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他也是这样,一个人躺床上,看着照进屋里的光线一点点变亮,再一点点变暗。他在什么都不太懂的年纪,却深层地在“孤独”里浸染了一遍。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甚至欺瞒了自己,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有些怨恨妹妹。 这些早已经忘记的情绪,包括切身体会着的孤独,和不该有的怨恨,都在这一刻,在他一个人躺在另一个城市的出租屋生病的时刻,想起来了。 徐开横着手臂搭在眼睛上,送药的快递怎么还不来。 敲门声终于响起。徐开哑着嗓子一边答应着,一边挪去开门。 门一打开,穿堂风带进来一阵好闻的香气,不知是这凉风,还是这香气,徐开打了个哆嗦。 陈砚乔站在门外,垂下眼睫看他:“还好吗?” 徐开喉头耸动,却说不出话。 这个间隙,陈砚乔已经推开门进来了。他抓着徐开的胳膊,仔细打量他:“怎么脸色这么差?你快去床上躺着。”说罢,反客为主把徐开拉进房间。 “你,你怎么来了?”徐开怎么也没想到陈砚乔会来,此时他像站在别人的家里,尴尬地捏手指,心头慌乱。 “看到你朋友圈的消息。”陈砚乔先从大袋里掏出一个瓦罐,又从其他袋子拿出药盒,“你一个人在这边,我担心没人照顾你。”他把瓦罐里的粥递给徐开,“先吃东西再吃药。” 粥还是热的,清香的味道带着腾腾的热气升起,扑在徐开脸上结成湿漉漉的水雾。粥还没有开吃,他的喉咙却被一些情绪堵住。 陈砚乔替他拆勺子:“没有食欲也勉强吃点,空腹吃药很伤胃。” 徐开抬起一对烧得发红的眼睛:“你为什么要来?” “别那么多废话,赶紧吃了上床躺着。” 徐开不依不饶,公鸭嗓里发出“嘶嘶”声:“为什么来?那天我拒绝了你,也说过不再做朋友……” 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陈砚乔面不改色,拉过屋子里仅有的椅子坐下:“对,你是这么说的。那就等你力气恢复了,再把我赶出去吧。” “……”徐开垂下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赶紧吃。难道要我喂你?” “不,没有。”徐开端着整个瓦罐大吃起来。 趁他吃饭,陈砚乔挨着拆开药盒看说明书:“我听你声音哑了,嗓子疼不疼?” “疼,还有点肿。” “那要吃两颗消炎的。”说着又去摸徐开的额头,“发烧得有点厉害,要吃退烧药。咳嗽吗?鼻涕呢?” “不咳,有点流涕。” 吃过粥,徐开吞下一把花花绿绿的药丸。已经重新躺回床上,他买的药才送来。 午后的阳光更明亮,光线刺透薄薄的窗帘,全涌入房间,给那些死物赋予生命,浮尘也变成跳动的光点。 陈砚乔没有走,他把椅子搬来床边,抱着椅背玩手机游戏,安静的屋子回荡着“嘟嘟嘟”的电子音。 从徐开的角度看陈砚乔的侧脸,完美如同造物主的恩赐。耳朵和后颈上那些镀上淡金色的绒毛,仿佛给他加了一圈金色的光边。有那么一瞬间,徐开有一种陈砚乔快要脱离人类这个范畴的错觉,仿佛初具神性。 一局游戏结束,他转头对上徐开的视线,笑容狡黠:“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我又会忍不住亲你哦,你现在这衰样儿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徐开赶紧挪开眼。 安静时脆弱的神性破碎,陈砚乔又变成了唾手可得的俗人。 “我那天情绪不太好,其实我不是那意思。” “是吗?那你跟我道歉。” 徐开原本心怀愧疚,被要求着道歉,他又说不出那三个字,只嘟哝:“你那天也莫名其妙的。” “你居然觉得我那天是莫名其妙。”陈砚乔一哂,轻蔑地,“算了,我不跟处男计较。” 徐开被噎了一口:“……这跟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感情白痴才会觉得别人吃醋是莫名其妙。” “……” 原来那天陈砚乔胡搅蛮缠是在吃醋吗?因为自己去见刘晗而吃醋?他怎么跟个女孩儿似的…… 那瞬间,徐开胸膛里像是敲响一出奏鸣曲,因为对方像女孩一样猜不透的心思而心脏狂跳,又因对方为他吃醋害羞,一时间他分不清身上发着的烫是因为高烧还是害羞还是心动。 反正无论哪一种,都是他病了。 陈砚乔还贴心地给病人带来了桔子。他圆圆的指甲抠开桔子的皮,清新刺激的气味儿很快弥漫在这房间。陈砚乔分着桔子瓣喂给他,徐开摇头。他便塞进了自己嘴里:“一点也不酸。” 徐开嘴里分泌唾沫,不觉打了个寒颤:“感觉很凉。” “不吃算了。” 陈砚乔几口吃完,一根一根仔细擦着手指,眼睛也不看徐开:“本来不想问……你跟那女孩好上没啊?好上的话就告诉我啊,让我彻底死心。” “咳咳……都说了不是那种关系。” 陈砚乔侧着眼珠看他,冷笑:“只有你自己这么认为吧。要我说那女生跟我一样瞎,看上谁不好,竟然看上你。” “……你以前好像不这么说话。”徐开觉得后背一股凉意,不觉裹紧了被子。 “以前觉得你可爱,现在时不时看你有点讨厌。” 徐开把被子裹成了一条虫子,但他还觉得冷:“……以前和现在,我都没有变过。”一说话,他上下牙齿开始打颤。 陈砚乔转过身:“怎么了,冷吗?” 徐开把下巴一并缩进了被子,再也止不住打颤,浑身都哆嗦起来:“可,可能退烧药,起效了,体温下降得,得太快,有点冷。” 陈砚乔站起来:“你还有没有别的被子?” “没有。冬,冬天的被子,寄回家,晒了。” 陈砚乔打开他的柜子,也没有太厚实的衣服,两件羽绒服也是薄的短款。他也顾不上这些,把能够用上的衣服全抱出来盖在徐开身上:“好点了吗?” “好,好点了吧。” 听这打颤的牙齿,完全没有好一点。陈砚乔又给他喝了些热水,之后干脆脱鞋上床,用被子和衣服把徐开粽子一样裹得密不透风,从身后紧紧抱着他。 “乔,乔哥……” “别说话,一会儿就好了。” 陈砚乔的声音就在他头顶,徐开整个都窝在对方怀里,这样好像真的好了一些。 隔着被子和层层衣物听着陈砚乔的心跳,仿佛自己的心脏也以同样的节拍跳动着。无论是这心跳声,他说话的声音,还是这个怀抱,都过分地温柔了。 温柔也和温暖一样,会将人全部融化。
第24章 亲吻 徐开在陈砚乔怀里睡着了,很深沉安稳的一觉。他做了一些轻薄悠长的梦,感冒引起的所有不适,都被这不太清晰的梦境缓释治愈。 他不记得和谁这么亲近地睡在一张床上过。自有记忆以来,都是他独自睡在老公房里边的小隔间,父母和妹妹睡外边的大床。上初中家里换新房,他也拥有了一个独立的小房间。一米二的床,他一直睡到高中毕业。 他的背后从来都只有一堵坚硬的墙,从没有过这样温暖柔软的胸膛。 陈砚乔闭着眼,不知他什么时候睡着的,此时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另外半张那么恬静美丽。 房间变暗了,午后明黄的光线也染上了暧昧的橘色,陈砚乔的脸上有了自然光下的深浅阴影。突出的颧骨和额头光洁无暇,在昏昏的光线里更显细腻柔软。深陷的眼窝和鼻翼,蒙上淡淡灰色,那些阴影里,似乎藏有蛊惑人心的秘密。 他真漂亮。 徐开再次无声感叹,每一次看他都会随着心境不同而惊觉新的美丽。 他是女人就好了……不,他要是女人,那么他们永远也不会这样亲密地睡在一张床上。他要是女人,也绝对不会喜欢自己,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 这么看来,他是个男人也挺好。 以为熟睡的人突然唇角一翘,闭眼轻声问他:“还要看多久?” 一些温热的鼻息释放到徐开脸上,他顿感尴尬,往后撤开了点:“你醒了。” 陈砚乔睁眼,垂着眼皮将目光点在他脸上,潜藏在浓密眼睫下的神情迷蒙:“再不醒,我怕你会忍不住偷亲我。” 徐开错开眼,轻咽唾沫:“我不会。”边说,他边往后挪。 他现在已经不冷了,温度降下去,身体轻松很多,没有理由再被陈砚乔抱着。但搭在他腰上的手臂突然用力,他想拉开的距离骤然缩短,胸腹已经相贴,陈砚乔紧紧抱着他。 “我知道你不会,但是我会啊。”他下垂的视线落在徐开唇上,撒娇一样轻声又腻歪地,“我想亲你,可以吗?” 听到这话,徐开从腰眼往上一阵阵发麻。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没说话。 抱在他腰上的手臂松开,缩短的距离又拉长:“不愿意就算了吧,不勉强你。” 陈砚乔翻身平躺,不再和徐开侧身相对,望着天花板,陷入沉思。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但那种就快要唇舌相依的暧昧气氛随之消失。 徐开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又咽了咽唾沫,同时咽下的,似乎还有一些失落。 为什么不是松口气,而是失落?他想要被陈砚乔亲吻吗?徐开不是很确定,但这次可以用来确定的机会确实是没有了。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 陈砚乔侧了侧眼珠:“感觉好些了?” “嗯,好多了。” “不躺了啊?” “出了汗,我去洗个澡。”徐开转头看陈砚乔,“你饿了没?” “饿。” 徐开正准备说自己也有些饿,想问陈砚乔是吃外卖,还是等他洗完澡再出去吃,就被陈砚乔不由分说一把拉回床上。 霎时两人位置交换,陈砚乔翻到徐开上方,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看着他,饥肠辘辘的眼神:“我改主意了。” “今天照顾你这么久,稍微勉强一下也说得过去。” 不等徐开弄清这话的意思,陈砚乔已经咬住他的嘴唇。 一条手臂穿过徐开的后颈,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掌,胸膛压着他的胸膛,陈砚乔禁锢住他,再用呼吸肆意进犯。 “亲吻”说起来只有两个字,做起来却有无穷无尽的花样。徐开被陈砚乔醇熟的吻技和激烈的情感抢走了所有呼吸,快要喘不上气。 他拼命地想要缓口气,陈砚乔却并不给他机会。他就像是被卷入风浪里无法自保、只可随波逐流的小鱼,只有顺着那股力量,迎合浪潮给予的激烈爱抚和温柔鞭笞,才能顺畅吸上两口空气。 小鱼的迎合顺从取悦了浪潮,让他无需再展示强迫的力量,漫天风浪化作轻风细雨,缓慢地、柔软地、缠绵地濡湿着他,贴得那样近,那么紧。唇与舌相交的缝隙被潮湿填满,挤在一起缓慢蠕动,如同蚕食桑叶,一口一口轻快又密集地细细噬咬、咀嚼,吞下的每一口都被深深品尝过,然后同化成自己的,也是对方的,直到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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