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盯紧了站在头顶旁边的那个人。他也只能看清这个人,医生始终在他脚边忙碌。 “为什么这样看我?” 高弗不知道会不会有回答。 其实原因根本不重要,为什么问这个无聊的问题,自己是在为心慌而掩饰吗? 意料之中的,对方没有回答,他盯的太认真了,让人忍不住担心, “你还醒着吗?” 于是他眨了一下眼。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生与死吗?” 英良又眨一下眼,猜对了。之前他与诸赫上校联系的事,其实后来高弗也知道了,只是没有说。自己的心思总是很容易猜。 “想什么都好,你随便想,能让你轻松一点的话想什么都好。但是你不必太悲观,你的状态很好,力量也足,会很顺利的。” 下身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潮乎乎的,池医生说没事这是正常的,还给他看了颜色,不是血。 英良心里很感激池医生,从他今天进来,一直没有用任何专业的名词来描述他的状况,这很适合他,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肉体的接触隐含着生命感。 医生的手隔着薄膜手套探进他的身体,触及他的脆弱,同时,欢迎另一个生命的到来。 他被允许开始发力。 好像真的还挺顺利的,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力气,而且他完全没有刻意压着声音,后面他一次也没呻吟。 一切变得像画,如果加一个框即成为一幅佳作。 英良开始无声无息地用力,高弗坐在他头的旁边撑着他,他没有坐在更尴尬的地方,这给他带来极大的尊严感。 连池医生的声音都小小的, “再来一次。” 那东西在往下滑,然后卡在了某个地方。 医生的手指又伸进来左右试探扩张。 他轻轻卸了力。 后面的人做的很好,这种支撑带来的安全感很大程度抚慰了他。 池医生说出建议, “上校,你到他后面撑一下,抱着他,加个枕头,别再让他平躺下去了。” 半坐起来后,呼吸更畅一些,英良点了点头。 股间胀痛一瞬叫人无法忍受,为了排解他短促地使了一把力。 “休息,休息。” 池医生拍了拍他的腿。 英良狠狠喘了口气。 “再痛起来使大力,长久一点。” 英良虽然没有出声,但是池医生看清了他的眼神,非常清明,他全听到了。 那股劲儿又来了,带着排山倒海呼啸狂暴的势头,他条件反射地折起身子,把力量一股脑儿地往下面使,突然地,堵塞变成了通畅,百分之九十九的难耐中夹杂有一点点快意,他根本停不下来。 高弗眼见这次疼痛缩紧了他的肚腹,心里有点害怕。 “好,头就要出来了,稳一点。” 不顾一切了,自己肯定面目狰狞。 英良使劲把头低下,下巴狠狠抵在胸口。 这样很好,医生关注的不会是他的脸,高弗也看不到分毫,他不知道自己几乎坐成直角。 高弗紧紧跟着,看见自己的手虚虚拢着他,不停颤抖。 有细小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并不好听,英良没有听见,他只知道身体又发生了变化。 “头出来了。” 因为英良坐得越发靠前,高弗也移到了比较前面的地方,虽然有单子挡着,但他还是中毒一样被深深吸引着看单子被顶得翻起的痕迹,有一些血渗透到了他能看见的这一面,就要结束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疼痛接踵而来,但是成功的信号已经初现端倪。 可能很快也可能很久,有什么滑了出去。这一刻,英良听清了喵子在门外的叫声。 “出来了。” 高弗目瞪口呆,那是很小的一团血物,但它在缓缓动着,然后随着池医生的擦拭,它开始哭了。 手指是五个,脚趾也是五个。 “是个健康的小姑娘。”
第18章 18 道声珍重 18、道声珍重 睁开眼睛感觉仿佛置身天堂,身子轻飘,头脑混沌,只是口干舌燥得难耐。 他轻轻转动脖颈,咽喉的干痛更甚。 头顶依然亮着灯,还是黑夜。 他不愿出声。 因为他听到身边有低弱的嘟哝声。 眼睛好像很肿,眨动得很费劲,他第一眼没有发现什么。 一动不动,明明什么也没想过,身子却自动得在等待什么,然后他终于发现身边不远的被单里裹着东西。 撑起身子,体内有明显的不适,可震惊中的他将这些全都放下——那是一个婴儿! 脑中千回百转,最终指向一个答案——这是他的孩子。 自己还没有死。 他们居然全活下来了...... 门外面能听到隐约对话,他费力掀开窗帘一角,帘子飘动露出暗黑三角,距离黎明还有很久。 他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一会儿还是晕了一会儿。 腹中仍有疼痛,作动间湿意伴着抽疼涌出,他慢慢爬起来,感觉身下被垫了东西。 走的有点蹒跚,看来完全恢复还需要更多时间,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东西,确信它不会掉下去,然后他打开了虚掩着的门。 门外的两人都没闲着,好像在收拾什么东西,听到他走出来的声音,很诧异地望他, “你醒了?” “难受吗?” 英良皱眉摆摆手,示意他们这个并不重要。 见他还向外走,高弗赶紧把轮椅推了过来。 “等......我先上个厕所......” “奥!” 池医生赶紧奉上一物, “你现在得用这个。” 看也没看就拎着进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英良感觉头皮都是麻的。 使了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轮椅就在外面等着,他心里有话要说,所以虽然感觉别扭但还是出于不适的原因坐下了。 他眼神疲惫虚浮,淡淡望他们整理出的一兜东西, “你们要把它送走了吧。” 听见他喉中干哑,高弗递去一杯温水, “是,它还太小,在身边不合适。” 家里突然出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怎么想都很可疑。 英良突然感觉很累,他一直觉得自己不能挺这么长的时间,这次经历更满满是九死一生的味道,他是刻意对这一切不闻不理的,因为一切设想从一开始就是毫无希望的。 但突然的,他与这家伙都活了,所有考量一齐涌入他的头脑:怎样安顿孩子、自己何去何从...... 所有情况都要想,所有可能的隐患都需排除,真的太累了。 可即便累,他还是不安稳地醒来,坐到了这里。 他不能十足放心,做不到。 “具体的打算......是什么?” “我带走这孩子,找户人家养着。” 池医生说, “是对很善良的夫妇,你可以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英良奇怪池医生的说法,但是他并未问出声来。温水由口流遍全身,舒缓了隐隐疼痛,也让他更加集中精神,但仍未琢磨明白。 高弗进屋把女儿抱了出来, “你看过了吗?” 其实看过了,挺丑,但是他还是抬头朝他怀里望。 高弗低下身子,把孩子的脸靠下来,英良抬起手比了比,这张小脸还没有自己手掌的一半大。 “是女孩?” 如果自己更有理智一点,那不应该看也不应该问的。 “嗯。我很舍不得。” 喵子跑过来凑热闹,使劲登高想要闻闻妹妹。 高弗开始怕它伤了女儿,抱高了些,想了想,又慢慢蹲下把女儿送到喵子跟前, “认识一下吧,这是恰恰妹妹。” “恰恰?” 英良倏地抬头。 高弗笑看向他, “我起的小名字,还好听吗?” 英良不语。 “这是我的孩子,我不会抛弃。等她满一岁了,我就接她回来。” 英良有些气喘起来,但努力稳住, “这可并非儿戏,关乎的不仅是你一人,还会影响你的家庭,你的父母、妻子,你怎么说服。” “父母已然仙逝不可追,妻子无形无容空束缚?我不会辜负自己的骨肉。” 池医生不听他们对话,识趣地走到一边收拾东西,天快亮时他就要带着孩子离开。 英良手探过去轻抚孩子的胎发, “她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说的好像......没有考虑到我。” 他看一眼高弗, “......不如你......让我和她一起走。” 不顾英良的手还停在孩子脸颊,高弗站直了身子。 “......” 英良感觉到他的凝视,肚子好像更痛了。 “你和她一起走?” “现在各个大陆都在军备,许多地区更是战争频发弹炮蔽天,你想去哪?即使留在国内,是否会爆发战争也是不可预料的事,你手里的钱够带她走、够养活她、够保她安全吗?你真以为离开了我这儿会更好?” 他的口气变得又轻又缓, “你到底想带着我的孩子去哪里啊,你以为这样就能远走高飞了?” 英良皱起眉头扭过脸去,他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他感到十分难堪, “我随便说说。” “你最好是。” —— 天边擦出一丝白线,池医生拿起大包小包护住怀中的襁褓,走进了黎明之前的黑暗。 英良靠在床上,已经疲乏得要沉入睡梦,脑中却反复回想最后池医生来让他看孩子最后一眼时说的话:离开并非难事,端看你想要什么。
第19章 19 兜兜转转 19、兜兜转转 去青逐的调令下来时,高弗内心毫无波澜。 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胜利了,战事出现转折,各处都蠢蠢欲动,蛇鼠都在为自己寻找退路。 “真是巧,连乔少将,咱们又要做同事了。” 高弗神情自如同来拿报告的连乔问好。 对方看起来和往常一样,照旧和他打招呼,但眉眼间始终隐隐蒙着一层忧肃。 他一定没想到自己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他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吧。偏偏这是上面的安排,连乔没有资格过问,不知他在心里怎么猜测呢。 道了别,高弗驱车前往一处小院,带着半路买的点心。 才走进庭院,就听见房舍里传出婴儿的咯咯尖叫,敲开门,孩童的声音震耳欲聋。 “您来了。呀,怎么还带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开门的是个妇人,高弗把点心递过去,一边脱鞋一边在满屋子的婴孩中找寻熟悉的身影。 这是一个类似托儿所的地方,由一家姐妹四个照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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