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的状况有缓解吗?我看你刚才填的记录表,整体的深睡时长比之前多了三十五分钟,这是个好现象。” “无债一身轻,自然睡得好些了。”眼前掠过的是那一份七年前的合同,是他和闻柏意纠缠的开始,也是他这七年处处忍让的症结。“钱债也好,情债也罢,都还干净了……” “那真是一件好事儿,那你这几天有做过梦吗?”医生观察许时延的所有微表情,在叙述的时候他的唇角往下压,并没有表现出语言中的快乐。 “我已经很久没做梦了,可是前天晚上我睡了一个好觉。”许时延忽然唇角上扬,勾起一抹浅笑。“我梦见了一只蝴蝶,它应该是馆藏的标本,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欣赏它。可是有一天玻璃框摔破了,它突然活过来飞出了博物馆。” “在梦里,你是那只蝴蝶?”医生反问道。 “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参观博物馆的人,我看着它飞走了。在我还来不及近距离看它的时候……” “梦里还有别人吗?”医生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点,大部分梦境是人们心灵渴望的折射。 “博物馆的馆长,他哭得很伤心。因为他很爱那个蝴蝶标本。”许时延眉心紧拧,露出烦躁不安的情绪。“我被他的哭声吵醒,醒来发现是一场梦。” “梦醒以后呢,是如释重负还是怅然若失,哪种情绪会更多?” “是……不知所措……我想知道蝴蝶飞到哪儿去了。”许时延缓缓地张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发呆,仿佛那上面就停着一只蝴蝶。 “好的,那我们这次的沟通就先到这里。”心理医生在诊疗室里熏了一种佛手柑薰衣草精油,通过改善血液循环来舒缓焦虑。 医生搁下笔,坐到电脑桌旁一边输入资料,一边说:“许先生,你目前的治疗状况还是初有成效的,算是平稳度过急性期了。” 许时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起身坐到桌边,端起水杯,浅抿了一口后问:“那我可以停药了吗?那些药吃了令人恶心和头疼。” “抑郁症治疗的三个阶段,主要包括急性期、巩固期、维持期。急性期治疗一般是2到3个月,按照您现在的情况来说,是可以进入巩固期。” “巩固期需要多长时间?” “4到9个月,在这个期间可能会出现病情不稳定,抑郁症复发的可能性。所以还是需要维持原来的治疗剂量。” “除了吃药还有其他的办法吗?这些药物会影响我的思维和记忆力。”许时延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医生桌子上的沙漏摆件。“我现在需要更准确的判断力来主导我的生活。” “我不太建议你停止服药,但可以适当调整频率和剂量,辅佐以香薰疗法、运动疗法等其他方法。”医生站起来拉开百叶窗,室内光线变得通透明亮,光线折在沙漏里让细沙变成了浅金色。 “嗯,好。那就还是按照之前的方案吧……”许时延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问道:“对了,我有个朋友也有严重的失眠症,我之前把诊所的联系方式给他了,他有来过吗?” 医生从电脑屏幕后面抬头,轻声问:“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呢?” “洛城,年龄和我差不多,长得很好看。”沙漏已经漏完,许时延伸手把它翻了个儿,细沙又开始缓缓往下流动。“他可能还戴着一双白手套,因为他有严重的洁癖。”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预诊断的效果并不好,他的戒备心很重。所有的回答看起来滴水不漏,但往往这样的病人才是最不配合的。” “我找机会和他聊一聊,毕竟……如果不重视的话,可能就会走到我这一步。”许时延自嘲地苦笑,起身和医生告别,新开的药剂又是零零总总的好几瓶,他看着瓶子愣了下,舌尖已经开始泛起苦味。 周一闻氏企业例行董事会,闻柏意缺席。会后闻利森沉着脸把李贺训了一顿,责令他必须让闻柏意在二十四小时内出现。 李贺其实知道闻柏意在哪儿,从那天他去见了许时延,被警方出具禁止令警告,三个月内禁止他出现在许时延的活动范围内之后,闻柏意就把自己锁在那栋他和许时延住的房子里。 李贺也想不明白,许时延是从哪里搞到视频监控备份的。那些原本是闻柏意为了留住许时延的手段,都变成了闻柏意囚禁、对他人人身安全造成威胁的证据。 许时延保留起诉权利,并向警方申请了特殊人才保护令,限制闻柏意与他有任何的接触。 李贺知道这则禁止令的第一反应是惊诧许时延的狠绝,下一秒就开始同情自己的老板。闻柏意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不吃不喝地在房子里待了两天,才反应过来通知李贺去疏通打理关系取消这条禁令。 李贺到达闻柏意住处,屋子里的酒气在打开大门的那一刻扑面而来。他在客厅的沙发底下找到宿醉未醒的闻柏意,落在手边上的电话还放着一段许时延在家里洗碗的背影。 许时延的工作也忙,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所的食堂里吃,偶尔有过几次在家里做饭,闻柏意都会推了当晚的应酬回家,面上却只装作是凑巧回来。 许时延做饭也继承了对数据的敏感,拿着食物称精确到盐几克、白糖几克,闻柏意嘴上嘲讽着说他是在厨房里做实验,但等菜品上桌时却不动声色地清空所有菜品。 许时延盯着空盘发呆,侧头问了一句:“要不,我再炒个肉末西蓝花?” “你没吃饱?”闻柏意放下筷子,挑眉说道:“那带你出去吃吧。” “不用……我吃饱了……”许时延欲言又止。“你是不是中午开会没顾上吃饭,怎么不跟李助理说下,少吃一顿对身体不好的。” 闻柏意突然听懂许时延话里的意思,岔开话题说道:“你今天怎么在家里做饭,研究所那边不用加班了?” “嗯,最近在等验一组数据,金博士说我已经很久没休假了,给我放了五天。”许时延收拾碗筷,走近厨房,没想到闻柏意也跟了进来,揽着他的腰从背后把他抱着。 “放着让家政洗。”闻柏意把人抱起来放在厨台上,“这么巧,李贺请假,我正好需要一个人陪我去趟英国。” “你公司还有很多人可以去。”许时延皱了皱眉,五天的假期怎么使用他已经做了详细的规划,这规划里从来也没有闻柏意。 “但能做贴身秘书工作的人只有李贺。”闻柏意把手从他的腰间伸进去,顺着腰线一路往上抚摸,把许时延抱过来贴在自己的身上,凑到他耳边说:“他既然去不了,你就是最好的替补人选。” “我没有义务去伺候闻总,我又不是闻氏的人。”耳朵里的酥麻感让许时延全身发麻,他试图推开闻柏意的怀抱,但被抱的太紧,闻柏意甚至过分地挤到他的两腿之间,一只手紧紧地扣着他的腰。 “但你是我的人,我们也签过一份合同。”闻柏意说完看到许时延脸色一白,“去英国的行程不是很赶,之前你说想去英国博物馆逛逛,我可以顺便带你去。”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许时延生疑,这种话他自然不会对闻柏意说,只不过是有一次和谢忱讲电话的时候提起过。 “你在书房桌子上放了一本英国游记,博物馆那页被重点圈注了。我恰好看到罢了……”闻柏意怎么会承认自己偷听,他站在房门外听着许时延和谢忱的对话,听着里面的许时延恣意笑声就舍不得进去打断。 许时延懒得和闻柏意争辩,只能推开他转身,拾起水池里的碗碟说:“好。麻烦你先出去,我得先把碗碟洗了。我不是矜贵的少爷,这点小事还是喜欢自己动手。” 许时延继续絮絮叨叨地念着,闻柏意退到一边,拿出手机拍着许时延的背影,唇边勾勒了一抹浅浅笑意。 李贺伸手关了这段视频,把闻柏意扶到沙发上躺好。几小时后,闻柏意悠悠醒转,看到李贺第一反应就是问关于禁止令的事情。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闻柏意头痛欲裂,半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沙发上嘶哑地问道。 “没那么快,闻总。这条禁止令是特批的,现在许先生背后的靠山是晏家国……您也知道的,政界和军部是两条线……”李贺谨慎回答。“还有……” “还有什么?有话就直说吧。”闻柏意的嗓子像是被撕裂了,每说一句话都钻心的疼痛。 “董事长冻结了您的银行账户,给财务科打了招呼,禁止您的一切资金申请。”李贺屏住了呼吸,等待闻柏意的狂风骤雨,却没想到闻柏意只是抬了一下眼皮轻轻扫了他一眼。 闻柏意对此并不意外,反倒问了一句:“李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我想问一句,你是想留在闻氏,还是跟我走?” ---- 七年里的日常需不需要写点?
第40章 40.0 微醺 过了半个月,许时延终于调整好状态去见谢忱。 中间谢忱给他打过电话,两个难兄难弟都绝口不提宴会厅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许时延太忙抽不出时间,直到谢忱说有重要的事一定要见上一面。 许时延这些天并不担心谢忱,谢忱天生乐观开朗,无论是男孩女孩都很喜欢他。以前谈恋爱被女孩子甩了,不过半月就又是一条好汉。 比之许时延,谢忱的恋爱经验更为丰富,失恋的经验也不在话下。处理一段失败的感情,谢忱哪里用得着第一次失恋的许时延来担心。 两人约在一家小酒馆,许时延到的时候,谢忱的座位旁边放了一个大大的背包,鼓鼓囊囊地塞了不少的东西。 谢忱招呼他坐下,把啤酒杯倒满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角的泡沫豪爽地说:“时延,哥得出去一阵子了。之前有个杂志社想让我帮忙拍组照片,给的价格挺高的,我前两天答应接了,过几天就出发了。” 许时延不想喝啤酒,点了一杯酒精浓度不高的气泡酒,端起了杯子晃动金黄色的液体,“去什么地方?” “喀纳斯,东方瑞士,摄影师的天堂。可以拍冰川、湖泊、森林、草原还有河流。喀纳斯是神居住的地方,我要去把神从天上抓到我的相机里。”谢忱说到兴奋处,翻了几张北疆的照片递给许时延,“看,这是我朋友拍的,我能拍的更美!” 这么几句话功夫,谢忱已经喝光了两瓶啤酒,许时延拦了一下,说:“少喝点,都是要走的人了,多陪我聊会天。” 谢忱哈哈大笑,拍了拍许时延的肩膀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一个个的通讯软件上聊的比见面话还多。互联网友谊万岁,现实里也就少个饭搭子。” 许时延摇摇头,并不认同他的话,但喝光了杯中的酒。 “对了,我把房子给卖了,待在里面哪儿哪儿都是他的影子,我嫌住着膈应!还好你也跟那个姓闻的王八蛋分了,我也不用担心以后你和他吵架了没地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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