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平戎捋了一下头发:“妈,我承认这事是我做错了,等林峭醒来,他要杀要剐我随他的便,但你不能就这么让我们离婚,当初我不愿意娶林峭,是你在西南紧急任务当头的时候拿不让我回驻地来威胁我,现在又要随随便便甩给我一张离婚协议,就算我们要离婚,也得等林峭醒了之后我们两个自己决定,您不能再逼我了。” 陆双成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扭过头:“好,我不逼你,我等林林醒来。” 她上前一步,点点自己儿子的胸膛:“但是在这段时间,你给我好好照顾林林,要是他再出半点差池,别说离婚,军籍我都不给你留。” 瞿平戎本想说“难道我还不知道照顾他?”却猛地顿住,闷闷地“嗯。”了一声。 卧室里,林峭江医生原本正在配药,忽然看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便笑了一下:“呦,醒了?” 林峭下意识按按额头,却发现手臂抬不起来,于是虚弱地晃了晃头:“我没事,我自己知道的,不用大费周章。” 江医生抱臂,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探寻:“虽然这个问题我不该问,但一会儿估计你又该晕过去了,所以我可以问吗?” 林峭点点头,江医生赞叹一句:“不愧是林主任,不吝啬满足我们这种凡人的好奇心。” 赞叹完了回到正题:“这种信息素的排异反应,一般出现在被标记过的omega在受到非标记信息素强势入侵的时候,因为omega被标记之后,生殖腔成结,腺体系统也进入沉眠状态,只能被自己的alpha唤醒,所以会本能地排斥一切非标记信息素,但您确实是一个彻彻底底的beta,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林峭微微闭了闭眼:“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好吧。” 江医生耸耸肩膀,显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上前用手遮住林峭的眼睛:“我给你挂个水,好好睡一觉吧。” 准备的过程中念念叨叨:“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和你一样,身上好像总是带着很多秘密。他现在过得很不好,虽然我是第一次见你,但我不希望你和他一样。” 一边说一边趁林峭注意力分散时快速把针头埋入他的血管,之后用医用胶布贴好,调整了一下滴药速度之后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就在他要踏出房门的前一刻,林峭突然出声,声音轻如寒秋里凝了又散的水汽:“我只能告诉你,我从前做过一个选择,付出了一些代价,不过还好,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江医生点点头:“要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心甘情愿,就好了。” 他笑笑:“晚安。” 说完从外关上了房门。 瞿平戎回来的时候,林峭已经因为药物的作用再次陷入了睡眠,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陷在柔软洁白的针头里,乌黑的头发遮住了蹙起的眉,看上去琉璃一样脆弱。 他睡得很不安稳,似乎被梦魇缠绕住了一般,瞿平戎替林峭换了头上降温的冰袋,摸摸他的脸颊,觉得温度降下去一些,等到点滴袋里的药物见了底,他熟练地替林峭拔掉了针头,一滴殷红的血从针眼里冒出,瞿平戎低头舔掉那腥甜的血液,在那淡青色的针眼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瞿平戎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我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 他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然而床上的人陷入了漆黑的梦魇,呼吸轻微,没有给他回答。
第9章 林峭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他的烧已经退了,浑身上下却还是一种溺水般的无力,右手边的沙发椅上,瞿平戎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坐在上面睡着了,两手搭在扶手上,英俊的脸向后仰,挺拔的鼻梁上落着一线微光,浓眉皱着,似乎已经在这里守了很久。 室内浓郁的信息素气息已经散去,仅剩一丝似有若无的雨林气息,林峭轻叹口气,一旁的瞿平戎随之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眼睛猛地睁开,见林峭醒了,一时还分不清是不是在梦中,愣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连声问道:“怎么样?好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林峭不出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瞿平戎自然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见确实退烧了才呼出一口气,捋了一下头发:“看我都糊涂了,睡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 便去接了杯温水进来,他将柔软的鹅毛枕头竖起,之后扶着林峭半坐起身靠在上面,这才弯腰把杯子递到他唇边,林峭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喉咙的干涩感终于好了一些,瞿平戎顺手想要替他擦干唇边的水渍,林峭躲了一下,他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没有人说话,令人窒息的安静在卧室中弥散,良久,瞿平戎把水杯放在柜子上,高大的身影坐在床沿上,深邃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中仅剩一个剪影。 “对不起。” 他终于开口,嗓音低沉:“这件事是我错了。” 这是身经百战血染沙场的年轻将领生平第一次向人低头认错,小时候哪怕瞿总司令为了管教他打断藤条,瞿平戎也不曾道过一次歉。 “我简直是……简直是昏了头了,我不该犯浑。” 他有些心急地去抓林峭的手,怕弄伤他又显得有些笨拙:“你要打要骂都随你,你想怎么消气都可以,真的,只要你……” 瞿平戎的话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柜子第三层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那里放着陆双成甩给他的离婚协议书,他咬了咬牙,手背崩起两道青筋,似乎在强制忍耐什么,终于还是说:“我以后真的不会了。” 林峭抽出手放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声音虚弱却很平静:“我生病不全是你的错。” “不。” 瞿平戎想要说什么,却见林峭摇了摇头:“是你不知道,没关系。” “那你……”瞿平戎偷偷观察着林峭的脸色,“你不生我的气?” “不。”林峭回答。 这本该是一个很令人满意的答案,他对林峭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害得他大病一场,林峭却不生他的气,可不知为什么,瞿平戎心里却有些空荡。 好像林峭永远都是这样的,平和淡然,没有大开大合的悲喜,更谈不上九转回肠。 普通人的愤怒哀怨,心痛难过,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场歇斯底里的闹剧,他永远活在他计算机一样理智缜密的大脑操控下,冷静地俯瞰人间。 瞿平戎莫名苦笑一下,半晌调整了一下姿势,半跪在床边,俯身在林峭的手背落下一个吻,他的眼睛半闭,漆黑的睫毛垂着,轮廓显得尤为深刻,那是一个近乎虔诚的神情:“对不起。” 微凉的唇在温热的手背上一触即分,又摩挲一下:“想吃点什么吗?我去做。” 不等林峭说什么,便从床边离开,自去忙活去了。 这段时间两人在家吃饭,瞿平戎厨艺精进不少,干脆利落地清炒了两个爽口小菜,按照江医生的叮嘱煮了清淡的粥,还趁这会儿功夫给江医生和他妈各打了个电话,陆双成本想赶过来,却被瞿平戎阻止,只好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对林峭,要是再让她知道自己儿子对他家小林有半点不好,一定打爆他的狗头。 瞿平戎连连答应,等砂锅里的粥咕嘟咕嘟起了泡,他关火摆好碗筷,之后上楼,有些局促地问林峭:“我抱你下去,好不好?” 林峭昨天被折腾了一个晚上,之后又一直在发烧,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也就没有拒绝,瞿平戎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像是捧着一尊古董花瓶。 其实S级alpha的体力值本就是普通人的1.5到2.5倍,何况他从小接受严格的体能锻炼,又多年枪林弹雨里过来的,不要说林峭的体重男性beta里都算很轻,就算两个林峭这么重,他抱起来也不成问题,然而下楼梯的时候瞿平戎整个人比出任务的时候还要紧张,生怕出一点差错。 我怎么会舍得伤他呢? 瞿平戎想,他这么瘦,好像一碰就要碎了,我可真是个混账啊…… 他将林峭放在椅子上,拿了勺子就要喂他,林峭偏过头,瞿平戎笑了一下:“就这一口,你看,我都吹凉了,听话。” 林峭勉强吃了一口,之后就自己慢条斯理地喝起粥来,瞿平戎一边吃东西一边时不时留意林峭,见他垂眸认认真真喝着白粥,之前惨白如纸的脸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不由扯扯嘴角,心道林副主任真的挺好养活,如果不是那么脆的话。 林峭虽然退了烧,但是身体还是没有完全恢复,他怕风怕强光,室内的窗帘便整日拉着,期间江医生每天上午过来帮他做检查挂水,说是正常反应,修养一个星期左右就会恢复,瞿平戎请了假在家照顾他,一日三餐精心伺候,唯有一点是坚持要睡在林峭身边,美其名曰是方便照顾他,这对林峭来说没什么,反正也习惯了,反倒是瞿平戎自己,抱着个瓷器美人只准看不准摸,不小心走火只能自己去卫生间解决,实在是个折磨。 一周之后,林峭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终于可以回去上班的他心情也好了不少,早餐都多吃了两口,出门的时候瞿平戎替他把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的一颗,之后又要去拿羊绒背心。 林峭猛地后退一步,忍无可忍地呼出一口气:“瞿上校,我是去上班不是去上幼儿园,你可不可以停止这种把我当小孩子的行为。” 被他制止的人依旧锲而不舍的试图扯过他的胳膊套羊绒衫,口中念念有词:“叫什么上校,直接叫我名字嘛,咱们老夫老妻的,多见外啊……” 算上某人出任务领证还不到四个月叫什么老夫老妻! 林峭拨开他的手,咬了一下牙,方才说:“我不要穿羊绒衫。” “哎你看你,都多大了还来这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知不知道外面降温了,自己身体又这么弱,听话穿上,晚上带你吃好吃的啊……” 林峭危险地眯眼:“谁身体弱?” 瞿平戎心里咯噔一下,对峙半晌败下阵来,解恨似的在他鼻尖捏了一下:“行吧行吧,还挺爱美的。” 林峭躲过他的袭击,却没有躲过他另一只手,被人拥着出了门,就差没全程抱着脚不沾地了。 到了研究院之后,瞿平戎却并没有把他放在大门外,而是仗着从周主任那里得到的特权一路开到停车场,之后又在林峭抗议的目光下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办公室,林峭一个星期没来上班,对外只说是生病了,林副主任的身体人尽皆知,虽然担心却没人觉得不对,庄言一见到他,眼泪汪汪飞扑过来,被瞿平戎一巴掌拍到了墙上。 庄言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墙上抠下来,小心翼翼缩进墙角,看着瞿平戎把林峭像对待瓷娃娃一样安放在办公桌前,又从包里掏出一盒糖果,一密封盒洗干净的水果以及一玻璃瓶牛奶,做完这些之后绷着脸严肃地叮嘱着什么,林副主任不耐烦地“嗯嗯”两声算是答应,瞿平戎竟然也没有因为他的敷衍而生气,回身冲庄言勾勾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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