作顿住，兆华京的手指轻轻蜷了蜷。转过身，他神色平静地看向卫封焉，脸上没有多余的探究。 “别开灯，谢谢。”卫封焉低下头，声音有点暗哑。 “嗯。”兆华京点头应了一声，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澡洗了吗？” 卫封焉点了点头，“华南给我找了一身旧睡衣，你的吧。” 兆华京盯着卫封焉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走到衣柜旁，一边找换洗的衣服一边说：“是。我读高中那会儿的睡衣，我妈念旧，都留着了。” 说完之后，兆华京又马上感觉不妥。这会儿炫什么妈，不是戳人伤心处嘛。 卫封焉也默了一阵。 然后，他眨了眨睫毛，低声说：“那你今年几岁了？” 兆华京从抽屉里拿了一条内裤出来。他把抽屉推进去，抱起全部换洗的衣服往外走，关门前说了一句：“二十四。” - 二十四，比卫封焉大了六岁，整整两个代沟。卫封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手机看了看。 微信上新添加的朋友，“瑞雪兆丰年”，刚刚还给他发了消息。 卫封焉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那张二维码，脑子里掠过很多想法，最后还是一把锁掉屏幕，不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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