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前前后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梁秋驰抓紧莫辛的手,沉重地说:“这背后的关系网有多大,你可以想象一下。” 就算是调查一件普通的案子,这点时间也未必够用,更何况是这种涉及到联邦高层官员的叛国罪名。 如此迅速且潦草的结案,显然有人做贼心虚,想尽快盖棺定论。 莫辛沉默地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些我都不知道……如果我那时可以帮上你的话……” “那段时间你在昏迷,自然都不知情。”梁秋驰摩挲着他的手指,轻声说:“这些年我唯一庆幸的,就是你没有卷进这些事里来。” 当年莫辛中弹后,悲愤欲绝的梁秋驰疯了一样和尤金·雷尼斯拼命。 当真正的救援队赶到时,尤金·雷尼斯的脸已被揍得跟烂泥一样血肉模糊,梁秋驰也是鼻青脸肿的,小腿外侧肌肉还被子弹打穿了,血流不止。 即便如此,梁秋驰也依旧强硬拒绝了军医的医治,执意跟着已经中枪昏迷的莫辛上了急救车。 子弹从莫辛的后背右侧穿腹而过,万幸没有伤到重要脏器,只是贯穿伤引起的出血情况很严重,莫辛用了整整一个星期才被宣告脱离生命危险。 这七天,对于梁秋驰而言,极其煎熬。 听到医生说莫辛脱离危险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虚脱了一样瘫坐在了地上,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但紧接着医生的话,又如当头一棒,给了梁秋驰重重一击。 “只是病人一直在昏迷中,究竟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会醒,就得看他自己了。” 梁秋驰迟钝地眨了眨眼皮,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医生的意思。 当天下午,莫辛就被转入了普通病房,他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跟平时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样子没什么区别,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了一些。 梁秋驰站在病床前,痴痴看了莫辛很久。 自责、愧疚、心疼、难过、庆幸等情绪翻涌不休,其中最强烈的就是不舍。 直到日落西山,病房里的最后一丝余晖被昏暗吞没,梁秋驰终于挪上前去,在莫辛温凉的额头印下一吻。 盘桓在心中许久的表白,在纸上反反复复修改过很多遍的情话,终究变成了一声轻轻的“对不起”。 梁秋驰离开时,正巧在门口遇见了莫辛的大哥——莫启。 “要走了?”莫启隔着玻璃看了眼病房里面的人,冲梁秋驰挑了挑眉,“舍得吗?” 梁秋驰抿抿嘴,说:“有些事必须要去做。” 莫启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意味深长地对他说,“既然决定了那就走得干脆一点,别回头。莫辛如果醒了,我会告诉你的,你安心就是。” 梁秋驰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几乎要咬碎了牙关,才忍住回头的冲动。 回到圣洛里安后,他便致力于揭发雷尼斯家族纵容非法武装暴力、走私军火的丑陋面目。 这期间他参加了项北的葬礼,又去了本次人质事件中牺牲的二十四名士官的追悼会。 在追悼会上,他遇到了他们第三行动小组组长的妹妹——乌雅惠,帮项北将那只染了血的怀表转交到了她的手上。 “听说你举报了雷尼斯家贩卖军火,”乌雅惠将梁秋驰拽到无人处,彼时她还是一头利落清爽的短发,只有哭红的双眼透出一丝女孩子的柔软,“我哥是不是因为这事死的?” 梁秋驰牢记组长的嘱咐,冲她摇了摇头,“这事你不要参与。” “我不能让他白死。”乌雅惠咬牙道,“如果你举报的是实情,那肯定涉及到的不止雷尼斯一家!” “我知道,我在搜集证据。”梁秋驰说。 “你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这事算我一个。” 乌雅惠说话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她召集了几个同她一样的士官家属,帮梁秋驰拓宽了消息渠道,而搜集到的各种消息也越发令人心寒。 梁秋驰没日没夜地在联邦各部门之间奔走投诉,他不想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因为一旦闲下来,他就忍不住会去想莫辛,想他现在身体如何,想跑到丹加州去看他。 直到三个月后,梁秋驰才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只有短短三个字:他醒了。 那时的梁秋驰正一身素黑,目送他父亲的骨灰入土下葬。 关于莫辛醒来后会怎么样,他根本不敢多想,因为他的世界已然崩塌,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要让莫辛卷入这场旋涡。 所以梁秋驰只看了一眼,就把那条短信连同那个陌生号码一起删掉了。
第40章 提到梁秋驰父亲的葬礼,莫辛不禁揪心。 若说他和梁秋驰的人生轨迹是何时分裂的,大概那天就是真正的开始。 他想问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在事后查阅新闻报道,通篇一律的说辞,真实性实在太低。 他想听梁秋驰亲口说,可他又怕他伤心。 梁秋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平缓了下心绪,主动向他道出了事情经过。 因为当年他父亲生前被判重罪,身份敏感,所以葬礼办得很简单,敢出席的亲眷更是寥寥无几。 但墓园外,却被众多媒体围了个水泄不通。 相比于葬礼,他们更倾向于将梁家独子作为此次头版新闻的主角。 毕竟梁秋驰曾是高等军校的优秀学生代表,雷尼斯上将曾亲自为之颁发过荣誉勋章的杰出青年,如今父亲一朝入狱自裁,从前的天之骄子到底该何去何从,更容易吸引人的眼球。 他们架着长枪大炮,不停地从各个角度拍摄梁秋驰,试图抓住他的脆弱和崩溃。 但即便此刻梁家的处境与天塌了没什么两样,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英俊的脸上也不见丝毫恐慌和畏怯。 除了悲伤,更多的是坚定。 “可惜了。”媒体群中有人低声感慨道,马上就被一阵惊呼盖了过去。 记者群纷纷调转镜头,对准了墓园门口停下来的一辆越野车。 从车上先后下来两人,张扬的红发、倨傲的表情,众人一眼就认出他们正是先前在人质事件中被大幅报道过的罗伊·雷尼斯和戈德温·雷尼斯两兄弟。 他们不耐烦地看了眼这群阴魂不散的记者,快步走进墓园,找到了梁秋驰。 还未等他们表明来意,梁秋驰就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戈德温·雷尼斯愠怒道:“梁秋驰,我劝你识相点,认清自己的身份,还当自己是部长儿子呢?” “诶,没事的,”罗伊·雷尼斯大度地摆摆手,冲自己的堂弟笑道:“他父亲今天下葬,心情不好,咱们应该理解。” 戈德温一听这话也跟着笑了,连连点头称是,拍他堂哥的马屁,“还是二哥你宽宏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梁秋驰耳边听着他们的奚落嘲讽,眼前浮现的都是那天组长踩到地雷时无奈又坚毅的表情,还有项北红着眼圈嘟囔说“真他妈不值”的样子。 “说正事吧,等下我还要回家冲澡。”罗伊嗤笑着瞥了眼梁秋驰父亲新立的墓碑。 戈德温立刻附和地点了点头,“这地方确实晦气。”他冲梁秋驰打了个响指,语气傲慢像在命令一条狗,“去车上说。” 梁秋驰纹丝未动,眼底蕴着一层阴翳。 罗伊冲戈德温摇了摇头。 戈德温叹了口气,走到梁秋驰身边,特意背过身挡住那些好奇的镜头,才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这里面是两千万的支票,拿着这些钱滚出联邦,爱去哪去哪,别再回来。” 戈德温把信封拍在梁秋驰的胸口,梁秋驰没接,信封轻飘飘地掉在了草地上。 罗伊挑了下眉,问:“嫌少?” 梁秋驰冷睨着他们,“这点钱,只能买你们两条贱命。” “梁秋驰!你别不识好歹!”戈德温瞪着他,沉声说:“趁我们没改主意前,赶快拿着钱滚,别再搞举报投诉那一套小动作。否则的话,下一个埋在这的人就是你了。” “哦?为什么不干脆弄个罪名也把我一起弄死?是担心动作太大引起舆论怀疑,到最后无法收场吗?”梁秋驰根本不惧他的威胁。 “梁秋驰,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该跟钱过不去。”罗伊说,“这些钱如果不够,等你出境我会再打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逍遥享受,怎么样?考虑一下。” 梁秋驰踩过那个信封,走到罗伊·雷尼斯面前,沉声说:“我哪也不去,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看清你们雷尼斯的真面目,让你们付出代价。” 罗伊被他锐利的眼神震慑住了,愣了两秒才耸了耸肩,说:“真可惜,你做了个错误选择。” 戈德温捡起那个装着支票的信封,掸了掸上面的灰尘,重新放进口袋里,然后煞有介事地顿了一下,“咦,这是什么东西?”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稍有褶皱的薄纸。 戈德温装模作样地想了两秒钟,故作恍然想起的样子,“哦,原来是刚才查封梁家时顺手拿的呀,二哥你看我这记性是不是得喝点什么补补脑子了?” 罗伊冲梁秋驰笑了笑,“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通知你,因为你爸爸犯的是叛国罪,虽然不会牵连亲属,但他的全部财产都得归属联邦。如果你非要留在这,恐怕就得露宿街头了,应该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收留你吧?” 梁秋驰此刻不关心房子,他更在意戈德温手中的那张纸。 “还给我。” “这么紧张,看来是很重要的东西。” 戈德温早已看过上面的内容,他就是想拿来羞辱梁秋驰。 他故意冲罗伊·雷尼斯晃了晃那张信纸,笑道:“二哥,你说这会不会是他们梁家和卢戈方面来往的书信呢?咱们打开看看?” 罗伊十分乐意配合他演这出戏码,点了点头。 戈德温把折叠的信纸打开,清了清嗓子念道:“亲爱的梁秋驰同学,”他故作反胃的样子吐了吐舌头,继续念信上的内容,“这是我们第一次出任务,居然要写遗书,真讨厌。” “还我!”梁秋驰想去抢,被戈德温一个闪身躲开了。 “不知道写什么,也不想写给我爸妈,”戈德温高举着信纸,装腔拿调地大声念道:“不过如果我真死了,你别伤心太久,虽然你不大可能再找到像我这么优秀的朋友了哈哈。” “还我。”梁秋驰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 戈德温置若罔闻,“落款,项北。”他看向罗伊·雷尼斯,笑道:“二哥,这个项北是不是前两年和我们撞过车的那小子?” 罗伊点点头:“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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