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目光有欣赏的、污秽的、嫉妒的、仇恨的……不管是什么,都是你个人魅力的具现。” “凡是人都有个人魅力,不同的魅力会吸引来不同的目光,假如一个人身上只有一种目光,那就说明他在这个角度的魅力很大,别人只看到了这个角度。” “而你被投射的数种目光,恰好反映出你是一个多样性的人。” “就像一个多面骰子,不同的人在不同的角度,看到的数字都不一样。可你就是你,你在桌面上转动,不管他们看到什么数字,都是他们的角度问题,与你无关。” 说完,许闻松静默几秒,捏捏他的手指甲,问:“我表达得够清楚吗?” 周如意收回思绪,点点头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许闻松说得委婉又深奥,但他还是听懂了。许闻松的意思是,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有人注定目光污秽,所以眼里的他是贱货。 妈妈这一生都在被男性凝视着,所以才会把所有男性的目光都看作不良的凝视,先入为主地觉得他在勾引男人。 爸爸和妈妈,似乎都是异性的傀儡。 周如意悲哀地想,在心里苦笑。忽然很好奇许闻松的角度。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弱声问:“你呢?” “嗯?” “你……看到了什么?” 许闻松笑了,像无奈又宠溺地发出几声低笑,换上纯真的表情:“我看到了二哦。” 周如意没明白这个似乎用具象隐喻了某种信息的回答:“为什么?” “因为我小学的时候做过一个随机性实验。”许闻松笑着娓娓道来,“用六、十、十二、二十面的骰子放在机械手臂中各投掷一百次,最后的实验结果显示,出现次数最少的数字是二。” “虽然这个实验是个笑话,但我觉得,我是那个能看到你最难表现出来的那面的人。” 许闻松自信又温柔地看着他。 “……” 周如意呆呆地仰视许闻松。他能感觉到,自己被许闻松的个人魅力彻底征服了。
凌晨两点,室外温度接近零度。 许闻松把周如意带回公寓,喝下热水和感冒药,让他在床上躺好,细致地掖好被子,蹲在床边,下巴杵在被褥上,右手在被子里一下一下地揉捏手心。含水的眼眸缱绻眨动。 周如意看出他的倦色,困顿中唇舌含糊地问:“你不睡吗?” “我是大人。大人要信守承诺。”许闻松笑着说,“别担心,他们那边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我只是去传递你的意愿,很快回来。” “嗯……” 周如意握着许闻松的食指,缓缓合上双眼,一滴滚烫的泪从内眼角流向另一只眼睛。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在药物作用和心理作用下,他不知不觉放松脑中绷紧的弦,昏昏欲睡。 意识弥留之际,他看到许闻松抽出右手,俯下身子,从耳侧摘下发卡,轻放床头柜,然后摸着他的耳朵私语:“晚安,Kalyan,生日快乐。”
翌日,周如意被一阵乱七八糟的敲门声吵醒。 “周如意,起床起床起床,就等你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聒噪,似曾相识的话语。 周如意从床上爬起来,迷茫的视线投向门口,怀疑自己是陷入了轮回。 下一秒,看到床头柜上的光彩熠熠的迎春花发卡,确定这不是梦境,也不是轮回。 他下床洗漱,把发卡收进口袋,心情复杂地出门——不知道昨晚的事发酵成什么样了。 今天那四个人坐在餐厅里,有说有笑地吃早饭。 “可恶啊,早知道开你车了,八百个人追尾我都不心疼。” “所以你昨晚没到场就是因为被追尾了?” “你以为呢?我被撞得车头都冒烟了,而且啊,大过年的找拖车队,拖车队饺子吃一半,出门就被追了两次尾,他妈的冒着一屁股烟来救我。” “你妈,什么登山赛车,极速狂飙,追尾车头冒烟,拖车钢铁屁股也能冒烟,真是开了眼了。对了,你的行车记录仪呢?给我看看。” “我不要,昨晚的记录肯定都是我模仿世界名画《呐喊》。” “哈哈哈哈你妈的别形容行不行,有既视感了。” 周如意走过去,恍然有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错觉。 许闻松率先看到他:“早呀,Kalyan。” 其他人也看过来。周乐拍拍身边的位置,招手呼喊:“小如意,早早早,坐这儿。” “早。” 周如意语气单调应了一声,坐到周乐旁边,在他们担忧的目光中吃了两块苹果。 四人目光灼灼。 他又吃了根煎香肠,两个鸡蛋,一杯牛奶,吃得肚子都快饱了,他们还在盯着他看。 他意识到自己这副颓靡的样子的确很不对劲,于是握紧刀叉,吸入小半口气,恶狠狠地扫视他们,用以往傲慢的语气道:“看什么看。” 三人满意地笑出声,随长安收回目光。 周乐拍拍他的脑袋:“哈哈,对味儿了。” “啧。” 周如意不耐烦地瞪他一眼。 周如溯笑了会儿,开始说正事:“小随根据双方诉求拟定了协议,目前还在讨论阶段,因为要征求你的意见。” 周如意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周如溯接着说:“协议内容是,周如意提到的事都不会再发生、不再干预周如意的人生、不再替周如意做选择……嗯……嗯……什么来着?反正我们写了一大串,你等会儿自己看,有哪条不合心意的继续改。” 周如意眼睛闪闪发亮。不敢相信,他们的谈判成功了。他百分百相信他们为自己争取的条款,在心底为自己获得自由雀跃。 同时,他非常疑惑,奶奶他们那么顽固,竟然真答应了这样的协议。 周如溯看出他的顾虑,接着说:“奶奶的要求是,希望你在上大学之前一直住在老宅,不能再离家出走,对她有什么不满直说。那个女人的条件是你参加完今年的比赛,拿到冠军。周光华那个墙头草不配提条件。” 这些条件似乎不难以接受。周如意点了点头,问:“为什么他们的条件这么简单?” “诶嘿。” 周如溯突然调皮一笑。 许闻松替他解释道:“你睡着之后,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询问你的情况,我说你情绪不太稳定,他转述给他们的时候,说你在三十层的高楼上寻死,我劝了你两个小时才把你拉下来,所以我将计就计,演了出独角戏。” “……” 周如意不知道该说他们恶劣还是聪明。 随长安认同道:“演技逼真。” “还有这种事儿?”周乐震撼,“那奶奶岂不是心脏都要犯了?” “差不多,老太婆昨晚死活都说要来看你,被我们拉住了,估计就是因为怕这个才提条件让你住家里。至于那个女人,是因为老太婆让周光华和她离婚,她知道离婚之后你肯定不会选择跟她走,老太婆又这么□□,到那时她就失去了对你的控制,所以离婚之前要你完成她的愿望。” 周如溯说完之后冷笑一声:“哼,两个自私的疯子莫名其妙搞到一起,把对方当成出轨时欲望更盛的刺激,嘴上说着爱,心里藏着爱,把爱留给自己,把欲望给野草,让两个孩子遭罪。” ----
第26章
周如意一字一句看完协议,发现他们替他把所有的事都想得十分周全,列出来的条款很详细,随长安严谨地添加了一条条备注。 他忍着鼻酸,在写有“于和穆”、“周光华”、“Alice Jones”、“周如溯”后面的空白处,签下“周如意”三个大字。 “恭喜。” 负责录下签字画面的随长安第一个开口。 周如意抬起头,许闻松站在对面微笑,周如溯和周乐扑了上来,一左一右夹击,仿佛是他拿了世界大奖,一起冲上来为他庆祝。 “哈哈,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可靠?”周如溯搓着他的脑袋说,“这你不该说一句谢谢哥哥?” 周乐跟着喊:“我也要!” “你又不是亲哥,你要什么要?赶紧修你的车屁股去吧。” “凭什么?堂哥也是哥。” “噢?那怎么没听你叫过我?” “您多大脸呐您。” “哟,您的口音可回来了。” “可恶啊,都怪许闻松,把我的口音带偏了,我现在说话一股子静湳味儿。” 许闻松歪着脑袋笑得很无辜:“闻松没有哦。” 周如意看着几人吵闹,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喜欢他们。善良又赤诚,聒噪又鲜活,是理想中和朋友玩闹的样子,惹得他止不住发笑。 他一笑,他们就停了,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平时的他不会发出嗤笑和冷笑之外的笑声,尤其是欢笑。被这么一看,疑心自己刚刚的笑声太突兀,羞耻地红了脸。 他故作蛮横道:“看什么看。” 周如溯忍不住逗他:“一……二……三,哇,三秒全熟。” 随长安严谨地更正他的说辞:“八分熟。” “哈哈哈哈。”周乐阴阳怪气道,“哎呀,你们两个混蛋,别这样逗小如意,又不是不知道他脸皮又薄又利,削铁如泥,分分钟把你们的脑袋切成片儿。” “……” 周如意抱着脑袋把脸埋入膝盖,不愿面对。如果换作平时,他一定会把人挨个骂一顿,但现在满怀的感激让他干不出这种事。 “唉呀,小孩子脸皮就是薄。这么一看,乐乐确实长大了啊,脸皮厚得怎么说都不会脸红,这点值得Kalyan学习,但也只有这点。” “什么意思?你是骂我还是夸我?什么叫我只有这点值得学习?我的优点多了去了,哪点提出来不是顶尖?” “你是乐乐吗?这么敏感干嘛,我说Kalyan呢。” “溯溯真不是好东西啊。” “废话,人家是猫。” “你妈的。” “你爸的。” “你爷爷的。” “你奶奶的。” “你Kalyan的。” “你许闻松的。” “你随长安的。” “你……” 周如溯思索片刻,想不出别的人,败下阵脚。 周乐却莫名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你说呀你,我的朋友明明很多,你这样显得我人缘很烂啊。” “……” 周如意心想:你人缘再烂能有我烂? 趁两人吵嚷,他故作自然地抬起头,伪装出从没红过脸的样子。却在下一秒,和对面一直在沉默的许闻松对上视线。 许闻松在发呆,察觉到他抬头后,回过神来对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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