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闻松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好,我问问周乐。” “嗯。” 周如意等了一会儿,等来了许闻松带笑的声音:“周乐说,摊子被查岗老师拿下,他去避难了。” 周如意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和许闻松道别后,周如意回了学校。 他的节目有两个,一是钢琴独奏,二是小品里的一个小配角。 班长怕节目太无聊没人看,硬把他这个热点人物拉上去凑数。接着班里人全票推荐他自己再出一个节目。 周如意没有理由拒绝弹一首曲子说几句台词就能拿到高额学分的好事。 抵达排练室,几个同班女生正在八卦他和许闻松的事,甚至还有人大着胆子来问他真假。 他毫不避讳:“嗯。” 女生满脸震惊走掉了。 他自顾自坐到钢琴前,继续练习刚学没多久的曲子。
静湳市八点天才刚黑,表演六点半点就开始了。 几千人坐满了草坪,处处人声鼎沸,但无论嗓门再怎么打也比不过校长的大音响。 开幕光他一个人就讲了二十分钟,后面还有一大堆领导和大老板——校庆赞助商、静大建设捐款人。以及优秀毕业生。 周如意本以为会在“优秀毕业生”里看到许闻松,转念一想,许闻松今天穿成那样,摊子还被老师抓了,上不了台也正常。 没想到,他竟然看到了周如溯和随长安这两个名字出现在了捐款贡献名单里,然后,两个人都一身西装革履,闲庭信步走上台。 身边的助教突然戳了戳他的胳膊:“那是你哥?” “嗯。” 周如意满脸疑惑。 接着,助教又问:“你哥也是男同?” 周如意回头看他,觉得莫名其妙。 助教立即摆摆手:“我不是歧视你们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你哥其实不像男同。” “嗯。” 周如意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听完他们演讲,他回到后台,看了眼手机,发现朋友群里他们也在八卦他的事,态度似乎都倾向于“震惊我全家,但相信,且尊重祝福”。 周如意正感动着,有人突然问了一句:kk是1还是0? 然后莫名开始讨论起了哲学话题。 周如意无语凝噎,给许闻松发了几条信息,等了十分钟没有回复,又打了几个电话,对面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手表没有显示另一半的心率。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
第95章
时间来不及了。 周如意被催促更衣,无暇顾及突然失联的许闻松,他安慰自己许闻松只是有事,或者手机没电睡着了,压下惴惴不安的心返回后台。 换好衣服,担任化妆师的同班女生迎上来给他摆弄发型,看到他凝重的表情,不禁发笑:“Kalyan,你紧张了?真难得啊,平时你做什么都一副云淡风轻说样子。” 周如意不说话,偷偷做了几个深呼吸。 “脸就不用涂了吧?我给你稍微擦一点口红,显气色。” 女生拿小刷子给他涂了嘴唇,然后整体端详一番,竖起大拇指,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手搭在他的肩膀:“走吧,孩子,加油。” “嗯。” 周如意的目光飘向别处。 他忍不住想,如果许闻松是想给他惊喜,装作失踪,但人就在后面远远看着他,等他失落地走下台后,突然从后台蹦出来。 现在的许闻松应该干不出这样的事。 周如意否决所有可能性,深呼吸一次,起身候场。 他的节目都比较靠前,表演结束就能去找许闻松。现在没必要给自己压力。 可是,许闻松说过,他一定会来的——周如意内心在纠结。他有点害怕,万一许闻松又想不开丢下他,吞下过量药物一睡不醒。 “Kalyan,马上到你了。” 周如意抬起头,呆愣地点一点头,等主持人报幕结束,瞬间切换出自信的表情,挺直腰背脖颈,一步步从容不迫走上舞台。 他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下面没有许闻松。 当他坐下来,灯暗了,只剩头顶一盏灯一束三角的光,突然拉高声音的人潮显得格外刺耳。 他抬起手臂,弹出一首应景的欢快激昂的曲子,与他的心境截然相反,意外弹出了悲情的情感,没能把曲子发挥到极致,可即便如此,台下不知所谓只会谩骂的人也听不出它的好坏,就算他今天弹的是世界最著名的曲子,他们也只会对他指指点点。 周如意觉得自己今晚的确值得被指指点点,他就是没有弹好。 掌声结束后,周如意站起身走到舞台中央,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鞠了一躬走下台。 后台,两个熟悉的人站在冷气口下——周如溯和随长安。都还穿着西装,前者的领口开得比背心口子还大,后者像商场展示衣服的模特。 周如溯一看到他,立马笑着招招手,等他走近,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表演完了?叫一下许闻松,周乐请客吃饭。” 周如意不想让他们继续担心自己想事,含糊地说:“哪儿有这么快,还有节目,你们等不及就先去,我晚点和许闻松过去。” “什么节目啊,要是有趣我就再留一会儿,励志大合唱什么的就算了。” 周如意毫不犹豫:“大合唱。” “那我走了,年年硬搞励志搞团结,没个新花样。” 周如溯说走就走,随便摆摆手,和随长安勾肩搭背离开。 随长安离开前给他发了地址。 周如意松了小半口气,回到本班休息室坐着发呆。 “Kalyan,换衣服了。” 班长过来催他。 周如意应了一声,拿了那套小西装去换上,让化妆师帮着换发型。 这个小品是民国灰色喜剧,他演的是反派,一个大户人家玩世不恭、被资本主义思想腐蚀的少爷,对主角团非常刻薄,最后家族落魄消失了。 原本的剧本结局是他当街暴毙而死,被老师打回来了。 他知道这个角色可能是编剧为他量身定做的,但他不在乎,他的名声早就烂透了。 他神色呆滞,饰演主角的男同学在对他阴阳怪气,他没听进去,盯着皮鞋面的反光,拿出手机又给许闻松打了几遍电话,还是关机状态。 外面唱歌的人在飙高音,尖锐的声音通过音响传来,震耳欲聋,台下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听筒中依旧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Kalyan,最后对一下词。” 又有人在催他。 周如意把手机放进书包,想赶紧完成任务回去找许闻松。 他们很快就上台了,不出所料的,他一上台就引来了极大呼声,各种声音都有,最多的是女生的欢呼,还有也许是男同的欢呼。 他站定在位置上,和主角有了几次冲突。到后半程,他被莫名亢奋的主角一把推开。排练时说定是轻轻一推,他演出被推倒的样子往地上躺。 “咚”一声,透过音响传出如同雷鸣,引起一阵嬉笑,他像被风抛飞的小雏鸟,结结实实撞上道具柜,摔在地上,胳膊和尾骨剧痛。 他咬紧后槽牙,忍着疼说完了台词,然后按照剧本灰溜溜逃跑。 又开始了,久违的校园霸凌。 周如意本以为那些欺辱都会成为过往,随着时间流逝,结果一切都没变,所有人,所有想法——因为不一样,所以必须伤害,排除异己。 他的心脏又像从前一样隐隐作痛。寻不到许闻松的恐慌和被当众侮辱的无助将他裹挟,既委屈又恨自己没有能力和胆量。 他已经等不及了,不管这些人怎么欺负他,他必须先找到许闻松。 他没有理会催促他上台谢幕的声音,进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出来收拾好东西,一转身,饰演男主角的人正看着他。 对视上后,他笑嘻嘻地说:“对不起啦,小少爷,我演得太深入,一不小心没收住力,应该没把你弄疼吧?毕竟你又不是女生,不会这么柔弱的,对吧?” “……” 周如意被他的言论气笑了,本就焦急的心脏怒火中烧,看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传出清脆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像是完全没想过他会还手,正要发作,周如意又甩了他几巴掌,把他扇懵了。 “我没把你弄疼吧?不会吧?你可是男的,大男子主义的掌门人啊,怎么会疼呢,暂且不说这几巴掌是不是我不小心的,我就算把刀子捅进你胸口你也不能喊疼呀。” 周如意先是阴阳怪气了一段,接着抬起下巴,以周家人的傲慢姿态说:“女的柔不柔弱你说了算?你谁啊?总统的孩子?世界首富的孩子?身家百亿影视巨星?都不是啊。那你跟我叫嚣什么?呵呵,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话音刚落,气急败坏的男主角也给了他一巴掌,揪起他的衣领,吐出一堆不堪入耳的词。 周如意被打得耳鸣,脸上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他其实在想,被打一顿好像也挺好的,这样身边所有人都会心疼,奶奶会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没想到,十九岁的他还会有依仗周家权势的想法。 现在被打肯定不行,他还要去找许闻松。 周如意看着他面红耳赤地咒骂,悄悄从口袋里摸出发卡,绷紧肌肉,用力往他手臂上扎,见他松了点劲,后撤步脱离控制。 “傻逼。” 周如意最后骂了一声脏话,无视他的暴怒和所有人的议论,转身就走,一面看手表时间一面加快脚步,飞快跑出校园。 他走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许闻松打电话,边往许闻松家赶。 回应他的还是机械女声。 他向前狂奔,仿佛回到了二月二十一号那个深夜,相隔三月,一切都没变,他仍然在追寻许闻松,仍然会控制不住心慌。 如果许闻松又一次抛弃他,他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办法了。 他所能做到的极限就是以生命换生命,这个违背人理的招数被使用过两次,成功了两次。第一次,给许闻松带来了更深的痛苦,第二次,许闻松以稍显卑微的正常姿态持续到了今天。这个威胁就像许闻松的药一样,效果与副作用并存。 如果许闻松不是抛弃他,而是出了意外,那他会陷入更疯狂的境地。 他心急如焚,越跑越快,肌肉连着尾骨那一片阵痛不止,燥热的风灌入口中,干涸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喘息,遥远的灯光映入眼帘。 “Kalyan!” 有人在呼唤他。 周如意猛地刹住脚步,回头看到同样气喘吁吁的人。 他的身体软了下来,所有情绪像奔涌的瀑布一样冲上眼眸,凝望着仓促奔来的许闻松,感受到这个人的存在,不知是感动多一点还是委屈多一点的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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