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人真是很吸引人,尤其在温柔之外,她的身上好像还带着一种很特别的东西,让人只待在她身边就觉得放松平和。真难得,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女孩子。 只可惜…… 谢言和想到这儿就断了思路,好像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边没了去处,再抬脚便要踏进虚空,找不到前路。 自己在可惜什么呢?谢言和想不明白。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等小女孩的父母赶到,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谢言和看一眼手表,现在是八点半。 说不上多晚,但从这儿回夏婴学校确实有些距离,大学城附近人并不多。虽说现在社会治安不错,可对方到底是一个女孩子。 谢言和站在边上,看着小女孩的父母对着夏婴连声道谢。 几番话下来,夏婴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余光不住瞟向谢言和,带着些许窘迫的羞涩。 谢言和原本不过是个温情时刻的旁观者。但因为夏婴不住投来的眼神,让他意外有了微妙的参与感,竟也被这样的场景打动了似的,唇边带上一抹笑意。 直到小女孩一家人离开,夏婴犹豫一会儿,走到他的身边。 谢言和垂眸,忽然说:“小时候看不见外面,只能以自己最熟悉的事物为标准判断别人,以为全世界都是一个样子。后来才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明明也有那么多在意孩子情绪的家长。” 他说话时语调平平,好像没有情绪,只是随口一念,可夏婴隐约听出一丝羡慕和在意,甚至在他身上看见了几分脆弱。 只不过没等她多想,谢言和就再开口,仿佛先前的话只是她的幻觉。 “还没吃饭吧?” 夏婴怔怔:“谢总是要请我吃饭吗?” 难道他在这儿等她,就是要请她吃饭? 原本只是为了岔开话题随便问一句。但她这么一问,谢言和就不好拒绝了。 在谢言和短暂的沉默里,夏婴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儿自作多情,她连忙打着哈哈摆手,然而谢言和却点点头。 “一起去吃点儿东西吧,正巧我也饿了。” 先前的尴尬和局促,这些时间里因为胡思乱想而生出的紧张与不安,好像都随着他轻轻一笑散开了,夏婴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嗯!”3. 谢言和说的吃点儿东西果然只是随便吃点儿,他们在公司楼下的餐馆里简单解决了晚饭。和从前一样,谢言和吃得很少。夏婴想到他以前对自己说过他吃饭会醉,不能告诉别人,不然有损威严,不自觉就低头笑笑。虽然听起来有点儿惨,都不能吃饱,但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事情? 她抬眼看看,想起来谢言和平日里冷静淡漠的模样,对比起来真是有一种反差萌的感觉。 不过…… 在外面不能吃饱,回家应该就可以了吧?毕竟家里也不必有顾忌,醉了也没事。 这么想想,还真是有点儿羡慕他的家人,能看见那么不一样的谢言和。 吃饭时,两个人没怎么说话。比起其他桌的热闹,他们这儿显得分外安静。可即便不说话,夏婴依然很开心,控制不住地觉得开心。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觉得,能和他像这样坐在一起,实在是很好很好,好到即便心里清楚这个人不喜欢自己,也还是叫她感到满足。 吃过饭后,夏婴本准备道别,没想到谢言和说要送她。 闻言,夏婴几乎愣住,心里有一个角落死灰复燃。她一边做梦自己是不是有机会了,一边埋怨你都知道我喜欢你并且拒绝我了干吗还这么对我,人就这么好吗? 她想,他们现在的关系和从前其实有点儿不一样。按理说,自己应该硬气一点儿直接拒绝。然后独自回家,不要再和他有过多交集。哪怕对方是好意,但这样对自己才是最好的。可拒绝的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内心最深处,她还是没出息地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那就谢谢谢总了。”夏婴小声道。 天气有点儿闷,夏婴将车窗打开了一条小缝,谢言和看见,问:“怎么了?不舒服?” 夏婴说:“有点儿晕。” 于是,谢言和将车窗又开大了一点。 清爽的风从窗外灌进来,带着夜间寒气,没多久,夏婴又觉得冷。 正苦恼着,等红灯时,谢言和从座位上拿了一件外套递过去。他看出夏婴的不解,于是在脸上比了比:“鼻子都吹红了。” 夏婴不好意思地接过,将外套从前边披在自己身上,嗅到上面淡淡的草木香,忽然就觉得安心。谢言和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她想,唯一的不好,就是不喜欢她。 行驶过一条街,再拐弯,前面的车道堵得一塌糊涂。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堵车,稍微等等就好,不料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谢言和停下车,探出头去看,正巧听到前面隐隐传来不知是救护车还是警车的声音。 有几个司机等得不耐烦,下车去看,再回来时很大声地说前面好像发生车祸了,连环车祸,挺严重的,还在疏散和急救,也不晓得还要堵到什么时候。 夏婴也听见了,往那边看时,谢言和正巧转过头来。两人对上目光,夏婴眨眨眼,干巴巴说:“真是不巧。” “是不太巧。”谢言和从来不是一个会聊天的人,他打开车载音响,放了首歌。 这是一首日文歌,夏婴听不懂,只是觉得旋律有点儿耳熟,舒缓中又带着些力量,很特别,很抓人。 夏婴忍不住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 谢言和讲这句话的时候,外面有车按了下喇叭,有人不耐烦,有人在闲聊。即便发生车祸又怎么样呢,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谈过说过就算了,最后的落脚点,总是一句「这路什么时候才能通呢」的抱怨。现在的人好像大多冷漠,别人的命甚至比不上自己赶时间要紧。 夏婴没听清谢言和说什么,又问一遍。 谢言和抬头,嘈杂声中,他轻开口:“这首歌的名字叫《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 说完,他便半垂下眼,很安静地继续听歌。只不过有那么一瞬,夏婴觉得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歌名。 先前公司里一闪而过的脆弱感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夏婴看得心底一紧。她不清楚谢言和想到了什么,只感觉他好像有很多难过的事,她不想他这么难过。 “谢总你知道吗,我们学校的宿舍楼,艺术类专业的学生都住得很近。我们这栋是美术系和人文系,隔壁楼是音乐系和社科系,大概是这几个系人都不多,就排在一起了。” 夏婴比画着:“隔壁那栋楼,每天早中晚,都有音乐生在吊嗓子,真挺奇怪的,我们以前做活动也去过音乐楼,不像我们的画室,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用作练习的小房间。” 谢言和转过头听她说话。 “你说,他们明明有自己的地方,怎么就每天在宿舍练呢?晚上还好,我们也没那么早睡,可早上和中午,尤其是早上!谢总你知道吗,我们没课的时候真的巨困。但他们那边「嗷嗷」地叫,我们根本就睡不着。” 夏婴吐槽得特别真情实感,一张小脸皱成一块,看上去郁闷得厉害。谢言和见状笑笑,配合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我们校园墙上发了个帖子……” “什么墙?”谢言和没听太懂。 “就是一个QQ号,空间里会发一些学校相关的东西,很多人用它表白……哎呀,这个不重要。总之,我就在墙上发了个帖子。”夏婴扬了扬下巴,“我说,我能够理解音乐系同学对自己专业的热爱。但能不能不要影响别人休息,我们美术生真的很难,我们的专业吧,在外边写生要被当成猴儿看,一般影响不到别人;还要想着不能被人影响分心,想睡个好觉都不容易吧啦吧啦,反正说了一大堆。” 夏婴说着说着,又比画起来。 谢言和看着觉得好玩,她的肢体动作总是很多,多得像是靠手在说话。 “然后帖子下面有很多评论,有同样为此苦恼的,也有建议我们召集油画班,一起带着工具去他们宿舍楼下泵框子,看谁吵得过谁的。还有一个也是音乐系的同学,说替那些吵吵的人道歉,然后讲虽然是同系,但他们也深受其害,也觉得那些人是真的好吵啊!” 她说话时尾音打了个转儿,配上表情语气,撒娇似的,却并不甜腻,只叫人觉得可爱。 谢言和看着这样的夏婴,声音不自觉就软了下来:“那后来呢,他们还吵吗?” “后来他们就没在宿舍唱歌啦!”夏婴开心地打出个响指,“我们终于能好好睡觉、好好休息、好好在宿舍安静地画画。嘿,早知道这样管用,我早就去发帖子了。” 提到画画,谢言和想起自己关注许久的账号,问:“你很喜欢画画?” “超级喜欢!”夏婴睁大了眼睛,一双眼瞳明亮得像是里面藏了两个小灯泡,“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说自己长大以后一定要当个漫画家。其实小孩儿也不懂别的,就当时喜欢看动漫嘛。各种国内国外的,只要是动漫,我都很喜欢,看多了就想画,画完觉得不错,就到处拿给别人看,想得到肯定和求夸奖。” 她说起画画,整个人的神态都飞扬起来:“到了后来真系统地开始学,却发现画画没那么好玩。尤其是艺考那段时间,一坐就是一天,虎口和小拇指侧面的铅灰和颜料怎么都洗不干净,画的也大多是乏味无趣的东西,画室里隔一阵子就有人退出。” “我原本以为喜欢的东西用不上「坚持」这个词,只要去做就很开心呀。那时候才发现,原来还是能用上的。毕竟基础不牢,什么都白搭,还是要先画好该画的,后续才能随心所欲画自己想画的。” 她说:“好像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在一个阶段要先做好那个阶段该做的事情,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能跑也不能跳过,这样才能走得稳,即便摔跤,摔得也不会特别疼。” 外边的人群已经疏散,车子也缓慢地动了几步。夜里街边到处是霓虹灯,五彩的光慢慢摇过来,有一抹红蓝色打在夏婴素白的脸上,配合着她坚定的目光,这一幕意外的好看。 “所以画画真的是你的梦想。” 夏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梦想」这个词太大了,我平时不太敢说,也不确定以后会怎么样。但现在我是真的很喜欢画画,想画一辈子,想在二次元的世界里创作出自己的故事。”她顿了顿,“大概就是梦想吧。” 夏婴眯着眼睛笑,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热血,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一边羞涩于表达,一边又坚定着自己就是想做好那件事情,有点儿一往无前的稚气和勇气,谁的话也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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