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过好几个肉墩墩,高弗把正将一个碗里的珠子拨到另一个碗里的女儿抱了起来,小家伙看见是他发出一声快乐的尖叫。 “下周我就要调任到其他地方,以后恰恰就不过来了。” “您要离开了?”和孩子们玩成一片的四姑娘震惊地抬起头, “那......再也不能来了?” 漂亮的姑娘双手无意识卷在围裙里,她瞟了一眼高弗,眼里惊慌可视。 “我......我很喜欢......恰恰......” 她嚯得站起来,跑了出去, “您等一下!” 不一会儿,姑娘拿出两串香木珠串成的链子,一串小小的是送给孩子的,另一串要长一些...... “这个是给......” “这个是给恰恰大了带的吧,” 高弗自然地接过长链子,挽了两圈套在女儿脖子上, “好看!” 姑娘有点发愣了。 “漂不漂亮?” 姑娘无言点头,眼眶里开始泛湿。 “来,”高弗笑着把手伸进大衣兜, “这个送给你。谢谢你送给我们这么棒的礼物。” 姑娘没想到自己也有,呆呆接过那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支钢笔。 “......这太贵重了!” 深蓝的笔身在光下泛着柔和的晕,十分秀丽漂亮。 “离开了这边我也用不到了,你们收下也是帮我的忙。多谢你们这么久的照顾,谢谢。” “您不用这么客气......” 一想到这个人就要离开这里了,姑娘眼圈泛红,为了不让他看出来,她转身去了厨房。 二姐就在里面熬粥。 “舍不得?” 妹妹不说话,只摸着钢笔盒子。 “咦?你的是蓝色的哎。” “什么?” “你看着锅。”二姐把手在围裙上擦着,进卧室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盒子, “我们的都是黑色笔管。” 姑娘没说话,表情微微松动了。至少,我的是不一样的。 回去的路上,高弗和恰恰进行了离别说明,可小孩子不懂分别的意味,不能理解其中的缘由,只说着“不要,不要”,手指拨弄香木珠子不停。 推开大门,家里黑着灯,走进去某个房间里却传出了挠门的声音。 恰恰蹒跚走过去,踮脚把门打开,这是她最近又长高一点后学的新技能。 “喵,喵,喵......” 恰恰慢吞吞蹲下,被热情的猫咪蹭得咯咯笑。 女儿和猫,这场景岁月静好。 可是,恐怕这静维持不了多久了。 —— 军区的篷车开了三天把他们送到目的地,中途喵子跳车八次,恰恰呕吐六次,高弗睡眠加一起不足七小时,下车时一手抱娃一手抱猫,虚得拿不动行李。 尽管如此,连乔走过来的时候他仍是打起十万分精神。 “高弗同志!嚯!猫也带来啦!” “上校好。养了好几年了,有感情了。” “这就是你抱回来的小丫头?” “......上校,别当着孩子的面说。” “是是,还是你想得周到。” “别说,跟你倒是越长越像了!” “是......不然怎么带回来了。” “哎!”他使劲拍高弗的肩膀, “有你这样的好同志是国家之幸啊。” 高弗快要撑不住,被他拍得摇晃, “是领导培养得好,您教导有方。” “哈哈哈......” “哎呀,你要真是跟着我来的,那就好了......” 这话值得深思。 “害,来的地儿不同不重要,只要咱往一地儿去就行。” 连乔眯了眯眼,看过来的目光带了不加掩饰的探究, “是这个理儿。” 高弗把女儿睡倒的头摆正,从前是不分敌我的暗查,以后,就是明斗了。 阳光底下的较量,他想尽快解决掉。 英良开着翻斗车,哼着小曲儿一路向西。 这次的货还是送到青逐市,这条线他已经跑了两年,路熟的不能再熟了。 一年前,身子才养好一些,他就趁高弗上班是时间离开了。 他没有能力把女儿留在身边,连猫咪带走恐怕也是和自己受苦。 从他衣兜里掏钱时,英良在心中默念, “高弗上校大好人,请遵守诺言,一年后把孩子接回来好好养着。反正养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喵子你就也拜托照顾一下吧,他俩也有个伴儿。这些钱我就不客气地先收下了了.....” 也是那时,他脑子不清楚恍惚了,坐车出了市中心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解禁”了。 原来不能离开的魔咒早就解除了啊...... 英良不知怎么说自己好,他当初怎么就那么坚信不疑觉得自己会死? 甚至还有了个孩子...... 呼—— 英良长出一口气,摇摇脑袋,怎么又想这些没意义的事。 他们肯定都过得很好的。 自己也是。 货车七拐八拐进了一片房区,听说这里是家属楼,今天有人新搬进来了,于是订了新家具要他送来。 到第一户时就觉得有点奇怪,那间主人看起来有些面熟,他有点慌,没敢抬头多看,是自己从前的战友?还是领导? 今天真不该来这。 ...... 连乔不动声色,用余光瞟着为他上上下下搬家具的人。 他认识这个人,两年前曾见过的,他当时是高弗的司机,在大楼里打过几次照面。 呵,这网织得真够大的。 连乔感觉有汗从额上滴落。 待会得好好检查检查那些物件,别被“粘上”什么东西了自己还不知道。 第二户人家就在斜着的一栋,搭档上去敲门了,英良就在下面挪动家具,站在车斗里,他能直接看见刚才那一户的窗户,那里开着半扇窗户。 他直觉对方对他并无好感,所以心里惴惴不安,感觉对方会通过这道斜缝偷窥自己,可看过去时,却没有人。 怎么这么疑神疑鬼的,自己今天很不正常。 他跳下车来,让车身挡着自己,怎么还不下来,他迫切希望快点把东西搬完然后离开这里。 心烦意乱中,不知哪里窜出来一只猫咪,特别亲人,冲他叫个不停,英良低头,嘿!这只猫和喵子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只是个头更大一些,身子也圆滚。 蹲下摸摸它,小家伙蹭得带了激情, “哼哼,别这样,我没有吃的给你......” 正说着,楼上有脚步声传来。 “我刚才是看见一只猫蹿出去了,应该就在外头.....” 楼道里先是出现了搭档的脚,然后是腿,最后是扭过来的带笑的脸, “嘿!你有没有看见一只......啊!就是这只吧!” 伴随他激动的叫声,又出现了一双脚,一双腿,然后是一个抱在怀里的小娃娃,最后是...... 同时认出双方的两人相顾无言,只有恰恰扭着小身子要从父亲身上滑下来, “爸爸!是喵子!” 女儿挣扎得大力,高弗顺势将她放到了地上,于是小家伙就跑到了英良脚边, “喵子......!喵子......!” “高歌......咱们得带它(他)回家。”
第20章 20 爱在何方 20、爱在何方 睡鼾震天的员工宿舍,英良盘腿坐着望天。 原先不觉得这里吵的,可今天怎么也睡不着。 盯着的天花板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涂鸦,但是他眼前只浮现出小娃娃的模样。 她长得好大了,还有个好听的名字。 “高歌。” “高歌。” “高歌。” ...... 怎么这么可爱。 那样红艳粉嫩的小嘴巴,小巧的耳朵,长长的睫毛。 他不断幻想牵着她的人是自己。 有些后悔,女儿凑到他脚边抚摸猫咪的时候,自己怎么没有摸她一下。 第二天他休班,和被安排去青逐的同事一起坐车又进了区。 离那家属院还有两条街,英良下车了。 他不知自己怎么这么冲动,急火火就在第二天前来,但是,竟也从未想过就这么回过头去,永远避开。 平常日子里头,能不时远远看一眼,就能填填他的心了。 分别了一年,只见过几次的婴儿脸却总被他想起来,舍不得,要能养自己身边多好。 他是做好父亲的料,别人总这么说。 可是当自己真有了孩子,却不能做了。 不管是劫还是命,遇上了那便当做缘吧。 想着想着,便走进了小区,他顾忌着上次那张熟面孔,特意仔细看了,竟真在那窗缝里瞧见了人。 上次他便知道,那一户的视角里能窥到高弗的家口,这里楼势层叠,高弗不仅难以作掩反窥,接见什么人反而会被对方全部知晓。 他知道吗? 对方到底是谁? 那张脸越想越熟,到底,到底是谁? 是过去见到的人,在哪里? 突然,窗前站着的人好像有所感应,向他这个方向一瞥,英良赶紧闪进墙后。 这种紧张感......很熟...... 是...... 那栋他不愿踏入的大楼,3018室...... 英良惊出一身冷汗,高弗知道吗? 他肯定知道,但为什么还这样做? 英良心里愤怒的火舌开始舔动,原来孩子只是他的工具罢了,他是装作好父亲来掩人耳目! 想到稚嫩的女儿被高弗如此利用,他再按捺不住,走去高弗住所的另一面,趁着没人踩了花池从窗户翻了进去。 他要好好问问清楚!他要把女儿带走! 屋里没有人,他便径直坐在了沙发上。 我等着你。 天边浮出火烧般的红云时,高弗才接到了女儿。 这边偏远,人口本就少,资源也匮乏,局限颇多,他寻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可以代看孩子的。 只是这路实在远了点,等到家时,最后一抹红变成了黑,恰恰也已经睡熟了。 抱着孩子往二楼走,感受她喷出的温热鼻息,高弗忍不住扭头亲了一下她的小脸蛋。 有她在,什么都值了。 左脚踏进房门的时候,防御姿态就条件反射地摆出。 “是我,英良。” 黑暗中,室内静静的,高弗站在门口,浑身水洗一般。 女儿还伏在他胸口睡得打跌,他却觉得自己的剧烈心跳即刻便要将她擂醒了。 慢慢将门带上,“咔哒”,锁齿牢牢咬合,闭住一室安宁。 空气如雕像般凝固着,高弗肌肉紧绷,把女儿箍得一声嘤咛。 他的后怕来得晚,昨日相见时他是真盼着再拉他到身边的。 听说有种食物,层层叠叠数沓,叫千层饼,自己当时的心情大体就是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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