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下一份文件前,他放下手机靠在椅背里缓了缓。从嘉辰公关出来到现在,心脏某一处、也说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处,牵扯着疼。 落地上海已经傍晚。 闵稀知道他在上海那几辆座驾的车牌号,他借用了舅舅的一辆车。 下飞机后开机,有数条未接来电,还有母亲的消息。 许向青:【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这两年习惯任何时候打儿子的电话都是开机状态,即使他在飞机上也照样打通,突然无法接通,她心里咯噔一下。 理智上知道他没事,毕竟出门都有保镖,可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傅言洲:【刚落地。】 又问母亲:【妈,什么事?】 许向青的心提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放下。 【飞机上信号不好?国际航线不是都能打通?】 紧跟着又发一条:【我没什么事,就是问你晚上回不回家吃饭。我最近不忙,你想回来随时给我打电话。】 丈夫叮嘱她,让她最近一段时间多关心关心儿子,不管什么原因离婚,都会脱层皮,他又闷在心里什么都不愿说。 傅言洲:【我坐了民航的飞机。没信号。】 许向青只是顺口一说:【你不是都习惯自己飞机出行?】 傅言洲并不是习惯:【现在没那个必要,坐什么飞机都一样。我周末不忙再回去吃饭。】 许向青不懂儿子的意思,但也没追根刨底,【行。那你忙。】 傅言洲继续回复其他消息,有工作上的,更多是私人消息。褚逸也发来:【什么情况?怎么关机了?】 其他人的问题与褚逸的大差不离,都在奇怪他手机怎么突然打不通。 这两年他手机没有打不通过,只有他静音不方便接的时候。久而久之,他们习以为常,就忘记两年前也有打不通的情形。 这两年每次出行都乘自己的飞机,是因为闵稀。 刚领证时,闵稀有次打他的电话没打通,那回他乘坐的是民航航班,飞行时间两个多小时。 开机后,她说:【我打不通你电话,又不知道在你哪,你不知道别人会着急?】 他答应闵稀:【以后我坐自己的飞机。】保证她任何时候都能找到他,都能打通他的电话。 至今,他都记得闵稀当时的回复:【呵呵:)】 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当她在找茬。 思及此,傅言洲想到闵稀说了不少于三遍的一句话,‘傅言洲,我从来没找过你的茬’。 现在后知后觉,她说打不通他电话,不知道他在哪,会不会是让他报备行程…… 因为当时刚领证,他们夫妻之间没有互相报备工作行程的习惯。 他当时更多考虑的是,万一她哪天遇到急事找他,而他正在民航的国际航班上,信号不通,那就不是等一两个小时的事情。 至于想知道他在哪,他把随身保镖的电话给了她。 他去哪儿白秘书不一定次次随行,而且行程说变就变,两个小时的洽谈有时四个小时都不一定结束,有些会议还无法带手机。但不管是私人局还是工作局,不管行程怎么变,不管什么会议,保镖随时都在门外,随时都能接到她的电话。 他也吩咐保镖,只要她问,可以越过他直接给她定位。 可当时站在她的角度,他宁愿高成本坐自己的飞机出行,都不愿报备行程。 傅言洲揉了揉鼻梁。 汽车停在闵廷公寓楼下时,暮色四合。 车位前那条路是进公寓楼的必经之路。 飞过来只为看她一眼,还不一定见得到。三十多年,他第一次做这么不理智的事,在结婚以前,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就像他之前不理解严贺禹为了追人替江城园区发展经济,且不遗余力。 “傅总。”司机转身小声告知:“闵总的车。” 傅言洲顺着司机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说话间,闵廷的座驾缓缓开过来,开到公寓楼门口停下。 今天注定见不到闵稀,因为闵廷从车里下来没进公寓楼,而是大步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闵稀不知道舅舅的车牌号,但闵廷一眼就认出。 ‘咔哒’一声,傅言洲主动开了车锁,闵廷拉开后车门坐上来,司机见状,找个借口下去,轻轻带上车门。 闵廷没有像以前那样带着偏见觑他,而是没有任何情绪地看向前挡玻璃:“我不确定你来这里的目的,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你想要复婚,想挽回稀稀,我这关你就很难通过。这几天我都不会让稀稀下楼,你等不到她。” 其他没再废话,闵廷说完推开车门下去。 回到家,闵稀正在厨房做蛋糕,料理台上摆得满满当当,第一次学做甜品,厨房被搞得乱七八糟。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没抬,信心满满:“哥,等着我给你做蛋糕吃。” 闵廷没打击她,煎蛋都没煎明白,也敢挑战做蛋糕。 他挽起衣袖,帮着收拾料理台。 “怎么想起来做蛋糕?” “做蛋糕简单,做菜我实在不行。” “……你管这么复杂的蛋糕叫简单?” “不复杂呀。”闵稀一脸认真,打个比喻:“对我来说,做蛋糕就像做项目方案,做菜就等于让我单手倒车。”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事。 闵廷听她说像项目方案,有了点期待。 他没提傅言洲在楼下,收拾好料理台,他回自己房间,拿出行李箱里的集票本,到书房找一支铅笔,在第一张和第二张两张往返机票上画个勾。 妹妹当初飞了四十一次,傅言洲不过才飞了一次。 -- 傅言洲次日下午返回北京,没见到闵稀,倒是意外见到了闵廷还有盛见齐。盛见齐住在二十六层,闵廷的那套平层在二十九层。 …… 【在公司?】 从机场出来,傅言洲发给严贺禹。 严贺禹今天没去公司:【我约了人打球,刚结束。去你家聊吧。】 【行。】 刚回复过严贺禹,褚逸的电话进来:“你晚上忙不忙?” 傅言洲道:“不忙。什么事?” “见面再说,电话里说不清。”褚逸征求他意见:“去会所还是酒吧?” “来我家吧。严贺禹也过去。” “正好,我快一年没见到严哥了。”褚逸从一叠结婚请柬里拿出两张,下笔之前先在草稿纸上写了一遍。 傅言洲从机场直接回家。 太阳西沉,迈巴赫开进别墅院子。 严贺禹比他先到,正在院子里喝咖啡,褚逸还没来。 五月初的傍晚,天空绚烂多姿,余晖洒落,和风从玫瑰花丛吹过。 严贺禹拿下墨镜,打量从上车下来的傅言洲,想瞧出他有没有见到闵稀。傅言洲眸色淡然,辨不出喜怒,他瞧了半天没瞧出端倪。 他指指身后的粉白相间的玫瑰花海:“一年多没来,你家改种玫瑰了?”以前这片地是各种繁茂植被。 傅言洲淡淡‘嗯’一声,把西装搭在椅子扶手,端起桌上的白水喝。 当初打算送闵稀手工礼物,思忖把白玫瑰和白洋桔梗的元素加到手工礼物里,始终没想到什么好的创意礼物,后来干脆在别墅院子里种了白玫瑰。 玫瑰花是去年栽的,从墨尔本旅游回来后,他托周裕买了玫瑰花苗空运过来,只栽种白色的太单调,他问闵稀要不要种点红玫瑰,她不要,于是他买了一些粉玫瑰搭配。 闵稀自己还种了一株,紧紧靠着他栽种的,他让她稍微留点间隙给它们生根,她偏不,非要挨着他的。 去年只零星开了一些,今年才陆续全部盛开。 但闵稀半年都没再回过家,不知道那晚她回别墅拿东西,有没有注意到花都已经开了。 “聊闵稀的什么事?”傅言洲放下玻璃杯,开门见山问。 严贺禹从椅背里坐直:“我提醒过你,别辜负闵稀。” 傅言洲没作声,等他继续。 严贺禹得知他们离婚,问了几个人没问到具体离婚原因,都在猜测可能是两人性格不合适。联姻前他们性格就不合适,这绝不是离婚的理由。 直到他听说傅言洲拿乐檬饮料的公关代理业务送给嘉辰,但嘉辰婉拒,他才知道事情始末,原来傅言洲之前插手乐檬食品的项目,直接签给了祝攸然。 这不等于往闵稀心头插刀么。 “你不该把乐檬食品的公关业务给祝攸然。” 傅言洲抬眸:“你也知道稀稀打算竞标乐檬食品?” 严贺禹:“……” 原来闵稀还参与了竞标。 不仅插刀还往她刀口上撒盐。 “不知道,我哪有时间关注乐檬的事。” 他信傅言洲不会做出对不起婚姻的事,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即使单纯从利益考虑,也不该把项目给祝攸然。 “前年,在江城酒会上我不止一遍说过,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在你和闵稀结婚前,我也替你跟祝攸然惋惜,你们互相喜欢却因为褚……”逸。 “你等等。”傅言洲打断他,“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喜欢祝攸然。”他神色凛然,一字一顿:“你怎么知道的?” “……”严贺禹气笑,“我怎么知道的?你什么意思?打算抵赖?” 这件事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还有周裕。 今天就跟他好好掰扯掰扯:“你为了褚逸才拒绝祝攸然,我没忘,周裕肯定也没忘。周裕比我积极,毕业后还给你和祝攸然制造过机会。” 气得他端起咖啡,当成白酒一饮而尽。 两人都极力冷静下来。 傅言洲:“我从来都没回避过祝攸然是我欣赏的那类女生。”他强调:“也只是欣赏。” 严贺禹喊来阿姨,又给他续一杯咖啡。 等阿姨离开,他才说话:“那你说说当时的表白是怎么回事!” 傅言洲平静解释:“祝攸然知道我没喜欢的人,也不喜欢她,表白只是希望有个可以试试相处的机会。换成其他我欣赏的女生向我表白,我可能还会考虑一下,适不适合成为男女朋友。因为她是褚逸喜欢的人,我连考虑都不会考虑,考虑都是对褚逸的不尊重。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我们中间有褚逸,不可能的事。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严贺禹代入自己才明白,就像他不可能考虑和闵稀联姻一样,一秒钟都不会有这个想法,更不会在脑子里衡量,和闵稀性格合不合适。 哪天家里要让他跟闵稀相亲,假设傅言洲也喜欢闵稀,他第一反应肯定是:傅言洲喜欢闵稀,我跟她不可能! 明白归明白,他话锋一转:“如果没有褚逸,你就会接受了?你跟她聊得来,又欣赏她。” “……”傅言洲无力:“这种假设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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